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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生鏽的感情又逢炎熱天
思維在炊煙中玩起了捉迷藏
推開破爛的窗戶
炙熱的光線從窗台上跳舞進來
光,猶如農民手中的鐮刀,在烈日中飛舞
淚珠噗嚕嚕奪眶而出
我成天就喜歡干著這樣的事
這般迷戀夏天——夏天《戀夏》
那個夏天沒有到來,這個夏天就悄然而來,而我們愀然良久,因為夏天。我向來不喜歡夏天,不僅是因為熱而煩躁不安,還因為夏天就跟我一直呆在楊橋一樣會慢慢磨掉我的耐心與信心。
熱是可以克服的。一開始我以為鄉下的夏天沒有城裡的夏天熱,據說這種觀點是科學家發布的,因為鄉下樹木多,有利於二氧化碳的吸收,這樣空氣就清新很多。這點不假,在楊橋呆了那麼久,所呼吸到的空氣要比上大學那會要怡人很多。事實上也如此,早上從市區坐車過來,市區那邊熱氣騰騰,一到了鄉下就要涼快一些。當然這種涼快只是對於住在樓層的一二樓里,每棟樓的頂樓,特別是我們這棟沒有隔熱層的破樓,我們住在裡面就相當於蒸包子,四個肉包子,不用一個晚上就可以蒸熟了。三樓的確很熱,即使電風扇吹著,在房間里也呆不下去半個小時。以三樓樓梯口為界線,我們只要步入三樓,就開始脫掉身上的衣服,三個人(當然不包括莫小煙)穿著一條褲衩在三樓晃來晃去,極為招搖。後來,在我們的感化下,這個來自大城市的煙民也跟著我們裸奔起來,也同樣穿著一條褲衩在三樓晃。當然,那是沒有女人到三樓的情況下,只要一聽到上樓來的女人聲,我們就像七上八下的穿戴整齊起來。
在鄉下,夏天除了熱與睡眠差以外,還有一個最難以克服的困難,那就是打雷停電。當然,無聊也是難以克服的,但不僅是在夏天,一年四季,我們都這般無聊的生活著。鄉下的雷似乎更響徹些,「霹靂」平地一聲雷,緊接著又「劈啪」一聲,又一聲巨響,把人的魂兒給嚇了出來。再一個閃電,四處明亮,眼前四處是他物的影子,但我卻不敢看。我從來就不敢看閃電,因為小時候聽過許許多多關於雷電的傳說,說打雷時不要坐在窗邊,要不閃電就會把你從窗邊捲走;說打雷時不要看閃電,要不閃電就會進入你的瞳孔;還說打雷時三個人走在一起的時候不要走在中間,因為雷電只會擊中中間那個人。雖然知道那是大人們騙孩子的把戲,但我一直還是害怕雷電。它們就像一道魔咒,一直在拴住我的童年,直至現在,仍舊拴住我的青春。鄉下電力設施差,只要一打雷,便停電。停電對於我們「四小帥」來說,那是極為要命的事,沒了電,電扇就吹不了,熱量加劇,沒了電,不能上網,無聊也緊跟著加劇。我會玩蠟燭來抵制我的無聊,把好端端的一根蠟燭在燃燒的邊緣部分弄個決口,讓蠟油流出,像濤水般滾滾流淌,我會把流淌出來的蠟油做成各種形狀的東西。他們幾個說我孩子氣,但我並不知道除此之外可以用什麼來打發無聊的沒電的鄉下夜裡時光,莫不成還能在夜裡摸黑逛鄉下肅清的街道?
