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端:小村大事+大城小事
小村大事
老陳家的女兒嫁的真叫風光!小村裡的人最近都在議論陳洪軍家的喜事。他家那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女,普普通通,竟然嫁了這麼好一戶人家,實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新郎那是什麼家庭,爺爺跟父親都是部隊幹部,母親家世代從商,家底豐厚,新郎官大伙兒也見過,要長相有長相,要身架有身架,年紀輕輕的還自己有個公司,看那派頭就是有錢人。陳家那閨女可是攀上高枝了。
自然也有人疑惑,這兩家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差距那麼大,怎麼就湊一起了。有村裡的老人笑而不語,男方家那位當家作主的老爺子,打從小就跟大家摸爬在一起,離村幾十年了,到底還沒忘本,後輩兒還是找了村裡的閨女,合該有緣。
「有緣!」知道底細或不知道的,都通通歸結到這兩個字兒上了。
到底是不是有緣,恐怕只有當事人心裡自己清楚了。
大城小事
陳曉婉靜靜的坐在窗前,手裡的書長久不曾翻動,嫁過來已經快一個月了,陌生的感覺還是那麼強烈,作為一個別人眼中嘖嘖稱羨、享盡清福的富家少奶奶,每天錦衣玉食、別墅專車,比之從前天地之別,也該知足了吧!陳曉婉不知自己為何要嘆上一口氣,明明是做夢都想不到好日子,舒服的像天堂一樣,明明是自己需要的,一直渴求的,從偶爾來到這個城市,不經意遇到那個人起,就隱隱追尋的,夢想。
也就是半年前吧,一切的故事從那個夏天開始……
「陳曉婉同志,請你注意點形象行不行!」同事無奈地告饒,自己身上沾滿了沙子,不遠處那個瘋妮子還在鬼鬼祟祟,準備撲上來,再來次「大埋活人」,真受不了她,平時穩穩噹噹的一個淑女,玩到興頭上瘋的沒人形,像個小孩。
這幾天,幾個玩得好的同事相約出趟遠門旅遊去。湊了個周末,又忍著扣工資的心痛請了幾天假,來到這座海濱城市,倒不虛此行,乾淨美麗、適宜人居的城市讓大夥樂不思蜀,就是身邊這個瘋子大煞了風景。
趁人不備來個惡作劇,成功后笑的驚天動地,惹路人頻頻回望。陳曉婉徹底顛覆了自己在同事中溫婉淡定的形象。
她喜歡這個城市,人們生活安穩愜意,正是她所要的。結果極度開心,有些得意忘形的後果卻是樂極生悲,撞倒了一位老人。
陳曉婉和同事看到癱坐在地上的老人,都呆住了。
犯錯了!
反應過來后,陳曉婉慌張的要去扶老人,卻被那眼神犀利的老人甩開了手,並且得到他一句中氣十足的冷哼:「現在的年輕人,真是猖狂!」雖然當地話沒太聽懂,但語氣中的威嚴還是驚駭了幾個年輕人,他們眼睜睜看著老人自己從地上爬起來,腰板挺直,氣派的站在大家面前後,也沒人敢說一句話。
「要你們這些人在戰場上……哼,一點兒規矩都沒有!」氣勢凌人的老人不依不饒,說著陳曉婉他們聽不甚明白的方言,依那口氣,想也不是好話。
「爺爺,對不起,對不起,我第一次到這裡來,太喜歡這兒了,一高興就忘形了!」陳曉婉看到同事都耷拉著腦袋,還是硬著頭皮,一人做事一人當的開了口,一嘴清清脆脆的普通話,鞠躬幅度大的像鴕鳥把頭埋沙子里一樣,「您看您有沒有傷著,需不需要去醫院看看!」
「哦,外地人,算了!」老人神色緩和了些,再開口也是普通話,不標準,好歹聽得懂,「我這一身老骨頭硬得很,去什麼醫院!」他擺手,「走吧,走吧!」
一群人如臨大赦,匆匆與老人擦肩而過,總算鬆了一口氣。一個同事拍拍胸口,直嚷嚷:「那老頭好凶啊,嚇死人了!」聲音不小,但她自忖說的是方言,以為老人即使聽到了,也不明白什麼意思,就沒有顧忌的發泄了一番。
「哎呀,是我太興奮了,我的錯,那老頭還不錯,還沒裝受傷拉著咱們不放哪,我看我……」陳曉婉的話沒說完,背後那個底氣十足的聲音再次傳來:「你們站住!」
同事口中兇巴巴的老頭叫住了他們,而且還健步如飛的走到他們面前來了。
陳曉婉頭皮發麻,心內忐忑不安,不會吧,剛還以為逃過一劫,這老頭不會故意找事吧,要是他硬說自己傷著了,讓我賠錢就完了!
