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軍西進，紅九軍兵殤古浪上

11月4日，徐向前、陳昌浩再次致電朱德，張國燾，要求出兵大靖、涼州。

……

「我方情況實不允許久控制現地區等待配合右岸行動。

……

四、韓起功旅全部固守一條山寨子，外交無效。馬步芳之一、二旅據寺兒灘及通一條山中間，每天以兩三團來犯一條山陣地，以山炮配合。八十八師限於地形接敵太近不便周轉兵力滅敵，擬集二十五、二十七、二十八師先滅寺兒灘敵軍。現地區糧難、資材缺，敵據堡寨，

須分兵圍困，而敵騎四齣活動，我又不能分兵行動。如情況不利時惟有放棄現地區，集兵出大靖、涼州方面。」

……

從這封電報裡面，我們似乎能夠感覺渡河紅軍已處於不利地位。接到徐、陳來電，朱德、張國燾迅速回電：

……

「（戊）你們之河北縱隊目前最主要任務是消滅馬步芳部，獨立開展一個新局面。乘敵人尚未十分注意你們的時候，站穩腳根，首先佔領大靖、古浪、永登地區，必要地應迅速佔領涼州地區。行動要迅速、秘密、堅決和機斷專行。

（己）敵人可能隔斷你們與河左面主力之聯絡。你們儘可能派一部帶電台保持黃河五佛寺附近渡口在我手，但不可因此妨礙你們主力的行動，不得已時不必留兵力守渡口，如有必要當由三十一、四軍負責來接通你們。

（庚）寧夏戰役能否實現，決之於明後日之決戰，你們應不受一切牽制獨立去完成你們的任務。」

這封電報內容，與張國燾過去一直主張的開闢甘西根據地的思想是一致的。在當時的條件下，如果能在河西建立一塊鞏固的根據地，也不失為解決紅軍在擴紅、征糧和財政困難方面的一種嘗試，這本身應無大的問題。關鍵在於臨場指揮員，根據實際情況，靈活自主地決定作戰方針。

接到電報，徐向前、陳昌浩、李特迅速制定平大古涼戰役計劃，並致電中央軍委:

「甲、敵情：據先念電話稱敵人位置：

一、馬步青一、二旅各一個團固守一條山寨子，一團守景泰城，一團守芨芨水，馬所率隊由鎖罕堡似退松山城，五佛寺有第三團四個營。

二、馬步芳一、二旅各一個團位一條山附近；保安旅第六旅一條山北十里通中衛路上。其一、二旅余各兩團及三旅全部，經二十七師擊潰，向鎮虜堡、永登方向撤退。四、五旅似仍在寺兒灘、永泰堡一帶。

三、連日戰鬥甚烈，敵傷亡兩千以上。我二十七師排以上幹部傷亡殆盡，不好補充，三十軍子彈消耗七千餘排。

四、估計我軍雖數次擊潰敵，但因騎兵相當多，因地形關係，不能予以徹底打擊，馬敵尚可集中全力與我決戰。因此我兵力不能分散，決放棄一條山、五佛寺渡河點，集中三個軍輪番前進向目的地出動，決定求野外消滅敵人，爭取此次戰役的勝利。

乙、綱領：我四方面軍北渡之主力，遵軍委電令有首先消滅平番、大靖間馬步芳野外部隊，進取大靖、平番、古浪、涼州一帶地區，發展創造甘北抗日後方，配合主力行動之任務。

丙、部署如下：

一、三十軍為一縱，以佔大靖為目的，約於十二、十三日動，擬經永泰堡或寺兒灘向大靖前進。

二、九軍為二縱，以佔領古浪為目的，約於十二、十二日由鎮虜堡地區出動，經松山城、乾柴窪、紅涼山向古浪前進。

三、五軍為三縱，於七日夜開始出動，經吳家川、趙家水，約於十一、十二日進軍永泰、紅水地區，有監視一條山、景泰與寺兒灘敵之任務，爾後集結乾柴窪、紅涼山，對東南各方警戒，待三十，九軍確到大靖、古浪后，有經土門取涼州任務。

