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陽光與陰影2
「這條孝布對於像你這種膽小鬼來說,充其量也就只不是逃避現實的工具,遮掩你不忠不孝的工具。」
「你……你……」孟非忍無可忍地上前就要對朱慧動粗,但幸好被一旁的楊千帆及時阻攔。
「你這個懦夫,膽小鬼,失去了能讓你撒嬌的人,你就找不到方向了,是嗎?你就因此害怕外面的狂風暴雨了,是嗎?回答我。」朱慧激動得舉起拳頭,想去揍他,但被董惜文阻攔下來。
「班長,你怎麼可以對孟非說出這種話。」
「難道我有說錯嗎。」朱慧推開楊千帆,衝到孟非的面前,扯起衣袖,把一條傷痕纍纍的胳膊展現在他面前,說:「你知道這些傷是從何而來嗎?」
孟非看到眼前朱慧這條滿是青瘀傷痕的胳膊不由渾身戰慄了一下。
「我告訴你,我胳膊上的這些傷就是為了幫你討回公道被劉希打成這樣的。」
「那又怎麼樣?我已經付過錢了。」
他的話音還沒落地,就被朱慧狠狠打了一耳光。
「你這個蠢材,每次遇到困難總會拿錢去解決問題,你每次向劉希付錢時,他有少欺負過你一次嗎?」
一旁的楊千帆聽他提到錢,深怕被朱慧誤會,連忙向他發出聲明:
「我告訴你,我可從來沒有拿過你一分錢,你的那些錢是那個死胖子何峰拿走的。」
這時朱慧和孟非都在氣頭上,哪還會去理會他那些多此一舉的聲明。
「金錢能換回真心嗎?你奶奶是因為錢而死的嗎?」
「住嘴——,我不要再聽了。」孟非雙手捂住耳朵,撕心裂肺般地大聲抽泣起來。
「我今天會這麼生氣就是因為你不珍惜你身邊所有愛你的人。就是因為你不懂得珍惜,所以我胳膊上才會有傷,玉筍山上才會有你奶奶的墓碑。」朱慧低下頭,哽咽了一下,又說:「你奶奶真會希望你成天戴著這條向征性的孝布躲在她的墓碑后,暗無天日地向她懺悔嗎?你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你……你是不會明白從小就被人否定的那份痛苦。」孟非低著頭,顫抖著說:「從我父母離婚的那天起,我就已經過上了暗無天日的生活。」孟非說到這裡再也支撐不下去了,攤軟地跪倒在地,泣不成聲,軟軟道:「你怎麼可能明白自己的父母為了組建一個新的家庭而否定自己,拋棄自己的那份痛楚,你根本就不會明白一個拖油瓶的悲哀,你永遠都不會明白。」孟非的聲音越說越大,彷彿要將自己身上所有的過錯都歸結於別人無法理解自己的那份痛苦上。
「對,我不明白,我也沒機會明白,但我明白一點,那就是一個顧影自憐的膽小鬼將永遠錯過身後最為燦爛的陽光。」
「最為燦爛的陽光?」孟非聽到她這番話后,不由冷笑起來,絕望道:「一個站在懸崖邊上的人的眼前除了萬劫不復的深淵就什麼也沒有了。」
「你錯了,懸崖邊上除了有萬仗深淵以外,還有更為美麗的日出。」
孟非聽后,不由驚呆了。他抬起頭,深深注視著她,彷彿從她的眼眸里看到了一處自己從不曾看到過的風景。
「我也是一個站在懸崖邊上的人,但我和你唯一的不同,就是我懂得抬起頭平視前方,敢於面對不可知的未來,所以呈現在我眼前的永遠都是朝氣蓬勃的紅日,而你卻只會低著頭顧影自憐,畏首畏尾,所以呈現在你眼前的永遠都是深邃不見底的萬丈深淵。」
孟非聽到她這番話后,心頭猛然一震,彷彿有種如夢初醒般的感覺,沒再辯駁了。
朱慧見他不吭聲,不由抬起手,看了看手中的白色孝布,說:「等你有一天真正明白什麼是『孝道』的時候,再來找我要回這條孝布吧!」說完,轉身欲離開。
「朱慧——。」孟非見她要走,忍不住在她背後吼叫起來,淚流滿面地問道:「回答我,你為什麼做任何事情都這麼自信?」
「因為我別無選擇,誰教我一出生就被自己的父母否定了。」朱慧背對著他不由悵然冷笑一聲,說:「喂,送給你一句名言,『受苦的人沒有悲觀的權利』。」說完,就飄然而去了。
楊千帆見她走了,雖然想馬上跟著她一起走,但看到眼前這個不爭氣的孟非,不由想痛扁他一頓。他一把將孟非從地上拽起來,咆哮道:「你父母離婚了算什麼呀!朱慧就連她父母是誰都不知道,如果要比痛苦,她比你要痛苦一百倍。」吼完,丟下他跑去追朱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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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三人從孟非家出來后,朱慧一直沒有說話,她就這樣一直默默地走在楊千帆和董惜文的前面,背影很沮喪。楊千帆見她悶悶不語,不由想去安慰她,「朱慧……」
「放心,我沒事。」朱慧打斷他,回頭沖他盈盈一笑。
「你……你真的沒事嗎?」
「切——,你以為我會大哭一場,是嗎?」朱慧冷切一聲,俏皮地沖他皺皺鼻子。
「沒事就最好了。」
朱慧見他關心自己,不由又沖他笑了笑,抬起頭,望向晴朗無比的天空,唏噓嘆道:「如果這種事情被拍成電視劇,我相信場景里一定會用狂風暴雨來烘托整個劇情,可現在卻是晴空萬里。」
