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人鬼情未了:陰陽情牽篇 (3)

第5章 人鬼情未了:陰陽情牽篇 (3)

后一歲許,有陸某者,曾省其姑。姑家與女殯相近,經殯宮過,有小婢隨後,云:「女郎欲暫相見。」某不得已,隨至其家。家門卑小,女郎靚妝,容色婉麗。問云:「君得非長洲百姓耶?我是陸丞女,非人,鬼耳。欲請君傳語與府。今臨頓李十八求婚,吾是室女,義難自嫁。可與白大人,若許為婚,當傳語至此。」其人尚留殯宮中。少時,當州坊正從殯宮邊過,見有衣帶出外,視之,見婦人。以白丞。丞自往,使開壁取某,置之廳上,數日能言。問焉得至彼,某以女言對,丞嘆息。尋令人問臨頓李十八,果有之,而無恙自若。初不為信,后數日乃病,病數日卒。舉家嘆恨,竟將女與李子為冥婚。

鬼話歪批

衣服寒酸,女孩竟自傷自憐,憤然求死。愛美虛榮之心,古今一也。做了鬼,她便衣服華美起來,難道地下的商店全免費?女性讀者別被誤導啊。

亡人生子

出處:《太平廣記》(出《幽明錄》)

閱讀環境:公車上

恐怖係數:★★★

上郡人胡馥之娶了李氏為妻,但十幾年來他們沒有孩子。後來李氏死了,胡馥之在妻子屍體旁一邊慟哭一邊說:「你竟沒有留下個孩子就去了,太狠心了!」妻子忽然坐了起來,說:「你這樣傷心地哀悼我,我很感動。我不會立即損壞,你可以在夜深人靜時和我同房,就像我活著時那樣,我能給你生個男孩。」說完,她又躺下了。胡馥之便依照妻子的話,不點燈燭,在黑暗中和妻子同房。妻子又說:「死人沒有復活的道理,你可以另外蓋間屋子把我放在那裡,必須等十個月以後再埋葬我。」後來,胡馥之覺得妻子的身子漸漸地熱了,如同活著時一樣。十個月後,妻子果然生了個男孩,胡馥之給男孩起名叫「靈產」。

經典溯源

上郡胡馥之,娶婦李氏,十餘年無子而婦卒。哭之慟:「汝竟無遺體,怨酷何深?」婦忽起坐曰:「感君痛悼,我不即朽。可人定后見就。依平生時,當為君生一男。」語畢還卧。馥之如言,不取燈燭。暗而就之。復曰:「亡人亦無生理。可側作屋見置。須伺滿十月然後殯。」爾後覺婦身微暖,如未亡。即十月後,生一男,男名靈產。

鬼話歪批

死人生孩子——古人的想象力之奇特,不服不行。中國有句老話: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連亡妻都要再活十個月,懷上鬼胎,可見這訓條的威力。今天的丁克一族有福嘍!

綠衣佳人的兩世情緣

出處:《剪燈新話》

閱讀環境:二人世界

恐怖係數:★★★

趙源是甘肅天水人,從小父母雙亡,也沒有娶妻。元仁宗延祐年間,他到浙江錢塘求學,寄宿在西湖北面葛嶺之上,他的住處旁邊是南宋丞相賈似道的舊居。

趙源一人居住,常感到清閑無聊。一天晚上,他正在門外散步,看到一個女子從東邊走過來,身穿綠衣,梳著雙鬟,大約十五六歲,雖不濃妝艷抹,但姿色過人。趙源注視她很久。第二天,趙源出門,又見到這個女子,就這樣有好幾次,每天晚上,這女子總會經過。趙源開玩笑地問:「你家住哪裡,為什麼天天晚上來這兒?」女子笑著道了個萬福,說:「我家與郎君是鄰居,郎君自己不認識罷了。」趙源大著膽子挑逗她,女子高興地響應了,趙源就留她住下,兩人極盡親昵。第二天清早,女子告辭而去,到了晚上她又來了。一來二去,過了一個多月,兩人十分恩愛。趙源問她姓名和住址,女子說:「郎君能得到一個美人就行了,為何一定要打聽我的姓名和住址呢?」被追問不休,女子只好說:「我經常穿綠衣服,你就叫我『綠衣人』吧。」她始終不告訴趙源住在哪裡。趙源猜測她是大戶人家的侍妾,夜裡出來私奔到此,擔心事情會敗露,所以不肯說出來。趙源不再疑神疑鬼,二人更加甜蜜。

