003
方才還一切正常的煉武大殿突然被黑雲壓頂般的鬼氣所覆蓋,未成形的凶靈在上空盤旋叫囂,沈青臨攬過血流不止的伏翎,在他黑衣上迅速貼上一張畫好的符咒。
霎時間符咒散發出金色的亮光,凶靈像是有所感應一樣朝著伏翎的方向湧來,眼看著就要將沈青臨那一處的所有人吞噬。
「走!」沈青臨足尖輕點,攬過伏翎騰空而起,朝著青巒閣的方向飛去。身後的凶靈見剛剛盯上的獵物就要消失,便發出了類似蠶食般的嘶啞叫聲。
沈青臨輕功的速度很快,但不及伏翎後背血流的速度之快。剛剛情況緊急,沈青臨沒有看清伏翎到底在後背劃了多大的一道口子,他現在甚至都能夠看見飄在空中的血珠。
想到這裡,沈青臨輕咳一聲,目視前方,語氣也放緩了些:「等會兒你隨我去青巒閣療傷。」
伏翎蒼白著臉,從善如流,「多謝青巒仙尊。」
原本靜謐入霧的青巒閣此時瀰漫著濃重的鬼氣,青石台階最高處有一道不大不小的缺口,一個身著束袖長袍的少年站在台階上,旁邊站著的是正在數落他的季長柯。
季長柯吹鬍子瞪眼,把自家兒子罵了個狗血淋頭:「讓你好好守著,你竟然還打盹兒?!」
現在被他數落得敢怒不敢言的是他和夫人江映柔所出的獨子,姓季名澤羽。從小就是天子驕子、各個門派世家公子的楷模,因為性子頑劣被收歸於青巒仙尊門下,這些年來長進了些,今天不小心在焚香爐旁打了個盹兒,險些釀成大禍。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玩忽職守在前,季澤羽也不敢和季長柯頂嘴,嘟嘟囔囔的小聲委屈。
沈青臨帶著伏翎翩然落地,沒多說一句,與季長柯對視一眼后從歸墟中拿出無衣琴奏出樂章。
身後的凶靈變換了形狀,竟生出手腳來沿著青石台階往上爬,沒有面部卻發出了啃食的尖銳聲響,混合著呼嘯的東風。明明是夏末,卻生出無限寒意。
換做是尋常人,早就被眼前的一切嚇得魂飛魄散,連修鍊已久的季澤羽見此情狀拿著劍的手還有些發抖。而作為靶子的伏翎此時只是安靜的坐在旁邊,雙手撐著地,冷汗從臉頰滑落在台階的青苔上。
已經將凶靈引至青巒閣,沈青臨在奏樂章時給伏翎周身設下一層保護的結界,對著季澤羽道:「給他止血。」
這一聲喊得終於讓季澤羽回過神來,慌慌張張的將劍收至歸墟,進入結界準備幫伏翎止血,「這位兄弟你好啊,我叫......我的天吶!」
他剛準備施下止血咒,卻見伏翎後背劃下了一刀很長的口子。從肩膀延伸到腰,猙獰的傷口還在往外冒著血,他吃驚之後很快施下了止血咒,對伏翎說:「你忍著點啊,很快就好。」
伏翎卻是不答,他能夠清楚的感受到後背灼熱的傷痛,像是烈酒與食鹽混合粗暴的揉進傷口。他的目光循著沈青臨的方向望去,冷汗與血水混合在一起,竟是一聲也沒吭。
此時的沈青臨無暇顧及其他,他穿進這本書不到一月的時間,和這具身子雖然有了些默契,雖然他能夠感受到強大的靈力,但還是第一次實打實地作戰,如果剛剛他用自己做血陣,估計情況不會比現在好。
他撫弄琴弦時而急切時而輕緩,髮帶隨著青絲在颶風中飄動,配合著季長柯的長蕭,兩人立於法陣之中,一左一右合力掃清凶靈惡鬼。
施完了止血咒的季澤羽向上空望去,驚羨地看著上空光華流轉的法陣,喃喃道:「我總算是看到這幕了。」
「什麼?」伏翎看了他一眼,道。
剛剛季澤羽試圖和伏翎扯皮,人家是一聲都沒應,沒想到自己隨便感嘆一句就被伏翎搭了腔。
他用看外行人的眼神看著伏翎,道:「我爹和我師尊,楚敬掌門和青巒仙尊,一琴一蕭,可是我們楚敬門的招牌,一同奏響可是誰都沒辦法阻攔!」
他解釋的時候話尾稍揚,帶著些得意,一琴一蕭皆是他的至親之人,他季澤羽也不愧為中修界的天之驕子。
季澤羽等著伏翎羨慕的目光,卻沒曾想對方只是微微點頭,而後又一語不發的望著上空的法陣。
此時凶靈被挾制在光圈之中,它在其中不斷變幻著形狀,因為無法逃脫髮出的聲音愈發驚悚駭人。沈青臨施下咒法,挑起琴弦將其絞殺,並且迅速的將之前季澤羽沒有修補好的深淵漏洞緊密合上。
一系列的招式行雲流水,沈青臨將無衣放于歸墟,略施輕功重新回到台階之上。
「血止住了?」
沈青臨落地后青絲也隨著飄動落於後背,這一戰在外人看來驚險刺激,但對於青巒仙尊來說卻是微乎其微。
