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跳樓（二）
何淳涵抬手往西南方向指了指：「常總你可能不知道，那邊25、26兩幢樓還有七十多套房子沒賣呢。那兩幢樓不是在小區角上嗎，去年咱們預售那時候，圍牆外邊那還是個大工地，正在施工，又灰又吵，購房者都嫌棄，賣不上價去。後來我一琢磨，就乾脆掛上『已售』的標籤捂起來，打算等那邊施工完了再拿出來賣。那邊一直到上個月施工才結束，銷售部正在擬方案打算這幾天把這批房拿出來賣，賣完了咱們至少可以回籠一億五的資金。要是在這節骨眼上小區忽然傳出來跳樓死了人，那多晦氣啊，肯定會影響到咱們這批房子的銷售，那咱們就只能延遲銷售計劃、繼續捂盤了，公司的現金流會繼續承壓，所以我今天下午一聽到這消息，就火急火燎的趕了過來坐鎮處理。」
「這還真是個麻煩事。」我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道：「那你應該趕快去找個心理醫生或者談判專家之類的人來勸啊，怎麼會想到讓我去勸他呢，我別說幹了，就是見也沒見過這種事啊。」
「常總啊，這臨時臨了的你讓我上哪去找這樣的人。」何淳涵苦笑道：「我先那會兒已經上去過一趟了，跟家屬了解了一下情況，那混球是個老股民，前段時間不知怎麼的，跑去一家小貸公司用房產證抵押貸了一百二十萬塊錢來全部買了一隻股票，沒想到那股票買進來之後連跌了七個交易日，到今天好像已經虧了三十幾萬了，他老婆就為這事跟他吵了起來，他一氣之下就跑到陽台欄杆外邊要跳樓，任誰勸都沒用。我想常總你不也成天接觸股票嗎，所以你去勸沒準能管用。」
我皺了皺眉頭：「何總，你這是哪兒跟哪兒啊，我接觸股票是琢磨怎麼生產這玩意兒，可不是琢磨怎麼低買高賣，跟他琢磨的東西完全是兩回事。再說了，一百二十萬虧三十來萬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犯得著就跳樓嗎？」
「我哪知道他為什麼就這麼想不開啊。」何淳涵說道：「常總，我明白你們琢磨的不一樣，我的意思是，你身份特殊啊，所以你說的話沒準他能聽進去。這幾個鐘頭，無論是他家屬還是派出所的警察，開導他都是跟他講些要往遠處看、人生還長之類的。可依我看他現在腦子鑽了牛角尖，就知道股票了，所以這些他都聽不進去，心病還須心藥醫，我想咱們還得從股票上動腦筋。對這些人我也有所了解，就愛聽一些所謂的內幕消息，常總你是什麼身份啊？只要你亮明身份，告訴他說他那股票下周一就能漲，再加上在場的警察配合咱們一下的話，我覺得他十有八九會相信的，既然股票能漲、虧了的錢能回來，他還跳什麼樓啊，你說是吧？」
「這不是騙他嗎？」我啞然笑道：「下周一要是跌了，他不還得跳樓嗎，問題照樣沒解決啊。」
一旁錦秋輕聲笑道：「老公，不會的，我學過心理學，這個我懂，因為突發事件而自殺的人，絕大多數其實都是由於突發事件引起的暫時情緒障礙所導致的，通俗點講就是面對某種突髮狀況，腦子鑽進牛角尖出不來了，只要緩過那個勁，他就不想、也不敢再自殺了。今天才星期五，到星期一還有兩天多時間呢，只要暫時把他哄住，這兩天多的時間足夠他疏通情緒了。這兩天時間裡，他想起自己此時此刻站在欄杆外的情形估計都會後怕，到了下周一就算來個跌停，他也沒勇氣再跨過欄杆了，所以我覺得何總這個法子可行。」
我一時之間有點拿不定主意，何淳涵卻已經等不及了，拖著我的胳膊就往前邊的人群走去，嘴裡說道：「我的常總啊，你就別猶豫了，他現在隨時都有可能跳下來的。就算是死馬當活馬醫你也去試試吧，成了固然最好，就算不成，那咱們也儘力了，只能怨咱們倒霉。」
我一想，他這話倒也有理，反正局面已經不會更壞了，就去碰碰運氣吧。打定主意，我就問何淳涵：「他買的是哪支股票你知不知道？」
「海州漁業。」何淳涵答道。
剛剛鎖了車趕上來的錦秋說道：「老公，我記得海州漁業好像還是咱們公司保薦的項目吧？」
「嗯，十一部08年做的項目。」我隨口答應著錦秋，就掏出手機，打開手機上的軟體看了一下海州漁業的情況，果然是連續陰跌了七個交易日，雖然每天跌幅都不大，但是累加起來跌的也還是不少了，上星期四8.81的開盤價，今天下午的收盤價是6.34，已經跌了將近30%，不過好在最近都沒什麼公告消息，這樣我忽悠起人來也會方便一點。
我和錦秋跟在何淳涵身後擠進了看熱鬧的人群中，穿過人群，前面不遠處就是小區的5號樓，我知道這幢樓一共有36層。這片土地原先是一個什麼機械廠的所在，廠房和職工宿舍區都在這塊土地上，廠子在九十年代末的時候倒閉了。田園地產拿下這塊地開發了明日田園小區，其中1到5幢都是回遷房，每幢都是36層，也是整個小區里最高的幾幢樓。
此時在5號樓樓下平時停車的地方，消防隊員撐開了一個大約十來米長、五六米寬、一人來高的紅色充氣墊，七八個消防員圍在氣墊周圍。順著樓抬頭向上望去，依稀能看出來在樓體大約三分之二高處，有個穿紅色衣服的人站在一戶人家的陽台欄杆外面。
單元門前站著一個四十上下、身穿物業部工作制服的婦女，我知道她是小區物業部經理，姓陳。走到近前，陳經理跟我們打了聲招呼，何淳涵微微點了點頭說道：「帶我們上去。」陳經理答應一聲，用門禁卡打開單元門，帶著我們進了樓內。
一邊走進電梯，我又在腦海里重新考慮了一遍何淳涵的這個方案，似乎倒也沒什麼明顯的、容易被識破的漏洞，雖然不知道最終效果如何，不過確實可以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