隨著夏季時間的推移,我們睡覺的場所也開始轉移,一天夜裡我上廁所,沒有拿手電筒,路過王小亮門口的時候,只聽見「哎呀」一聲慘叫,我嚇得趕緊往回屋跑。原來他們三個整齊一排睡在各自門口的走廊上,像橫放著一排死屍。
我抖索走了出來,用手電筒照著他們三個說,「靠,你們想嚇死我啊,有床不好好睡非要跑到外頭來睡,作踐自己啊?」
王小亮被我踩得哇哇直叫,說,「小人,你對我有成見就直說,不要三更半夜的來踩我。」
莫小煙這個時候從地上站了起來,「外頭涼快,有風,屋裡睡不得。」
剛剛一直被嚇著,沒有感覺到屋裡屋外兩重天,也跟著他們一起睡到走廊過道上來。
可是沒睡幾天,我們幾個就紛紛捲起鋪蓋回到屋子裡去睡覺了。豪哥被蟲子咬了重傷,脖子上一片慘目忍睹的痕迹,紅兮兮的,都快腐爛開來。醫生建議住院兩天,嚇得豪哥兩腿發軟,死活不願意住,他從出生到現在還沒住過院,覺得那是晦氣的地方。讓醫生掛了兩瓶點滴,就讓我給攙扶了回來。
他一路上說,「說真的,我對這鄉下的醫療水平深表懷疑,你沒看我們村那個宋書記,一點感冒也要跑到縣城的醫院去看,說這鄉下的醫生都是獸醫出身,小人,你說我要到縣城去看看不?」
「沒什麼恐怖,不就腐爛了一片,打了針,上了藥膏就可以了。」我扶著豪哥,但不敢看他的脖子,擔心看了壞了胃口。
我們回到宿舍的時候,只見王小亮跟煙民蹲在走廊上觀看什麼。
我好奇地問,「在看什麼了,老大回來,還不過來幫忙照顧下?」
「我們找到了兇手,就是咬豪哥的蟲子,可是我們不知道它叫什麼來著。」煙民起身解釋說。
王小亮也起身,指著地上的一堆蟲子屍體說,「就叫搖屁股蟲吧,豪哥,你看看,它們的尾巴搖來搖去,它們的尾巴會放出毒液,然後在你身上尋找一個合適的部位,在那個部位上撒泡尿,你的皮膚就開始腐爛,恐怖吧。」
豪哥聽到找到了兇手,氣狠狠地跑過去跺起腳就使勁地往死里踩啊踩。
「豪哥,那堆蟲子都死翹翹啦。」王小亮說。
「那麼多蟲子你們上哪抓的?找到它們的老巢啦?」我好奇地問。
「是我們早上在我們四個人的屋子裡抓到的,我跟你們說,日後出門的時候都要關上門,要不蟲子會飛進去的。」王小亮很有經驗似的說著。
豪哥突然說,「那不是要把我們憋死在屋子裡啊,外面不能睡,屋子裡更不能睡,哎,難道上天真要我們離開楊橋不成?」
王小亮也跟著嘆氣起來,「哎,是哇,昨天晚上就有不少大蟲子攻擊我來著,用翅膀拚命拍打我的窗戶,吵得我一宿沒睡。」說完做出一副很困的樣子。
煙民莫小煙也跟著湊起熱鬧,「你們知道亮亮為什麼一晚沒睡來著?」
「不會是招妓門事件吧?」已經被蟲子咬掉勢氣的豪哥此時又開起玩笑來。
「嘿嘿,不是啦,是亮亮跟蟲子鬥了一宿,一隻大蟲子拍打窗戶,他就突然用把手電筒驚嚇那隻蟲子,沒想到那隻大蟲還被嚇得掉到樓下去了,反正他昨晚是用盡了一切武器跟蟲子鬥爭到底,什麼殺蟲劑啊、掃把什麼的都用上了。」煙民一邊露出潔白的牙齒大笑起來,一邊跟我們繪聲繪色地描述著。
「你們侃吧,我進去補一覺,這日子真沒法過了,據說過幾天可能還會停電停水,你說我們大熱天的洗澡本來就勤快,還要跑到樓下去提十幾桶水,過幾天還沒水提了?你們說這條件不比長征艱苦?」王小亮進屋睡覺,還沒進到屋裡就嘮叨一大堆,突然想起事情來,從屋裡傳出聲音。「小煙,你那大桶養的金魚早上我換過水了。」
