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紡線

第77章 紡線

後來明霞哭喊得太厲害,飯桌上的人也側耳來聽,白氏下手又狠,雖然是親生的,但怕打得太重了,落下什麼病根來不就是大事么。

少東使了眼色給少南,讓過去勸勸。少南扒拉完飯,走至外面,夜色朦朧,白氏打罵得緊,明霞哭得緊。鬧哄哄的一團。

少南上前勸道:「娘,你就別打了。」

「走開,這裡沒你的事。我不教訓教訓她,只當我平日里說的話都不放在心上。趁早管教好了,以後別人也少閑話。」

少南見勸不住,明霞抽噎著,有些喘不過氣來。

後來少東也出來勸,白氏並不理會,只是數落著明霞:「以後還依我不依?」

明霞卻是個倔脾氣雖然吃了皮肉之苦,卻一直犟著不肯服軟。白氏還要打時,少東卻將明霞一下護在懷裡,和白氏爭辯著:「好了,再打下去娘也不怕出事么。」

白氏見兒子阻攔,也不好打兒子,只好扔掉了手中的荊條。

永柱依舊若無其事的吃著自己的飯,一碗飯見底,便將碗遞給了青竹讓幫忙添飯。青竹見永柱不聞不問的態度,心想或許是因為父母打罵子女是天經地義的事吧,所以不肯插手。

明霞腿上火辣辣的疼痛,因為和白氏賭氣,索性連飯也不吃,氣呼呼的回房關上門就睡覺。白氏也不理會。

折騰了半宿,總算是安靜下來了。眾人都知道白氏在氣頭上,雖然打了明霞可還沒徹底的發泄完,因為誰也不去招惹她。這樣的季節到了夜裡已經有些冷了,再無人在院子里久坐。又要節約燈油,吃了飯不久便各自歸寢。

青竹收拾好了碗筷,院子里沒有遺留下什麼緊要的東西,便也要回屋睡覺。剛走到門口,卻見隔壁屋子的少南便探出頭來,沖她喊了句:「你過來一下。」

「什麼事呀?」

少南提著一雙破爛的鞋子對青竹說:「爛了兩個洞,你幫忙補補。」

青竹道:「好呀,空了就給你做。」

「你馬上幫我補好吧,明天要穿。」

「都爛了你穿它做什麼,又不是沒別的鞋子。」青竹想,這個爺較什麼勁呢,耽誤她不能睡覺。看了看那破爛的地方,兩隻鞋尖的地方,鑽出有銅錢大的洞來,真不知他是怎麼穿的,要說縫補的話,難度也不算大,可她並沒準備好熬夜,便和少南說:「現在補不了,明日吧。你若是明日非穿它不可的話,就拿去給大伯娘看看。」

少南心想母親正在氣頭上,誰敢去招惹,聽青竹如此說,只好道:「那你什麼時候空了就幫我縫幾針,別補得太難看,填些太刺眼的布出來,不然我可穿不出去。」

青竹知道他自尊心強,便也沒說什麼。見床下陰暗的地方擺放著雙新鞋,她彎身找了出來,拍了拍上面落著的灰塵,舉到少南跟前:「喏,我沒記錯的話,這是我娘給你做的吧。明天就穿這個,難道還差了不成?」

少南已經不記得這雙鞋了,拿到燈下細看了一回,又試穿了一下,覺得略有些松,大致還算合腳,便問青竹:「我怎麼不記得呢?」

「你哪裡會記得呢,當初我娘巴巴的做了來,你嫌不好,看也不看一眼么。」

少南臉上有些歉意,這才知道辜負了人家的一片美意,含笑著與青竹說:「我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幾個月前我腳還小,大概穿不了,所以就放那了。沒想到現在穿還算合適。」

青竹想,比起年初的時候少南的確突然長高了不少,如今已經比自己足足高出一頭來,而自己像是幾乎就沒怎麼發育一般。

兩人正說著話,突然身後有人在喊青竹:「喂,有沒有什麼吃的?」

青竹一驚,回頭看時,卻見是明霞倚靠在門板上,一手撫著肚皮,看樣子是餓壞了。

原來明霞晚上並沒吃什麼東西,在床上躺了一陣,餓得腦袋發暈,打量著白氏已經睡了,便起身來問青竹要吃的。

青竹想要不理她,但想到她今晚挨了一頓狠打,也算是得了教訓,看她可憐巴巴的樣子,也軟了幾分。她和明霞近段時間也沒說上幾句話,各自干各自的,現在有些晚了,便和她說:「灶房裡的斗櫥里還有兩個窩窩,自己拿去。」

明霞聽說也不點燈。摸著黑開了灶間的門,翻了一陣子才找到了兩個窩窩,雖然是冷的,但此刻也管不著這些,胡亂的往嘴巴里塞。後來有些咽不下去了,明霞摸著了個碗,就在水缸里舀了半碗涼水喝了。