「止住了。」季澤羽起身施了一禮,眼珠轉了轉,看了一眼沈青臨道:「都是弟子的不是,昨日做符咒到三更,今日一不留神就打盹了。」
這雖是實話,但也存著幾分私心,想要體現自己的努力,好少討些罰。但是沈青臨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說:「嗯,不錯,去清規閣領罰。」
「......哦。」
「你今日多了一位師弟,就在煉武大殿,你去尋來,順便去成衣閣給他做幾身衣服。」
「哦。」季澤羽耷拉著腦袋,像是討不到吃食反被主人一番訓斥的傻狗,沒骨頭一樣往台階下走。
「不好好走路,就去清規閣多學幾天修道姿吧。」身後傳來沈青臨輕飄飄的聲音。
在一旁一直看戲的季長柯就看見自家一直沒大沒小的兒子挺拔的後背和端正的走姿,笑著對沈青臨說:「青巒,有你的啊,我先走了,你嫂嫂肯定擔心死我了。」
沈青臨應了一聲,目送季長柯走遠。一對父子在半路相逢,隔著老遠都能夠聽到二人打鬧鬥嘴的聲音。
剛剛還被凶靈厲鬼所籠罩的天空,此時也變得明亮起來。起了一陣風,沈青臨還是能夠嗅到一陣若有若無的血腥味,他垂眼看著撐在地上的伏翎,道:「能走嗎?」
在旁邊將他們的你一眼我一語聽了個遍,伏翎從頭到尾一聲也沒吭,像是一個外人一樣坐在旁邊運功療傷。
在季澤羽面前亦慈亦嚴,而此時的沈青臨卻負手而立,清冷的站在微風中。耳邊還能夠聽到不遠處父子二人嬉笑的聲音,伏翎咬牙站起,忍著背後的疼痛,道:「可以。」
見他神色沒有太多痛苦,沈青臨也沒想到這麼輕的年紀會有多能忍,於是先他一步走下青石台階,「隨我來。」
原著中雖然是個修仙的世界,但是沈青臨卻是一個注重傳統的人,在青巒閣里種下了很多珍惜的藥材製成藥膏,時不時就給到處打滾四處碰傷的季澤羽用藥。
沈青臨看到伏翎背後的傷時臉色都青了,皺著眉想要習慣性的數落幾句,最後還是閉上了嘴。他將藥膏塗在伏翎的後背上,想要動作迅速些減少疼痛,豈料剛貼上伏翎就渾身一抖,猙獰的傷口又滲出些血。
到底是個孩子,沈青臨心軟了些,一邊塗藥一邊說:「忍著點,很快就好了。」
「嗯。」
沈青臨專心在他背後上藥,傷口之下是一個精瘦的身體,膚色不白也不黑,呈現出健康的顏色。
他見伏翎的顫抖只增不減,於是一邊塗藥,一邊想要分散伏翎的注意力,「你是哪裡人?」
這本來就是隨口一說的寒暄,沈青臨在現代沒話找話的時候都用這句國際開頭。誰知伏翎頓了頓,沒有說話。
見他不言,沒情商的沈青臨又說:「那你的父母呢?你來這裡,父母不擔心嗎?」
又是一陣沉默,就當沈青臨覺得這孩子真沒禮貌的時候,就聽見伏翎悶聲說:「我無父無母,也沒有家。」
「......」這回到沈青臨沉默了,楚敬門上上下下的弟子皆是富貴人家出身,或者是天資極高,有修行的條件。所以沈青臨先入為主的認為能夠修行的人,除了天資聰穎之外,還要有外力的幫助。
就像是現代的學霸,大多都是家庭條件好的,寒門再難出貴子。
他輕咳一聲,又沒話找話,「那你是如何修行?」
他坐在伏翎的身後,瞧不見對方的神清,只能夠聽到短暫的沉默后伏翎低啞的聲音,「我在學堂里洒掃,獲了個旁聽的機會。」
普天之下的人皆想修得金丹躋身中修界,再去上修界獲得不老不死之身,這是除了做人做鬼之外,凡人唯一的出路和選擇。所以修真學堂收費高昂,這也是楚敬門的弟子非富即貴的原因。
僅僅是一個旁聽的機會,就能夠修得金丹並且有強大的靈力,果然是一個奇才。
沈青臨塗完藥膏,放下手裡的白玉青瓷瓶,若有所思的看著屋外的桃樹。青巒閣本就安靜,現在更是連根針掉落都能夠聽到聲響。
良久之後藥膏起了作用,漸漸地和伏翎的傷口吸收,伏翎原本緊繃的後背放鬆了些。
他整理好衣服依舊是背對著沈青臨,沈青臨見他不動,於是說:「能走嗎?」
這句話和之前在青石台階時沈青臨說的一樣,一句是讓伏翎進入青巒閣,一句卻又是讓他離開。伏翎剛放送的身體又不自覺地繃緊,他低垂著頭,又道了一聲可以,起身收拾衣裳準備離開。
「那就好,」沈青臨見他欲走,便道:「你的師兄剛剛也見過了,自己去成衣局找他,添幾身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