「謝謝啊。」莫小煙禮貌相待。
「你剛來的時候養的金魚還沒死啊?我好奇怪哦,你怎麼用那麼乾淨的水,那麼大的桶去養兩條小金魚啊?」豪哥好奇心足夠強,身上有傷也不忘八卦下。
這種八卦只會吸引更多的聽眾,不能落得冷場的效果。王小亮本來是要去補回一覺的,聽到有八卦消息,眼睛睜得大大地跑了出來。
我問,「你不是睡覺去嗎?再說了,你不是一直跟煙民關係很鐵來著,他的事情你應該都完全了解的啊?」
王小亮嘻哈地說,「那都是騙你們的,我對小煙的金魚以及風鈴謎團一直很感興趣,但因為跟他關係好,所以一直不敢開口問,難得今天豪哥幫我問了。哈哈。」
三雙眼睛像勾魂似的直挺挺盯著莫小煙看,讓他靦腆起來。
「那都是對她的印象,是我從聊天記錄里找到的關鍵詞。」煙民淡淡地說,他的話語總是那麼莫名其妙,言語中折射出猶如水的淡淡味道,話語中不帶任何感情色彩。
「喁,我以為還有什麼精彩故事了。」豪哥起鬨道。
「楊橋、金魚、風鈴?你看了三天三夜的聊天記錄就看出這三個關鍵詞?」王小亮有點不滿地說。
只有我沒有說話,我覺得,煙民肯定是對我們隱瞞了什麼,我覺得他沒有對我們說出實話,對我們還是有所保密的。比如說,他肯定跟那個女孩視頻過,肯定知道對方是個美女,再比如說這小金魚跟風鈴,肯定是他們約好見面的信物。這些想法事後我都一一跟他們兩個表達了下,只有豪哥表示認可,王小亮為了捍衛他和莫小煙的友誼,堅信莫小煙說的是大實話。
為了證明莫小煙說的是實話,王小亮還特意到了百度,如今我們在鄉下呆著,只要遇到什麼問題,大夥首先說的是「到百度一下」,就連如何蓋對方的帽這種無關痛癢的問題,我們都會「到百度一下」,其實百度也沒有那麼牛,我們常常在上面找到弊端。
「風鈴為什麼搖曳,是因為它們知道魚兒的憂傷……」王小亮大中午的跑到我門口上朗讀一首莫名其妙的詩給我聽。
我煩躁,內心壓著一股莫名的火。「你念的是什麼啊,那是什麼破詩啊,不知道是詩寫得不好,還是你念得不好,反正我聽了就一肚子的惱火。」
「那是我百度上搜的,一首朦朧詩,你沒看出什麼吧?」王小亮樂呵呵地說,好像尋到寶似的。
「莫不成這首詩還是首調情詩?代號風鈴與代號魚兒的勾搭?」我無理地說道。
「拜託你不要那麼低俗好不好啊,這首詩就可以證明小煙說的是真的,正好一句詩里有兩種小煙房間都有的物件,風鈴和魚。不定他跟那女孩正好那時候說起這首詩來著,也就……」王小亮正想細心講下去,卻被我莫名惱怒打斷了。我覺得他就是個嘮叨沒完沒了的唐僧,吵得我頭腦嗡嗡直疼,而且我有點鄙視他,就那點智商還想繼續在政府呆下去?關於莫小煙的謎團要是能夠在百度上尋找到的話,那百度豈不是網上的算命大師了啊,那它成為世界五百強企業的第一名都有可能,可惜它不是,還被不少人痛罵。
我也要好好痛罵一頓,我知道王小亮是無辜的,但無辜的人每天都存在著,不能怪上天的不公,只能怪無辜的人選擇了一個不恰當的時候碰上了無辜的事或人。
我毫不客氣地破口大罵道。「你煩不煩啊,這大中午的你就跑來我房間說這個破事,你不要在我面前提那個煙民,以後也不要跟我說起他。」
被我莫名其妙的痛罵了一頓,換是其他心理素質差的人早已跑走,但王小亮就是那麼一個臉皮厚的人,他傻愣愣地問我,「怎麼啦?大中午的發那麼大脾氣。不會是被天氣熱壞了腦袋吧?」
