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朋友
入冬了，但卻並不是寒冬，但通州外的梅花堆卻開得格外早，那不是臘梅，沒有臘梅那般紅艷，這一切還差一場大雪。
小天一大清早就已來到梅花堆。他策馬而來，不想失約。
梅花堆很美，不比蘭花坡差。梅花是傲骨君子，蘭花則是柔美女子。二者絕配。
恰有一縷清風吹過，一股早梅幽香撲鼻而來。小天已迫不及待步入梅花堆中。
這裡原本有一個小村莊，但幾年前就已經破敗，梅花只有冬季開，所以賣不了錢，這裡的人實在貧窮，所以他們選擇了遷徙。
舊址中有一村落忽燃起一縷青煙，好像有人在操勞早飯的模樣。
小天的肚子餓了，他牽著馬尋煙而去，不過片刻便來到小院前。他猶豫了許久還是敲下木門。
「咵咵咵。」
「此處本無人，卻又約定，除了我之外，還能有誰？」
巫起的身影從小院落中傳來。
小天推門而入，他拴好馬走進屋中。屋中簡陋，只簡易地打掃過，顯然沒有人在這裡久住。
屋中走上已做好早點，巫起坐在桌前擺上了三雙碗筷，一雙給自己，一雙給小天，還有一雙不知給誰。
很難想象這麼一個黑不溜秋的人竟然燒得一手好菜。
「坐，寒舍寒，喝酒么？」巫起相請。
「胃寒，早上不宜飲酒。」小天也不客氣當即坐下。
巫起淡笑著還是取出一壇女兒紅替小天滿上一碗：「不宜飲酒，卻並不代表不能喝。」
小天抿了抿嘴，久久沒有動作。
「怎麼？你怕我在酒里下毒？」他輕笑著端起酒便小飲一口。
小天搖了搖頭：「你叫我梅花堆相會就是為了讓我來陪你喝酒的？」
「喝了酒，不就是朋友了么？」
小天挑眉，喜歡喝酒的人的確適合交朋友，所以他端起碗便三口下肚——辛辣中帶著甘甜，好酒！
巫起道：「我將那為姑娘安置在梅花堆中，以後她與梅花作伴，她一定會很開心的。」
「這的確是個好地方。」
「她姓張，名絲絲，本是梅花堆人，如今安置在此也算作落葉歸根。」
「你怎知道這些的？」小天問道。
巫起揉了揉鼻子道：「這個嘛，逍遙齋的女子身世我都知道。」
小天恰嗆出一口酒：「你這人看著老實，沒想到卻是個風流胚子，那逍遙齋內的女子怕是有幾百人之多呢……」
巫起搖頭道：「你錯了，難道只有上了床才能知道他們的身世么？或許是別人告知的呢？」
小天越來越鬱悶：「誰告知你？我寧願相信前者。」
巫起神秘一笑，他忽然一指小天身後：「她！她告訴我的。」
小天脊背發涼，他一轉頭——一個布衣女子抱著一副碗筷，還有幾個剛蒸好的饅頭，她眼中有淚，感激的淚，就這樣她亭亭玉立地站在小天身後……
小天有些不知所措，因為絲絲已經死了，死在他的面前，可——眼前這個女人不是絲絲又是誰呢？
「你……」
「是巫大哥救了我。」她開口道。
巫起悠然一笑：「那是自然，我巫起別的本事沒有，只要人還有一口氣，那我就能將她從鬼門關內拉回來。」
絲絲順勢坐在小天身旁，她的吐息，她的體香，她就是個活生生的人！
「活著就好，活著就好……」小天只能這麼說。
巫起這時卻搖了搖頭道：「活著這不是重點，重要的是，她是我救活的，當然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救了她，那麼你也應該承認我這個朋友了。」
小天並未將他的話放在心頭，他此刻在想，絲絲的以後又該怎麼辦？他總覺得自己對她太過上心，以至於就算她活著自己也要承擔丟下她的那份愧疚。
這時絲絲突然笑道：「以後啊，我就生活在這裡，看日出日落，等滄海桑田，不嫁不走，就這樣自由清閑地老去，然後死掉……」
先前說過，被生活禁錮之人會覺得這類生活夢寐以求，現在看起來卻又顯得有那麼幾點兒憂愁了。
「絲絲姑娘，我只是——」
「你只是還來不及接受我活過來的事實呢？」她問道。
「好像是這麼回事，哦對了——」他忽然從懷裡掏出一疊銀票遞給她道：「這百萬兩本想著是帶你出去送與你生計，現在物歸原主。」
絲絲含笑搖頭謝絕道：「我如此清閑，這麼多錢我一分也花不出去。」
「這你還是收下吧。」小天執意要給。
她不願，他卻非要塞，這可把一旁的巫起冷落。這個錢本就是他的，只不過中途被小天插了一腳，於是他一把拽過銀票揣入懷中：
「有錢都不要？你們不要這不義之財，老子要！」
小天哭笑不得，換做以前他這一百萬肯定不願意輕易送人，但現在他實在不缺錢。
「對了，巫兄醫術與武功如此高超，想必在江湖中也是鼎鼎有名的人物，此次怕也是沖著天機大會而來的么？」
「哈哈，巫兄？甚好甚好！」巫起大樂，他一拍桌氣正腔圓道：「鄙人只是一介散醫罷了，江湖也算小有名氣，人送外號，巫山鬼醫。」
「厲害厲害。」小天應和著心裡暗道：什麼鬼醫？他根本就未聽過。
巫起虛榮得到滿足，他隻身站起一望窗外的滿片梅花：「我這個人性格直率，也並不相瞞此次來通州的目的，那天機府的天機閣中有一本我巫山遺落的醫術，無論偷蒙拐騙賭詐我一定要將他奪回，因為那是我巫族幾千年的傳承結晶，世上也只有我能看懂。」
小天有些納悶，於是問道：「你是想讓我與你一起頭蒙拐騙賭詐搶么？」
「怎的？是朋友又不願意了？」
「不太願意。」
巫起忽然邪笑道：「你不願意也得願意，你把那逍遙齋攪得天翻地覆，以萬朽君的勢力很快便能找到你，到時候除非天機府消失，不然天涯海角你都要被追殺。」
小天苦澀：「這事好像不能怪你，但卻和你又有關係。」
「這是你誤打誤撞，成全了我而已，你在嫉妒！」
「我落南天並不害怕挑戰，更不會嫉妒誰。」
「好，既然如此，那即刻進城，你我攜手，笑傲通州！」說完巫起大步流星走出小屋。
離別又到了離別，即使只與絲絲認識了一晚上，但這一晚讓人死去，又讓人奇迹般地活了過來，人生中又有多少個如此離奇的夜晚？
「絲絲姑娘，後會有期。」
他不知說什麼離別的話，只有這八個字表達內心複雜。
「與君語，願君安。」她輕言目送著小天轉身離開，直到小天的身影消失不見她才咬唇吐出未語三字：
「盼君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