「班長,你還再生孟非的氣嗎?」董惜文萎縮在她身後,不安問道。
「俗話說:『人生最大的悲哀莫過於自棄,最大的破產莫過於絕望』,他兩樣都佔到了,像他這種一無所有的人不足以點燃我心中的怒火。」
「這是你的真心話嗎?」
「這當然是我的真心話,你看我什麼時候騙過你。」朱慧說著,不由沖董惜文大笑起來。
「朱慧,我從來沒有見過你笑得這麼難看。」楊千帆見她強顏歡笑,心裡很不舒服。
「怎麼,你想看到我對著你嚎啕大哭一場才開心嗎?」朱慧的臉色說陰就陰,捏緊拳頭,不由沖他怒吼起來,「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夠資格看到我心中的淚水。」
「朱慧……」楊千帆望著她,沉默片刻,突然沖她嬉皮笑道:「矮冬瓜,我帶你去吃巴西烤肉,好嗎?」
朱慧望著他,滿目淚光,但眼淚始終沒有流下來。
「誰要去吃你的巴西烤肉,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夠資格憐憫我。」朱慧沖他吼完后,低下頭,轉身跑了。
「朱慧……」楊千帆見她跑了,本能邁開腳步去追她。
「楊……楊千帆同學。」這時董惜文突然在他背後叫住他。
「幹什麼呀?」
「請你不要去看班長內心深處那道最深的傷口,好嗎?」董惜文感同身受地嘆了一口氣,又說:「班長能活得這麼自信,就是因為她內心深處那道最深的傷口從來沒有被別人看過。」
楊千帆聽她這樣說,心頭為之一震,沒再去追朱慧了,而是遠遠地看著她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
第二天,又是一個明媚的早晨,朱慧起床后,習慣性地推開窗戶迎接朝陽送給自己的第一個擁抱,嶄新的一天開始了。
她對著窗外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用盡全力將那一口氣排出,彷彿將體內所有的晦氣統統排除乾淨,然後就像往常一樣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后,背上書包,愉快地去上學。因為路上堵車,遲到在所難免。她趕到學校后,心裡不由忐忑起來,推開教室門,自己的第一眼不由自主地投向孟非的坐位,孟非的坐位不出所料,仍舊空空蕩蕩,朱慧看到這裡,心裡不由一沉,全涼了。
「朱慧,你是不是應該解釋一下你遲到的原因呢!」於鴻放下課本,向站在教室外的朱慧問道。
「沒有原因。」朱慧低著頭,沉沉應了一句。
於鴻聽到她這出人意料的回答,臉上不由露出一瞥驚訝。
「雖然我很欣賞你的誠實,但依照班規,你必須得站到教室後面,罰站一節課作為懲罰。」
朱慧自覺地接受懲罰,站到教室後面聽於鴻講課。大半節課過去了,突然有人在教室外喊了一聲「報告」打斷了於鴻正在講的課,這時班上所有同學的目光不約而同地都聚集到教室門口,只見孟非背著書包,氣喘吁吁地站在門外。
於鴻這時見到他,心頭一震,大感意外,又一次放下了課本,向他調侃問道:
「你是不是也應該解釋一下你遲到的原因呢?你不要告訴我說你跟朱慧一樣遲到沒有原因。」
「不,我今天遲到是有原因的。」孟非鏗鏘有力地回應道。
「哦!難得見到你像現在這般自信滿滿的樣子,說說你遲到的原因,指不定我會破例不懲罰你。」
「今天我之所以會遲到,是因為我去看日出了。」
「日出?有意思。」於鴻雖然聽得不太明白,但見到他自信的樣子不禁衷心地笑起來,又問:「你在什麼地方看日出?」
「在我家平台上,雖然沒有站在懸崖邊上看得那般壯觀,但我相信世界上無論哪個地方的日出都是一樣的,所以從今往後我不會再忽視它的美麗。」
「雖然沒聽明白你的話,但見你說得如此亢奮,似乎也挺有趣。」於鴻半思半索地說,沖他微微一笑,手一揮,道:「回坐位去上課吧!」
「不——。」孟非毅然決然地一口回絕了他。
「為什麼?」於鴻聽他說「不」,一時錯愕不已。
「遲到就是遲到,陽光背後的陰影也應該正確對待。」
「嗯!有道理,既然你這麼明白,那就隨便你好了!」於鴻笑著搖了搖頭,彷彿明白了一點他話中的含義。
孟非走進教室后,看到教室後面正在罰站的朱慧,不由一怔,止住了腳步。朱慧和他對視著,淚水終於在這一刻決堤了。全班同學看著他們二人就這樣寂靜無聲的對視著,除了董惜文以外,誰也不明白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一些什麼。
孟非沖她微微一笑,走到她身邊,同她並排站著,拿出課本后,前所未有地認真聽於鴻講課。朱慧側過頭看著眼前這個煥然一新的孟非,燦爛的笑容不由又一次在她臉上絢麗地綻放。她抬起書,將自己的臉掩在書的後面,對身旁的孟非小聲說了句「好樣的!」
孟非向她伸出大姆指,真切地笑了笑,說:
「班長,謝謝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