老人眼睛灼灼有神的盯著他們幾個看來看去,陳曉婉也不敢再開口,不著痕迹的往同事身後躲,老人突然開腔,嚇了她一跳:「你們,哪的人?」
陳曉婉一行人面面相覷,這個不怒而威的老人家,剛才說的,雖然有點怪裡怪氣的音調,但似乎是,屬於他們自己的家鄉話。
就是這麼戲劇,被陳曉婉撞倒在地的老人與他們是老鄉,雖然已經離家幾十年了,但對老家還是充滿了感情,而且更為巧合的是,陳曉婉和老人還是一個村的,緣分有時候真是妙不可言。
被老人盛情邀請到家中做客,幾個人有些遲疑,就算是老鄉,到底還是陌生人,出門在外的,得多長個心眼。
可是幾個年輕人的推推搡搡,哪裡敵得過老人的執著。於是眼睜睜的看著老先生拿出一個頗有些年頭的老款手機打電話,沒說幾句,臉上鐵青,語氣異常不耐煩,也讓陳曉婉他們噤若寒蟬。
「別問那麼多,給我派三輛車到我說的地方,速度要快!」
陳曉婉他們沒聽懂老人在說什麼,不過從那口氣來看,這位老人家的脾氣,真的很不好!
三輛車停在面前,陳曉婉聽到旁邊幾個同事倒吸一口氣的聲音:「好傢夥,大奔和寶馬啊,全是好車!」
陳曉婉好奇的問了一句:「哪個是寶馬?哪個是寶馬?」一群人鄙視的眼神飄向她,不知道寶馬已經夠丟人的了,還非得大聲問出來,陳曉婉以往那知性淑女的形象從此後蕩然無存。
見沒人理睬自己,陳曉婉還以為大伙兒沒聽到,又大聲叫了好幾聲。
「BMW,看到沒,別摸我,寶馬!」同事實在對她無語,斜眼撇嘴的指了指,就算是女孩子不關心車好了,也沒見這麼無知的。
「哇!這就是寶馬啊!別摸我啊!光聽說過,沒想到今天見了,我這輩子頭次見寶馬啊,值了!」陳曉婉哥倫布發現新大陸樣的興奮,手又指著其它兩輛同樣標識的銀色車,「那,那這就是大奔了?」
同事們聽到她的話都快瘋了,這輩子頭次見!她到底是多不關心啊,不說街上經常能看到,就是單位里也有幾輛,雖然不如眼前這輛,但第一次見寶馬這話也真是誇張。
同事們沒人想搭理她,半晌沒說話的老人突然爽朗的笑出聲來,他對畢恭畢敬站在寶馬車前的司機下命令:「開門!」,後轉頭對陳曉婉他們換成口氣溫和的家鄉話:「來,都來,隨便坐,那個小姑娘,」他向陳曉婉揮揮手,
「你來,跟我一塊兒坐坐這個『別摸我』!」
陳曉婉受寵若驚的坐到寶馬車裡,拘謹不安。旁邊的老人倒和顏悅色的很:「哎呦,多少年沒回去了,真沒想到一把年紀了,還能在這遇到一個村的!小姑娘,你叫什麼呀?」身旁的老人慈眉善目,與剛開始被撞到時判若兩人。
「陳曉婉。」陳曉婉老老實實地回答,這車裡悶悶的,跑起來如履平地般,陳曉婉二十多年來竟破天荒第一遭有了暈車的感覺。
「哦,你姓陳,陳四川認識不?」老人蒼老的眼睛突然亮了下。
「啊,俺家四爺爺?」陳曉婉詫異的看向老人:「你認識四爺爺?」
「是你四爺爺?親的?」老人得到肯定回答后,眼中閃著止不住的欣喜笑容,「那豈止認識,同學好幾年,關係好的很,好的很!」老人有些亢奮,「你回去問問你四爺爺,問問他還記得『老雀』不?這外號還是他給我起的呢,哈哈!」
此時的老人在陳曉婉眼中略呈瘋癲狀態,她怔怔的看著大笑的老人,聽他講那些過去的事情。
「幾十年了啊!」老人漸漸安靜下來,緩緩止住了笑,眼裡卻又慢慢溢了淚:「丫頭啊,你爺爺他還好不?」一雙粗糙的手握住陳曉婉的手,已滿臉皺紋的老人,認真的看著眼前的女孩,眼淚似乎就快抑制不住。
「才好,爺爺,俺四爺爺身體可好了,啥病都沒有!爺爺,你有空可以回家看看啊,咱村變得可好了!」陳曉婉被老人那聲「丫頭」喚的心頭暖暖的,也不禁柔柔的放甜了聲音,幾十年未曾歸故土的遊子心情,多少也能夠體諒。
「好好!那麼多年了,第一次有人用咱老家話喊我爺爺,我這一見你們,都想哭!」面前的老人情緒又激動起來,臉抽搐著,眼淚順著臉上深深淺淺的溝壑流淌,陳曉婉有些心酸,人老了,真的很可憐,讓人看著,就說不出的難受。
「爺爺,別哭別哭,見到我們得高興,你想想啊,你這要是回家,不光以前的老鄰居老朋友認識,連我們這些年輕人都熟了,多好了!」陳曉婉輕拍老人的手,用眉飛色舞的誇張表情寬慰老人。
老人果真就笑了,握著陳曉婉的手不放:「好丫頭!好丫頭!」
他一直重複著這些話,讓陳曉婉笑眯了眼。
回想起來,那時候的自己,在潛意識裡,是不是就像他說的那樣,開始有目的的討好老爺子了?
已為人婦的陳曉婉收了書,苦笑。如今這樣的日子,真的是自作孽嗎?起碼,他是煩透自己的,不能怪他,兩個人,也確實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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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有一天,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性!被長輩硬湊在一起的一對兒男女,在婚後會有怎樣的感情?我自己也想知道,所謂的日久生情,究竟該是什麼樣的!所以,就有了這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