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不下去

陳曉婉回來的路上渾渾噩噩，內心深處一直隱藏的自卑感陡然涌了上來，完全不是一個世界上的人，電視里看的那些大城市繁華高貴也不過就是那麼一看，可當那些忙忙碌碌、衣著光鮮、爽快利落的白領如今實實在在出現在眼前，那種高端冰冷的真實，讓她望而卻步。

素衣布鞋素麵朝天的小清新，在這種艷麗濃郁堂皇的人事物面前，總有些抬不起頭的卑微。

什麼就是崇尚自然，什麼就愛空谷幽蘭，電視劇里王子獨愛灰姑娘那不過是童話故事，現實里普通的姑娘永遠入不了王子的眼，階層的差距已然屏蔽所有的可能性。

陳曉婉沒有玻璃鞋，只有一顆玻璃心。她想到陳悄悄很久之前說過她自己從來不是公主，當時她陳曉婉還去為別人感慨，現在，自己根本就是一樣的！張遠航就是王子，陳曉婉就是個普通人，再看看他身邊的人，再看看自己！

「真的配不上……」陳曉婉低低的說了一句，感到自己的眼眶漲的難受。

爺爺的電話打來的時候，陳曉婉正揮手擦乾了自己眼裡滴下來的第一滴水，老爺子電話里說自己正在回家的路上，讓陳曉婉直接到他家去。

「趁著遠航在醫院陪他奶奶，我有話要問你！」老爺子這句話讓陳曉婉的心驚了幾驚，她聽到了張遠航的名字，不久前她還偷偷見到了他，然後她聽到張老爺子說有話問自己，不安的情緒瞬間被提了起來。

預感，總不會是好事。她有些膽怯。

「爺爺……」陳曉婉規規矩矩的坐在沙發上。

「小婉，我看重你是個誠實的孩子，第一次見的時候我就看出了你的性子是我喜歡的，沒有心眼。沒想到……」老爺子粗重的喘了口氣，直奔主題，「你和遠航到底還瞞了我多少事！」

「爺爺，我們不是……」陳曉婉條件反射的欲辯解，卻又無言以對。

「當服務員！我們張家是怎麼虐待你了，讓你去當個服務員！你想工作跟遠航或者遠航他媽誰說不行，怎麼能出去給人家端盤子洗碗！」老爺子雖然一直在壓著脾氣，但說著說著火氣又上來了。

「你這是扇我的臉，你讓我跟你爺怎麼交代！」

原來張遠航是對的，爺爺真的會為這件事情大動干戈，她仍舊不明白爺爺為何會這麼生氣，在她看來就是正正經經的工作，陳曉婉有一絲不服氣，卻還是在老爺子嚴厲的話語下感到心驚膽戰，什麼話都不敢說，眼淚不由自主的就流了下來。

「我這輩子是最討厭不實誠的人的，我沒想到我的親孫子和孫媳婦就能合一起的騙我，你們實實在在的給我說又怎麼了！」老爺子看到對面眼淚直落的孫媳婦，語氣也軟了下來，「小婉啊，我今天找你其實也不是想……」

「爺爺，對不起！」陳曉婉啜泣中突然打斷了老爺子的話，「我……我，我知道，知道我配不上……配不上張，張遠航……」

陳曉婉的哭泣聲愈發大起來，她想控制自己不要哭，清清楚楚的把話說完，但無論怎樣都控制不了自己。

「胡說什麼！」老爺子見陳曉婉哽咽半天竟然說出這樣一句話，心裡又是生氣又是心疼。

「真，真的……網上說的，說我因為錢，因為錢嫁進來……是我說的……是我，是我說的……」陳曉婉哭的已經沒有人樣。

「爺爺……他不喜歡我，他，他之前都給我說，說過，我還想，想……爺，爺爺……對不起，對不起，我耽誤他了……」

久經沙場的老爺子面對哭的歇斯底里的孫媳婦徹底慌了：「亂說什麼，怎麼叫耽誤他，啥叫耽誤他，這婚是我讓你們結的，知道不，他要是敢怪你，我打死他！我打死他！」

「不怪他，不怪他，是我配不上他，是我配不上他！」聽到張老爺子那幾聲高亢的打死他，反倒是讓陳曉婉清醒了，看到老爺子情緒激動、面色通紅，陳曉婉趕緊收聲，扶老爺子坐下，一邊還有些哽咽的說著「爺爺，爺，你別生氣，別生氣！」

「爺爺，我以前不懂事，我以為感情都是能處出來的，但是……」陳曉婉的眼淚再次滾滾落下，「爺爺，其實我現在也覺得我們這個婚，其實，我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下去……不喜歡，是真的，真的過不下去……」

「過不下去？怎麼過不下去？你這是什麼意思！」老爺子的胸膛起伏明顯加大。

陳曉婉半天沒有說話，眼淚在流，氣息卻漸漸平靜。

「爺爺，」她再次開口，聲音已經穩穩噹噹，「奶奶跟我說你們是自由戀愛的，你肯定知道感情在婚姻里有多重要，我和張遠航，」陳曉婉頓了頓，「不光是一開始就沒有感情，他對我其實還很煩！」

眼見張老爺子張口，陳曉婉抓住了張老爺子的手：「爺爺，這個不怪他，將心比心，要是我知道我的結婚對象是為了錢，我也不可能喜歡上對方的！」

「處處是能……」張老爺子開口勸。

「爺爺，這個，我們也算是試過了，結婚這麼久了，要說處能處出來感情，那時間也夠了，但是……」陳曉婉咬著嘴搖搖頭，「處不出來，我們，他不可能喜歡我……結這個婚，我還是耽誤他了……」

「這婚是我讓你們結的，遠航怪我，遠航他媽也怪我，」老爺子語氣略略平靜了些，但仍舊顯得很激動：「小婉你現在……那你也是怪我嗎？」

「爺爺，不是，我沒有怪你！」陳曉婉匆忙解釋，「我沒有怪你，爺爺，我知道你對我特別好，對，我知道我知道，但是爺爺……」

「真的一點兒感情都沒有嗎？都夫妻這麼長時間了，怎麼能沒有？」張老爺子還在試圖說服陳曉婉。

陳曉婉苦笑，她接下來說的話，讓張老爺子瞪大了眼睛，驚的手都抖了起來。

「爺爺，我們，一直都不是夫妻，我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