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瓶琴酒

八十五瓶琴酒

宿主發話后,碣終於撕破面癱的偽裝,流露出真性情。

看著化身掛件黏在自己身上的人魚,加賀谷面無表情。

「好、好多人啊!」

碣像樹懶一樣死死抱著加賀谷的胳膊,眼珠子也不敢亂瞟,直視著他強顏歡笑,這個反應讓人聯想到了被老鼠包圍的膽小貓科動物。

一個打扮正常的成年人大庭廣眾之下做出這樣沒形象的舉動,看上去精神這部分似乎有一定的缺陷,引得路人頻頻側目。

本來還有幾個金髮碧眼的美女看上碣那張俊俏的臉,想上前搭訕要聯繫方式,也紛紛被勸退了。看著親密無間哥倆好,緊貼在一起密不可分的兩人,眼神也愈發奇異。

加賀谷抬手輕輕按在人魚頭頂,嘆了口氣開解道:「再堅持一會,有些人為造成的時化源只能白天解決。」不知道貝爾摩德做了什麼讓碣把自己的寶貝頭髮弄短的,此刻摸上去的手感沒以前舒服。

如果沒有百米限制,他絕對不會帶這缺乏人類世界嘗試的巨嬰出來,社恐的治療也需要循序漸進。

一路上都被聚光燈似得視線盯著,繞是歷經磨鍊已經能正常扮演小孩而不感到羞恥的加賀谷也有些受不住……

忽然靈光一閃,他黑眸微凝。

按在碣頭上手不禁用力扯到了髮絲,引得人魚吃痛叫出聲。

「抱歉……」加賀谷放輕動作揉了揉他的腦袋,聲音猶如挾著花香的迎面春風般怡人,循循善誘著開口:「沒看到房間里有碎發,你的頭髮應該不是剪短的吧?」

他們正坐在水上公交車上,碣纏著加賀谷坐在一處,像躲著洪水猛獸一樣避開其他乘客,聽到他的問題不明所以「嗯」了聲。

說完還控制著一頭藻綠色頭髮生長了幾厘米。

加賀谷非常滿意:「既然頭髮可以變短,那身體應該也可以吧?」

兩個大男人這樣相處模式詭異,但如果碣變成小孩子就毫無違和感,只是顯得有些內向怕生罷了。

碣眨眨眼睛抬頭看他,眼裡是對身體怎麼個短法大寫的迷茫。

「回去教你。」

看著他懵懂的臉加賀谷嘴角漾出一抹淺笑,認識這條人魚以來一直都有各種各樣自己的事情要忙,本以為相處不了多久便沒有多加管束,大多時是餵飽就好的放養狀態。

其實作為這白紙般纖塵不染的夾縫之居民附身的人類,它唯一能依靠的存在,他應該給與更多關注引導才是。

既然已經出門就先把首要目標聖馬可鐘樓的時化源解決,來都來了不登高望遠實在可惜,幾乎是拖著僵直的人魚一路前進,買了門票坐上電梯,到達頂層俯瞰整個威尼斯的美麗風景。

加賀谷此行的目的是尋找那隻貓管理員主人的消息,拍照收錄下來,到晚上交給從黃泉爬上來已經有大半個鐘樓高、完全失去原本面貌至少現在不會再被壓死,勉強從頭頂貓耳可以辨認物種的妖魔。

劇烈悲傷的思念有了寄託,便不會造成陰鬱空氣肆虐的不可控現象了,這也是昨晚那隻妖魔拜託加賀谷的。

一小時后。

像過去很多次一樣,可能有妖魔在背後協助,順利得不可言說。

加賀谷把不知道為什麼恰好跟那個管理員有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的人也在鐘樓當管理員,也不知道為什麼恰好會有一枚鈴鐺被保存了下來,更不知道對方為什麼毫無戒心帶陌生旅客回宿舍還講了整整半個小時的故事……

槽多無口,總之東西到手了。

「那個人身上,有昨晚那隻貓的味道。」

從宿捨出來,他們走到一個罕見沒什麼人的位置,碣揉了下鼻尖發聲。

「原來如此,不像附身,是被影響了嗎……」

加賀谷把鈴鐺用手帕包著妥帖收好,打算離開聖馬可時,因為專註於跟碣說話,轉過拐角時不注意撞到了人。

他的鈴鐺已經放到口袋裡,倒是對面有一頭罕見粉色頭髮的少年手裡的手機摔在了地上。

「對、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明明是被撞到的那個,臉上有雀斑的粉發少年卻下意識道歉,蹲下來去撿地上的手機,手腳似乎有些不利索,嘗試了兩次都沒拿起來,開始有點著急了。

左胳膊在看到生人瞬間社恐的人魚桎梏下動彈不得,加賀谷只能考驗身體柔韌性地彎腰去拾,將手機遞還給對方:「抱歉,是我沒有看路。」

原本有些怯懦的粉發少年一把搶過放到耳邊,彷彿有了什麼奇怪改變,完全視旁邊兩人為無物,對著手機小聲講話。

「喂喂是我,我是托比歐,剛才……」

「……」

喂喂,手機拿反了,屏幕是黑的,這顯然不在通話中吧?

