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聚餐
爺爺打電話讓陳曉婉夫婦到他那裡吃飯。未免自討沒趣,陳曉婉按慣例,麻煩陳阿姨告訴了其夫張遠航。
小許駕了車,陳曉婉拉了前門坐副駕,留那位少爺一個人坐後座。照例一路無話,司機小許開了音響,一首很老的歐美金曲《lovestory》循環放,綿厚的男女對唱傾瀉全車,陳曉婉聽得津津有味。
「爺爺!」一進門,陳曉婉就笑容滿面,甜膩膩的用家鄉話喚了張老爺子一聲。老頭兒聞聲堆了一臉的笑,拉著他小孫媳婦的手坐下來,心情顯而易見的開心。
而到了飯桌上,氣氛就有些凝重,老爺子不苟言笑慣了,一家人又懾於他的魄力,聚在一起的時候都是冷冷淡淡的。陳曉婉初嫁過來時,很難理解這一家人疏離的關係,經了這幾個月的時間,現在也見慣不怪了。
老爺子的配偶一看就是個賢良淑德型的,怕是一輩子以夫為天,慣壞了老頭。
老爺子的兒子,也就是自己的公公,性格與老爺子如出一轍,冷,不怒而威型,他的妻子,也就是自己的婆婆,陳曉婉現在看到她還是心有餘悸,很強勢的一個女強人,脾氣火爆又高傲,當時要結婚的時候,雖是不敢忤逆老爺子,沒辦法反對,但私下也沒少給陳曉婉白眼和冷言冷語,這麼久了,對這個自己有千萬個不滿意的兒媳,她還是沒什麼好氣兒。
陳曉婉悶頭扒著飯,腦子裡翻來覆去、思前想後,經過不少次家庭聚餐,她還是沒辦法抑止心中那份不自在與尷尬。
「小婉啊,你和遠航也該準備要孩子了吧?」一家之主,張老爺子突然在寂靜的氛圍中蹦出這麼一句話,陳曉婉差點兒被飯噎到。
旁邊那位,從進門幾乎就沒說一句話的張少爺終於有了反應,陳曉婉明顯感覺到他的驚怔與僵硬。
真是諷刺,老人理所當然的一句話讓陳曉婉內心苦笑不已,臉上卻迅速擺上嬌羞的笑容。
「啊,爺爺,你怎麼……哎呀!我這哪好意思啊!人家還年輕,讓我多玩玩唄!」她就近晃了晃老爺子的胳膊撒嬌,其他人冷冷的看著這一幕,心知肚明,這個家也只有陳曉婉敢對老爺子這麼做,用她那大家都聽不太明白的土鱉家鄉話,凈哄老爺子開心。
「我這不急著抱重孫呢嘛!年齡大了,這把老骨頭都不知道還能熬多少年……」老爺子顯然吃這一套,臉上的笑就沒消停過。
「爺爺,說什麼呢!你這身子多硬朗啊!別說重孫了,就是重重孫兒都沒問題!」陳曉婉嘴像抹了蜜,專揀好聽的說,其他人聽來多少有些誇張,偏生老爺子就喜歡。
「你這丫頭就是嘴甜,行行行,你們年輕人多玩兩年,我這老骨頭,熬得住!」固執了一輩子的老爺子,就這麼簡單的被牽著鼻子走了,還高興地不得了,人與人之間,真的很難說。
陳曉婉偷偷長吁了一口氣,再一次圓過去了,還好爺爺夠疼她,也是個固執守信的人。當初嫁來之前,四爺爺要老爺子多多照顧包容自己,別為難自己的那些話,看來老爺子是真的入了心了,陳曉婉想到這一點,心裡的感動就滿滿的溢了上來。
回到家,陳曉婉就像打了一場仗一樣,感覺渾身疲憊不堪。張遠航一如既往,理都不理她直接上樓,陳曉婉也落得輕鬆,對張少爺這種態度,如果剛開始還難過,總想要試著融洽相處,經過這麼多次無功而返之後,現在陳曉婉也早認清了現實。
他煩自己已經到了厭惡的地步,在他眼中,陳曉婉就是個拜金勢利、虛榮虛偽的女人!
陳曉婉只能苦笑,既然根深蒂固,乾脆就遂了他的心,他想怎樣就怎樣吧!陳曉婉一直告訴自己要豁達些,而心底,其實還是有一絲心酸的。
第一次見到張遠航的時候,陳曉婉正對著老爺子家屋頂那台流光溢彩的燈具發獃,聽到有陌生男人的聲音響起,收了向上仰視的目光,卻收不了滿眼的光芒。
那個年輕男孩子修長挺拔的身影漸漸靠近,乾淨貴氣,整個人散發著光彩,陳曉婉人生二十餘年,第一次被一個人的神采晃了神。
張遠航,老爺子的孫子,初見時尚見淺淡溫和的笑容,對自己也禮貌紳士。但,自從他得知老爺子一意孤行,硬是要自己娶了陳曉婉之後,對陳曉婉的態度就整個變了。
「你為什麼不反對?我跟你根本就一點兒感情都沒有!你為什麼一點兒意見都不跟爺爺提?」
自己與爺爺多次交涉無果后,張遠航對陳曉婉不拒絕的態度有些惱羞成怒。
陳曉婉記得張遠航那次與自己的談話,就是那次之後,張遠航開始把自己當蛇蠍猛獸一樣,厭惡極了!
陳曉婉當時自認理智的跟他說了掏心的實話,她說:「對我而言,這樁婚事很好,我的下半輩子可以豐衣足食,甚至錦衣玉食,我幹嘛拒絕?相處的時間那麼短,我們肯定沒感情,但是,感情也是可以培養的,我對你……」
「培養?想的很好啊,但我告訴你,現在更不可能了,我很煩你!」陳曉婉記得當時聽到張遠航的話,自己整個蒙了。
她知道自己那番實話不好聽,但她不知道自己說了心裡話會讓對方那麼反感。當時陳曉婉心裡又酸又怕,眼淚不受控制的掉落下來,可是她流淚的樣子只換來了張遠航一個讓她永生難忘的嫌惡眼神和一句冷到極點的話:「為了你的錦衣玉食,你從一開始就故意討好爺爺!你真是個虛偽的女人!」
虛偽!這個詞深深傷害了陳曉婉。
這輩子一直要自己用最真誠的心和態度對待別人,最受不了的,就是對別人有一丁點兒欺騙,哪怕是善意的謊言,她都很難說出口。因而就像當初明知道說出自己真實的想法,不會好聽,她還是堅持說了出來,可是即使這樣,虛偽這個詞依然落在了自己身上!
為什麼?
陳曉婉想到當初的情形,心內翻江倒海的難受。她捂了胸口,急奔上樓,鎖了房間門,靠在床上,雙手緊緊抓住了床單,眼淚又要抑制不住的流下來。
她狠狠的抓住床單,緊緊的攥在手裡,昂頭,硬是讓自己將眼淚退了回去。
平靜了心緒,陳曉婉用手捶了捶自己的額頭。究竟是怎麼回事?過了這麼長時間了,對這些事還這麼介意,心要淡定,靜如止水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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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說,沒有感情的婚姻和相處,真是度日如年!悲催悲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