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五章 新的局勢
「魚找魚，蝦找蝦，烏龜專找大王八。」
蔣冕嘴裡溜出來一句俚語，旁人皆是掩笑，以為這是蔣閣老開心之下，忍不住說了出來。但杜修明和許庭光在旁邊聽了，皆是訕訕。
在他二人看來，這句俚語應當算是蔣冕的臨別遺言了。
此次細川澄元將倭人帶出來，不論是洋夷、倭寇都遭受重創。江浙的內憂外患，一齊解決了。
蔣冕到江浙穩住大局的目的，便達到了。待他回去稟報朝廷，首輔的位子便能定下。只要杜修明和許庭光投靠於他，他的首輔也就能坐得安穩。
故而「魚找魚，蝦找蝦」正是提醒許庭光和杜修明二人，你們投靠我就萬事平安，你們要是不找我，大不了本官退位，你們搖動。
當然，眼前之事還待處理。俞諫領兵鎮場，細川澄元前去勸降倭寇，很快便有細川家的人紛紛背刺身邊的人。
沒多久，細川澄元便將人全帶出來了，交給杜修明一一看過，方才放走。俞諫自然是衝進去，將屍首數清楚，活著的便都俘虜了。
這次抗倭，總算大勝。先前在海邊擊退倭寇，吹出來容易，但拿不出什麼真憑實據。可這一次，要活口有活口，要人頭有人頭，還有細川澄元許多棄之不用的船隻。一眾倭兵的刀槍旗幟，可謂吩咐。
蔣冕見此大勝，將俞諫、杜修明和許庭光都叫到一旁：「有此番剿倭之功，老夫回去便什麼都好交代了。此番剿倭，余大人領兵在前，杜大人沿岸布制預警、又親率太湖水師在後，許大人居中籌算，你們三人合力，方有此大勝。老夫回去之後，你們三人勿忘團結。」
三人聞言，均是點頭，蔣冕接著又道：「江浙民政以許大人為重、軍務以俞大人為主，至於杜大人則兼顧兩者，主鹽政、新師已經本省刑名。待老夫回朝，必將稟報朝廷，給你們三人加官晉爵。近些日子，你們擬個有功將士名冊，與戰功一起報到朝廷。」
蔣冕吩咐完之後，立即回朝。楊廷和要退休的消息，果然已經掩蓋不住了，鬧得沸沸揚揚。
費宏性子軟弱，毛紀又缺一絲柔，楊廷和撂挑子不管，整個朝廷的政務堆積如山，無法處理。
蔣冕回朝，可謂眾望所歸。但蔣冕沒做別的，只宣布三件事。一是倭寇大敗，江浙數年之內，再無倭患，沿途所見州縣百姓富足，彬彬有禮。
二是海外小國，重新入大明朝貢，可見當今聖上英明神武，威名遠揚。而今朝政癱瘓，請陛下親政，恩加四海。
三是杜修明清白，前者彈劾杜修明是憑空捏造，江浙剩下的官員也全都是朝廷的好官。再敢憑空捏造彈劾別人的，均坐其罪。江浙所試新政頗有良效，可推廣至應天府和閩地。
一石激起千層浪，蔣冕回朝，這是要把楊廷和時期的架構翻個底朝天啊。
但蔣冕展現了其非凡的定力，也多虧楊廷和、宮裡，全都鼎力支持，一場變革，雖動蕩不已，但也有力的進行下去了。
眨眼之間，三月已過。從秋收到現在，又已是到了冬天。朱厚熜主政，也有兩個月了。
楊廷和從明升暗降到退居二線，再到現在，徹底發放回鄉。朝中的格局，已是穩定下來了。
宮裡以東廠和錦衣衛為抓手，再加上王陽明出任翰林院掌院，可供天子問策，暫時便與朝廷的內閣六部平分秋色。
朱厚熜的事情，基本沒變，無非就是加蓋印章，自己過目罷了。當然，無形之中的權力肯定增加了。最大的變化是，以前他的否決無效，現在有效了。
可他也沒想更進一步，微妙地保持著這樣的平衡。只有在這種平衡之下，內閣才是朕的內閣，東廠才是朕的東廠。朱厚熜小小年紀，已是顯露出君主的威儀。
隨著朝廷局勢的穩定，大明兩京一十三省的格局，也開始變化。你方唱罷我登場，楊廷和差的部下，要麼改換門庭，要麼就備人改換門庭。
前面那個改換門庭，還是團隊意義上的，後面這個可是物理意義上的。誰要是摸不著形勢，被抄家罷官自然是很正常的。
不過，朝廷的官員，正需要這樣一種篩選，才能保證大部分官員都在精英線以上。
對百姓而已，天子親政頒布了一些早就醞釀好的良法，這些良法還都是楊廷和想出來的。頒布之後，百姓得其便利，津津樂道。
大明兩京一十三省，呈現著一派祥和之氣。
轉眼在應天府，朝廷下令，讓應天府各州縣，對照江浙的思路開始嘗試改革。
從鹽政開始，到吏治均有改善。故而應天府、閩地和江浙，呈現出與其他省完全不一樣的感覺。有種新世界，呼之欲出的感覺。
京城之外，朱厚熜送楊廷和已不知不覺，到了十里。這一路上，君臣二人難得的心平氣和，討論了許多政事。
楊廷和幾乎是傾囊而授，想把自己知道的一切朝廷上的事情，都告訴朱厚熜。朱厚熜也恨不得全都學會，但時間卻不允許。
走到十里，有送別亭。再如何不舍，送到這裡，也終須一別。朱厚熜與楊廷和對視一笑，道：「楊閣老，朕真是捨不得你啊。」
楊廷和抹了抹老淚：「臣也捨不得陛下，奈何年事已高，在陛下身邊，於事無益。不如遠去，留給年輕人。臣這種老人，早就該讓位了，再不讓位，年輕人都不答應。」
朱厚熜忽然來了興緻：「楊閣老，你以為朕可比得上古時候哪位皇帝？」
楊廷和微微一驚，露出了沉思之色。
朱厚熜又道：「朕只是問問，閣老實話實話就是，朕不怪罪。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嘛。」
楊廷和點頭道：「陛下英明神武，可比漢武帝。若能任用賢明，勤於政務，則遠邁唐漢諸帝！」
「當真？」
「老臣豈敢胡說！」
「哈哈哈……朕記住了。」朱厚熜眼珠一轉，又道：「閣老身體還硬朗，歸家若是無聊，就去江浙看看吧。朕要想遠邁唐漢，還得靠杜修明啊。」
「江浙……臣，遵旨！」楊廷和終是離去，雪地上，只留下了淺淺的車轍印。
而江浙，太湖岸邊，一聲巨響之後，轟隆隆又傳來許多響聲。隨後聽見倉庫里有人歡喜：
「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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