一天晚上,趙源喝多了酒,開玩笑地指著她的衣服說:「這真是綠衣呀綠衣,怎麼像《詩經》里所說的尊卑倒置?以間色綠色為上衣,而用正色黃色為夾里。」

綠衣人聽完,一臉慚愧,接連幾天晚上都沒來。等她再來時,趙源問她緣故。綠衣人說:「本想與郎君白頭偕老,你卻把我當成婢妾,讓人覺得羞愧不安。所以多日不敢到你的身邊。現在你既已知道了我的心思,我就不再隱瞞。我與郎君其實是舊相識,今天,若不是至情相感,我不可能到這裡。」

趙源忙問因由,綠衣人神色悲戚,說:「說出來郎君不會為難我吧?我並非世間的人,也不是要施禍於你,大概是命中注定如此,舊日的緣分未盡的緣故。」趙源很吃驚,說:「請你詳細地告訴我。」

綠衣人說:「我本是宋朝丞相賈似道的侍女,住在臨安,出身良家。因從小擅長圍棋,十五歲時便以棋童的身份入選賈府。每當賈似道退朝歸來,在半閑堂閑坐,一定會叫我去陪他下棋,所以我備受寵愛。那時,你是賈家的男僕,專管煎茶。我為主人獻茶,所以能夠進入後堂。你年輕俊美,我一見你,便產生了愛慕之情,曾將絲綉錢包偷偷地扔給你,你也用玳瑁胭脂盒回贈我。我們雖彼此有情,但內外防範很嚴,不能如願以償。後來,我們的感情被其他僕人察覺,他們便向賈丞相說壞話,結果,我和你都被賜死於西湖斷橋之下。今天,郎君已再世為人,而我仍在陰間做鬼,這不是命嗎?」說完,她哭泣不止。趙源也十分感動,過了好久,才說:「果真如此,那我與你便是再生姻緣了。我們應當更加親愛,以補償前生的遺恨。」從那以後,綠衣人就留在趙源的館舍,不再離去。

趙源向來不善下棋,綠衣人就細心教他,所傳全是妙法。沒多久,那些以棋術著稱的人,都不是趙源的對手了。綠衣女無事時便對他講些賈似道的逸聞,這些事都是她親眼目睹,所以講得生動而真實。

她曾說:一天,賈丞相憑欄閑望,婢妾們都在旁邊侍候。這時,恰好有兩位頭裹烏巾、身穿白衫的年輕人,乘小船由湖登岸。一婢妾誇讚道:「這兩個少年真漂亮啊!」賈丞相回過頭來問:「你想嫁給他們嗎?要是願意,讓他們交彩禮把你娶去。」婢妾笑了笑,沒說話。不大一會兒,賈丞相讓人捧來一個盒子,把婢妾們都叫到跟前說:「這是納聘的彩禮,你們打開看看。」婢妾們認為是什麼珍寶,可打開一看,竟是那位婢妾血淋淋的腦袋。婢妾們都嚇得戰戰兢兢。

賈丞相曾販賣幾百艘船的私鹽,一位太學生作詩諷刺說:

昨夜江頭涌碧波,滿船都載相公鹺。

雖然要作調羹用,未必調羹用須多。

賈丞相聽說后,就派人把那位太學生交給官衙審訊,判他為誹謗罪。

賈似道還在浙江西部推行公田法,按官階大小限定置田數量,良田都被官府壓價收購,百姓叫苦連天。有人在路旁題詩道:

襄陽累歲困孤城,豢養湖山不出征。

不識咽喉形勢地,公田枉自害蒼生。

賈似道見到后,就把他抓了起來,充軍到偏遠地區。

賈似道又曾施齋給道士,數量已滿千名,最後有一個道士,衣衫襤褸,到門前求齋食,主事的人因為人數已滿,不肯引他進去,道士堅持著不走,主事人沒辦法,只好在門邊施齋食給他。

道士吃完齋食,把缽盂扣在桌上就走了。僕人們用力想把缽拿起來,卻怎麼也掀不動。僕人向賈似道稟告,賈丞相覺得奇怪,便親自來看,他一伸手,那缽盂就掀開了,缽下有兩句詩:「得好休時便好休,收花結子在漳州。」他這才知道是真仙降臨,而自己卻無幸認識,但始終不明白漳州這一句話的含義。唉,誰知以後會有漳州木棉庵被鄭虎臣殺死的災難呢!

曾有船公在蘇堤泊船,時值盛暑,他躺在船尾,無法入睡,突然看見三個身長不過一尺的小人聚集在沙洲上。一個說:「張公到了,怎麼辦?」另一個說:「賈似道不是個仁義的人,決不會饒恕我們。」最後一個小人說:「我是完了,你們會看到賈似道完蛋的。」說著,三位小人哭著跳進了水裡。第二天,漁夫張公捕到一條二尺多長的大鱉,將它獻給了賈似道,果然不出三年,災禍便降到賈似道的身上。看來天地萬物也知氣數天定不可逃避呀。

趙源說:「我現在與你相會,難道就不是命運嗎?」女子說:「的確是這樣!」趙源說:「你的精氣,能夠長久存留於人世嗎?」女子說:「氣數盡了,就全散失。」趙源問:「既然這樣,那麼是什麼時候呢?」女子回答:「三年而已。」趙源不相信。

三年後,綠衣女子果然卧病不起。趙源要為她請醫生,女子拒絕說:「從前我已同郎君說過了,姻緣的盟約,夫婦的感情,到今天全終結了。」她拉著趙源的手臂,與他訣別:「我以陰間之體,得以侍奉郎君,承蒙您不嫌棄,相處了這麼長時間。前世因一念私情,我們都陷入不測之禍中,但是海枯石爛,這種遺恨難以消除;地老天荒,這種感情不會泯滅!現在有幸能接續前生的姻緣,三年在此,我已經很滿足了。請讓我從此告別,不要再想念我了!」說完,綠衣女面朝牆壁而睡,任趙源怎樣呼喚,也沒有聲息了。趙源非常悲痛,親自備辦棺木裝殮她。將要埋葬時,棺木很輕,他覺得奇怪,就打開了棺木,發現裡面只有衣被、頭釵、耳環等物。於是他只好在北山山腳下建了一個衣冠墓。趙源感念綠衣女子的深情,從此後不再娶妻,後來到靈隱寺出家為僧,以此了結了餘生。

經典溯源

天水趙源,早喪父母,未有妻室。延祐間,遊學至於錢塘,僑居西湖葛嶺之上,其側即宋賈秋壑舊宅也。源獨居無聊,嘗日晚徙倚門外,見一女子,從東來,綠衣雙鬟,年可十五六,雖不盛妝濃飾,而姿色過人,源注目久之。明日出門,又見,如此凡數度,日晚輒來。源戲問之曰:「家居何處,暮暮來此?」女笑而拜曰:「兒家與君為鄰,君自不識耳。」源試挑之,女欣然而應,因遂留宿,甚相親昵。明旦,辭去,夜則復來。如此凡月余,情愛甚至。源問其姓氏居址,女曰:「君但得美婦而已,何用強知?」問之不已,則曰:「兒常衣綠,但呼我為綠衣人可矣。」終不告以居址所在。源意其為巨室妾媵,夜出私奔,或恐事迹彰聞,故不肯言耳,信之不疑,寵念轉密。