眉毛挑了一下,不確定要不要出聲提醒的加賀谷從他身上敏銳察覺到了什麼不對勁,相比碣,這個少年的精神問題明顯更加嚴重。

而且這個少年的畫風是不是……有那麼一點點眼熟?

見對方沉迷用關機的手機講寂寞,加賀谷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多管閑事,已經為撞到對方這件事道歉,雖然不知道手機有沒有摔壞,但對方既然沒有糾纏的意思還是少一事好。

他想了想在少年身邊窗檯顯眼處留下個聯繫方式就先離開了。

出來是聖馬可臨海的小廣場,望向對面聖喬治·馬焦雷教堂所處的小島,加賀谷回憶了一番,那上面沒有時化源。

又走了幾處地方,結束工作后遵守約定就近去買了幾套童裝,便和社恐的人魚回了酒店。

——

加賀谷搜了不少圖片指導碣變身,最後看著大約五六歲孩子模樣的成品,一股前所未有的成就感油然而生,險些讓他淚腺失控。

在這之前他從不知道教學是這麼考驗心態的一件事,以前把班裡抽煙燙頭混遊戲廳的不良引回正途也沒這麼有心無力過。

降谷零端來加賀谷方才許諾累了癱倒不想努力的人魚的生魚片,看著還沒自己腰高的男孩也覺得新奇。

「既然他能改變外形,容貌是不是也能做到?」

「變成店長你的模樣,甚至不需要補辦身份證明,只要註銷你的死亡……」在加賀谷失去高光的注視下,他聲音越來越輕。

「怎麼了?」

揉著碣現在一手差不多可以籠罩的頭顱,加賀谷深吸一口氣,擠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這件事還是等貝爾摩德回來,交給專業人士吧。」

將人魚當成智力和現在外表差不多的兒童,講究勞逸結合的加賀谷沉吟許久下定決心,用手機搜索育兒經驗,讓人魚去玩許久沒碰的電子遊戲。

關注了好幾個相關博主,氣息內斂面色沉靜的加賀谷放下手機,閉了閉眼活動久坐略微僵硬的身體,接著走向書桌前晃著矮腳的碣,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

「你盯著屏幕已經看了一個小時,該休息會了。」

個頭矮了大半截的碣抬頭,臉變小變嫩,襯托得愈發圓而大的眼裡泛動著水光,神情居然有些無措。

加賀谷對此抵抗力大減,語氣愈發輕柔舒緩:「怎麼了?慢慢說。」

碣指著電腦屏幕右下角的遊戲聊天界面,聲音帶著哭腔,委屈道:「我的結婚申請被拒絕了……」

「?」

因為詭異的生父心態,剛想把人當孩子培育長大,卻聽到對方已經決定成家立業這樣突如其來的消息,加賀谷卡了會機,目光看向他所指方向,聊天記錄入目第一行是跟自己腦中同樣的問號。

mas:?

尾巴:我們結婚吧!

尾巴:新的活動要情侶一塊參加,我們好感度已經達標啦[999朵玫瑰花]

尾巴:婚房我都已經布置好了,快同意呀[蹭蹭]

mas:……

[系統提示:玩家mas拒絕了您的結婚申請]

尾巴:為什麼QAQ你不喜歡我嗎?

往後都是碣在發消息挽回,對方雖然在線卻沒有任何消息回應了。

「……」

加賀谷挪動滑鼠點開精靈諮詢,輸入問題得到否定答案后,看著碣欲言又止。抿了抿唇終於吞下前面的話,給他看自己剛才的詢問,安慰道:「不是你的問題,就算他不拒絕,邀請時限到了或者點同意,系統也會自動拒絕。」

碣震驚極了,「為什麼我們兩個不能在一起?」

加賀谷沉默了兩秒,至少由這條人魚至今似乎不知道男女有什麼區別可知,他的彈窗屏蔽設置非常到位,網路環境良好,不會彈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小廣告。

「這款遊戲不支持相同性別角色玩家結婚。」

碣極度震驚,突然他一拍桌子反應過來,超常發揮懂得變通,從倉庫角落找出一瓶變性葯給角色喝下。

接著不等加賀谷阻止就重新發出了結婚申請。

三秒后。

[系統提示:玩家mas拒絕了您的結婚申請]

「……」

「……」

回絕得這麼快,能感覺到很嫌棄了。

加賀谷拍著撲進自己懷裡暴風抽泣講述他們認識多久多久一起經歷了多少風風雨雨的人魚顫抖的後背,安慰他不要在一棵樹上弔死。

偶然注意到排行榜上清一色花里胡哨炫酷名字中獨樹一幟的存在,目光微頓。

mas。

老鼠?