青竹提了少南那雙破爛掉的鞋子就回屋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各房的人便起了身,匆匆的用了早飯,上工的,上學的相繼出了門。青竹本來要去放牛,結果又遇見老薑頭來借牛犁土。青竹倒樂得輕鬆,給小雞崽們添好食水,見沒別的事可做,便回屋給少南補鞋子去。

青竹雖然說不得手有多巧,也無法像青梅和明春她們那樣扎出艷麗的花來,針線上的技藝本來就平平,但到了這裡以後,什麼都得自己動手,身上的穿戴無一不是雙手親做的。補一雙鞋子自然也就成了小事。想到這裡青竹頓時湧出一股自豪感來,看來雙手的創造力還真是驚人。

白氏不知從哪裡搬出個手搖小紡車,經久不用,已經落滿了灰塵,繩輪上也鬆動了,想著等永柱晚上回來給修一修。另外梭子卻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找齊全了,得空閑時搖一搖。說來自己也幾年沒有紡過了,難怪這紡車一直丟在那裡沒有去打整。

西坡那塊不長東西的兩分沙土地里,白氏說空著也空著,不如種些苧麻,沒想到還真有收成。

白氏想著將這輛紡車收拾好,將麻紡出來,再去借章家的織布機一用,看能不能織點夏布希么的,拿來做衣裳也行,強過在外面買的那些,不過就是費工費事,麻煩得緊。

白氏心想,要不去賣些棉線回來,混著一起紡出來,也能織出些棉麻布來。

青竹是頭一回見到紡車,以前只在電視和圖片上見過這麼古老的東西,也不知如何用。但見白氏興緻勃勃的收拾好紡車,正招手教她過去。

「你來舂麻吧。」

青竹一頭霧水,她一點經驗也沒有呀。

白氏將晾好的麻放進了木硾里,讓青竹拿了木槌一下一下的舂著,青竹只好照辦。

「你太用力了,這樣下去,連麻都弄損了。」

青竹只好收了些。

白氏又說:「再加重一點,不然連皮也剝不下來。」

青竹心想還真麻煩,比起舂米來還要講究,如此幾番,白氏在旁邊一面指點,一面將硾里的麻隨時抖動著,忙活了好一陣子,青竹覺得手臂一點力氣也沒有了。總算是將麻舂了出來。

將麻舂了出來,下一步的工序就到了將這些麻絲挽成團。青竹以為這活很簡單,就像挽毛線那樣,團成一個個的毛線球不好,卻不是那樣的。白氏在旁邊指點著,讓青竹將這些麻挽在腰間,左手拿著挽麻的套子,接著理出一絲來,挽成個「8」字型向那套子上套去。一圈圈的纏下去,直到青竹覺得手很沉,已經有些接不住時,才開始挽第二個。

白氏見青竹一副生疏的樣子,皺眉問道:「你娘連這些都沒教過你?」

青竹搖搖頭,兩世為人,這還是頭一遭干這些古老的活。

「那麼紡車你也是不會用呢?」

青竹道:「不會。」

「那你還有什麼用。」一手將青竹推開,自個兒拾了只矮凳在紡車跟前,將挽好的麻絲放進一個笸籮里,上了紡車,一手搖車把,一手捻線,理線,青竹見麻絲上還捻了些潔白的棉花在上面混紡呢,搖著的車把帶動著繩輪滋悠悠的轉著。青竹覺得很是新鮮,便就看住了。不一會兒紡好的麻線一圈圈的繞在了幾個線錠子上。

這個時代沒有蒸汽織布機,什麼都得靠手來,也全都要靠經驗來,最樸素的小手工,小農經濟。

白氏一坐了就坐了一上午,青竹在跟前也幫不上什麼忙,索性忙自己的去了。

紡好了線接著便是網線,主要是檢查一下線的均勻度和有沒有受損的地方。忙活了一上午,用過了飯,便讓青竹將一口不大用的鐵鍋里摻了些清水,還加了些木柴灰,然後將網好的線放進鍋里便開始煮。據說這樣漂白麻線。待煮得差不多時,撈出埋在草木灰中藥捂上三個晚上,最後撈出來到河溝邊清洗乾淨,果然那些麻線變白了不少。

明霞這幾日都不肯和白氏說話,有時候見著就躲,或是在屋裡不出來,連飯也端到自己房裡吃。白氏就當沒看見一般。

後來和明霞說:「你成天嚷著要穿新衣裳,這裡織出布來就給你裁一件,過年穿。」

明霞不吭聲,心想自家能織出什麼好布呢,拿去做抹布還差不多。論布料,論花色哪裡有布莊里賣的好。

從紡線,到後面的排線、織布、漂白、滾布等白氏都讓青竹在一旁看著,那陣勢看來是想讓青竹學著點兒,以後自己織布,不用再花錢去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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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田秀舍 第一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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