一夕,源被酒,戲指其衣曰:「此真可謂『綠兮衣兮,綠衣黃裳者也。』」女有慚色,數夕不至。及再來,源叩之,乃曰:「本欲相與偕老,奈何以婢妾待之,令人忸怩而不安,故數日不敢侍君之側。然君已知矣,今不復隱,請得備言之。兒與君,舊相識也,今非至情相感,莫能及此。」源問其故,女慘然曰:「得無相難乎?兒實非今世人,亦非有禍於君者,蓋冥數當然,夙緣未盡耳。」源大驚曰:「願聞其詳。」女曰:「兒故宋秋壑平章之侍女也。本臨安良家子,少善弈棋,年十五,以棋童入侍,每秋壑朝回,宴坐半閑堂,必召兒侍弈,備見寵愛。是時君為其家蒼頭,職主煎茶,每因供進茶甌,得至後堂。君時年少,美姿容,兒見而慕之,嘗以綉羅錢篋,乘暗投君。君亦以玳瑁脂盒為贈,彼此雖各有意,而內外嚴密,莫能得其便。後為同輩所覺,讒於秋壑,遂與君同賜死於西湖斷橋之下。君今已再世為人,而兒猶在鬼籙,得非命歟?」言訖,嗚咽泣下。源亦為之動容。久之,乃曰:「審若是,則吾與汝乃再世因緣也,當更加親愛,以償疇昔之願。」自是遂留宿源舍,不復更去。源素不善弈,教之弈,盡傳其妙,凡平日以棋稱者,皆不能敵也。

每說秋壑舊事,其所目擊者,歷歷甚詳。嘗言:秋壑一日倚樓閑望,諸姬皆侍,適二人烏巾素服,乘小舟由湖登岸。一姬曰:「美哉,二少年!」秋壑曰:「汝願事之耶?當令納聘。」姬笑而無言。逾時,令人捧一盒,呼諸姬至前曰:「適為某姬納聘。」啟視之,則姬之首也,諸姬皆戰慄而退。又嘗販鹽數百艘至都市貨之。太學有詩曰:

昨夜江頭涌碧波,滿船都載相公鹺。

雖然要作調羹用,未必調羹用許多!

秋壑聞之,遂以士人付獄,論以誹謗罪。又嘗於浙西行公田法,民受其苦,或題詩於路左云:

襄陽累歲困孤城,豢養湖山不出征。

不識咽喉形勢地,公田枉自害蒼生。

秋壑見之,捕得,遭遠竄。又嘗齋雲水千人,其數已足,末有一道士,衣裾襤褸,至門求齋。主者以數足,不肯引入,道士堅求不去,不得已於門側齋焉。齋罷,覆其缽於案而去,眾悉力舉之,不動。啟於秋壑,自往舉之,乃有詩二句云:「得好休時便好休,收花結子在漳州。」始知真仙降臨而不識也。然終不喻「漳州」之意,嗟乎!孰知有漳州木棉庵之厄也!又嘗有艄人泊舟蘇堤,時方盛暑,卧於舟尾,終夜不寐,見三人長不盈尺,集於沙際,一曰:「張公至矣,如之奈何?」一曰:「賈平章非仁者,決不相恕!」一曰:「我則已矣,公等及見其敗也!」相與哭入水中。次日,漁者張公獲一鱉,徑二尺余,納之府第。不三年而禍作。蓋物亦先知,數而不可逃也。源曰:「吾今日與汝相遇,抑豈非數乎?」女曰:「是誠不妄矣!」源曰:「汝之精氣,能久存於世耶?」女曰:「數至則散矣。」源曰:「然則何時?」女曰:「三年耳。」源固未之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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