我被他逗笑起來,真是個沒心沒肺的人,都人罵了還能這般好心情逗對方開心。
「不好意思啊,可能這種天氣容易煩躁不安,這幾天也心情不太好。」
「怎麼?晚上沒睡好?大夥都是這樣過的,忍忍吧,一眨眼夏就過去了。」他說得到輕巧,現在才6月初,真正的夏天還沒來了。因為都買了蚊帳,可以打開門舒緩下房間氣流,只要房間不開燈,搖屁股的蟲子自然不會來,蟲子其實是種很下賤的動物,怕光又愛光,明明知道飛到燈光上不一會就會就義,還義無反顧的往燈管上飛。
「不是夏天不夏天的問題,是心情的問題。」
我以為王小亮會追問我為什麼心情會不好,沒想到這傢伙的思維確實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維去衡量,他是我們當中最不按常規出牌的人。
「我還以為你喜歡夏天了,我跟豪哥都不喜歡夏天,我們四個人就小煙喜歡夏天。哦,不好意思,又提他了,我保證不說了。」
「豪哥到村裡去了?」我故意轉移話題說。
他卻不接下去說,回到隔了幾句的話題之中。
「你剛剛說心情不好?誰惹你?還是又被那家姑娘拒絕了?」
「不是,不是,煙民也不在吧?」
「都不在,三樓就我們兩個,你直接說就可以了,不要拐彎抹角的。」
「媽的巴的,我沒想到莫小煙是那樣的人,居然在領導面前打我小報告,再背後陷害我,我跟你說,我跟他沒完,我雖然打不過他,但我從今以後不再跟他說話,他不要栽在我手上,要不有他好受的。」我咬牙切齒地說著。
「不會吧,他背後捅你一刀,你快給我說說怎麼回事,你肯定誤會他了。」
「那你的意思就是我在誣陷哦?我跟你說,早上陳鎮長找我談話,委婉地說,『年輕人做事要積極點,不能老是想著偷懶』,你說這不是很明顯的一句話啊,他還說有同志來反映說我工作不積極,作風懶散,哇靠,這話很傷人的,那肯定是有人陷害我來著。」
「那也不能確認說告狀那人就是小煙啊?」
「你聽我說,不要那麼急著為他辯解,我本來也沒有懷疑他來著,我就想,我平時工作也很積極,有時候招呼客人忙碌得自己飯也沒吃,我就想起上次觀音山打火那次,我跟你做掃尾工作,我就稍微歇了下,肯定是我們那組人當中的某個人告的狀。」
「那還是不能確定就是小煙啊?」
我不耐煩地說,「你認真聽我說下去啊,我還沒說完了,後來陳鎮長就在我面前表揚了那個煙民,說什麼做事積極啊,上進心強,敢於與低俗、不健康的風氣作鬥爭,還說準備年底的時候讓他做文書。哇靠,你說,這不是他,還能是誰,揭發我,然後自己得利,他算個鳥,才來多久,我都辦公室副手都一年多,按理提為文書也應該是我啊,肯定,絕對是他了。」
我的一連串話讓王小亮一時難以消化,或許還導致他頭腦短路一陣子來著,一時沒有回答我的話。
思考了一大會,他冷不丁地說了句話。「豪哥好像下個月要到省里培訓一個月。」
「他服務期不是快滿了啊,還去忙乎著培訓?什麼級別的培訓啊?」我好奇地問。
「好像是省委組織部組織的,在省委黨校那邊,一個市好像只有一個名額。」
「靠,級別還蠻高的嘛,難怪他這幾天在鎮里的身影少了,到村裡裝模作樣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