「奇怪的名字……」

——

午夜。

房間沒開燈,窗帘遮擋住全部水城夜景,加賀谷和碣已經去死角做他們的事情,降谷零坐在桌前查看機密文件,突然手邊手機振動了兩下。

黑暗中不太容易分清他膚色較深的輪廓,但那雙紫灰的雙眸卻格外明亮,射出刀鋒般銳利的光芒。

他解鎖查看收到的簡訊,是白天跟著出門就沒回來的貝爾摩德傳回的消息。

只有兩個字。

狙擊。

眉眼染上一絲自信,降谷零微微一笑。

甚至沒從位置上離開,漫不經心拉開抽屜取出彈/匣補充身上的彈藥儲備,偶然露出身上外套之下的防彈背心,他握緊手裡的槍,看向敵人有可能出現的隔間門口。

琴酒果然挑在加賀谷不在的夜晚動手了。

早就調查過房間附近的幾個狙擊點,降谷零現在所處的位置是絕對安全的。

空氣靜得連呼吸聲都彷彿被消抹了,弦緊繃成線。

啪。

窗戶驟然被擊碎,碎玻璃散落一地,降谷零眼中掠過訝異,他果斷迅速改變作戰方案,開槍破壞了房間里的所有光源,放棄防守轉為攻勢,舉槍直指踩著一地殘渣走來的琴酒——

死角世界還留有太陽的餘溫。

「碣,走了。」

時化妖魔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一看手錶已經四點多,離天亮不遠了,加賀谷招呼不遠處孩子模樣的人魚回去。

穿著加賀谷精心挑選的童裝,跑步太慢碣直接飛了過來,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下午告白被拒的悲傷遭遇早已經被拋到腦後。

他們直接一路飛回酒店房間才脫離死角,加賀谷被突如其來撞進眼裡的慘烈案發現場駭到噤聲,旁邊碣也是立刻抱住了加賀谷的大腿。

極其濃烈的硝/煙氣息充斥鼻腔。

窗戶已經完全碎裂了,窗沿還粘上了一道血跡彷彿有人經此離開過,沒了阻擋潮濕的風蔓延吹散了些許混雜血腥的刺鼻氣味。

牆上、地板隨處可見的彈孔,枕頭被利刃劃破,其中羽毛飛得遍地都是,為這殘酷的畫面注入諷刺的唯美。

加賀谷顫抖的指尖捻起一片沾染已乾涸血跡的羽毛,「究竟發生了什麼……」

「琴酒那傢伙帶著科恩和基安蒂深夜偷襲波本,幸好我及時支援才救了他一命。」

慵懶的女聲很沒精神,加賀谷匆匆回頭看到了因為燈被打碎只能站在一片黑暗裡,靠門框站立,疲憊打了個哈欠的「小久保」,可謂大起大落,提起的心終於放下。

他嗓音有些啞:「安室呢?」

貝爾摩德側身讓出位置,揚起下巴指了指。

加賀谷手裡的加特林還沒來得及解除召喚,目力極佳看到她身後,相比卧室還算完好的客廳沙發上躺著一個人影,聽到聲音撐起上半身露出挂彩臉頰的降谷零。

降谷零瞥了貝爾摩德一眼,腹部不斷擴散開疼痛的槍傷讓他眉頭蹙起,陰陽怪氣道:「是你得到的情報不符,我們才會陷入苦戰境地吧?」

貝爾摩德也沒好氣:「誰知道現在日本那緊張的情況,琴酒居然還會從那裡調人?」

她抬了抬自己已經包紮好的胳膊給加賀谷看,露出受傷的表情打苦情牌,「中途還要扮演這個港黑員工,我也差點翻了車好嗎?」

確認兩人都沒什麼大礙,加賀谷望著殘破的酒店房間,沉吟半晌。

「這看起來要賠不少錢,你們有渠道報銷嗎?」

「……」

「……」

※※※※※※※※※※※※※※※※※※※※

[系統提示:玩家尾巴向您發出結婚申請]

忙著查地址的費奧多爾:???

加賀谷:@琴酒,打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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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和琴酒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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