四、指揮部隨九軍行動。」

……

從這封電報裡面，我們可以預感到渡河紅軍的前景不妙。因為僅僅是10天左右的時間，紅二十七師排以上幹部就已傷亡殆盡，而且不好補充。雖然部隊能夠潰敵，但不能予以徹底打擊，而馬敵卻可集中全力與我決戰。三個縱隊輪番前進的模式，使得本來就不多的部隊進一步分散，各部隊之間難以形成有效配合與支援，為西路軍埋下了失敗的隱患。

接到徐、陳電報，林育英，朱德、張國燾迅即同意平大古涼戰役計劃，但同時指出渡河紅軍要集中兵力滅敵：

「……

乙、平、大、古、涼戰役計劃為迅速執行為好，兵力集結應稍提前。

丙、少打消耗戰和少圍土寨，首先佔領有糧和地形扼要之地區，集結最大精銳，一舉而滅馬敵。」

11月7日，徐向前、陳昌浩致電中央並軍委，建議組織黨的西北前委及軍委西北分會。

11月8日，中共中央複電共產國際，略有微詞：

「從哈密輸送物資的辦法對於我們主力紅軍已沒有用處了，這個改變已經太遲了。已經過河的紅軍大約兩萬一千人，我們可以命令他們向哈密方面前進，但要通過五千餘里路程，戰勝這一帶敵人與堡壘，需要許多時間，至少也是明年夏天的事情了。而且，除非你們能用汽車將物資送到安西，否則要到哈密去接是不可能的。因為哈密、安西之間是一千五百里荒蕪人煙的沙漠。」

同日，根據變化了的形勢和紅軍的困境，中共中央制定了一個《作戰新計劃》：河東紅軍分別組成南路軍、北路軍，有步驟地東渡入晉再進行大範圍的戰略轉移；「徐陳所部組成西路軍，以在河西建立根據地，直接打通遠方為任務，準備以一年完成之」。

這說明，中共中央認為短時間內是不可能獲得蘇聯援助的。主力紅軍已做好了南下的打算。

蘇聯援助的地點變更，徐、陳的提議，使毛澤東最終同意紅軍西進。毛澤東同樣指出，要集中兵力擊敵，同時希望西進紅軍瞄準戰略要地——涼州。

8日，毛澤東致電朱德、張國燾、彭德懷，要求「徐、陳向涼州進，作戰時集中兵力打敵一旅，各個擊破之。」

11月7日，河西紅軍放棄一條山陣地和五佛寺渡口，到荒草灘、鎖罕堡一線集結。11月9日夜，河西紅軍按照平大古涼戰役計劃，分三個縱隊向古浪進軍：紅三十軍為第一縱隊，由軍長程世才、政治委員李先念、參謀長黃鵠顯、政治部主任李天煥率領，由鎖罕堡出動，經永泰堡、寺兒灘，直插大靖；紅九軍為第二縱隊，由軍長孫玉清、政治委員陳海松、參謀長陳伯稚、政治部主任曾日三率領，由鎮虜堡出動，經松山城、乾柴窪，向古浪縣城挺進；經五軍為第三縱隊，由軍長董振堂、政治委員黃超、參謀長李屏仁、政治部主任楊克明率領，由福祿水、野孤水出動，在三十軍右側跟進；總指揮部從趙家水出發，隨三十軍行動。

11月10日，西行紅軍全部進入古浪縣境內。

11月12日，紅三十軍繞過古浪縣大靖，包圍土門堡，迫使守敵騎五師工兵營350餘人投降，營長馬有明等160餘人參加紅軍。后三十軍乘敵主力被左翼紅九軍吸引在古浪之機，向西急進，16日越過涼州，一部進佔涼州西四十里堡，18日攻克永昌，21日佔領山丹。隨後五軍進駐山丹，三十軍主力集中於涼州西四十里堡至永昌一線。21日，西路軍總指揮部進駐永昌縣城。

由於多種原因，紅三十軍沒有攻佔涼州。

11月9日，左翼九軍經松山、乾溝、亂泉檯子、大魚溝，進抵乾柴窪。九軍擊敗敵騎兵第5師第l旅第2團馬福倉部，佔領乾柴窪。

乾柴窪四面高山，中間低洼，易攻難守。紅九軍在娘娘廟嶺、山城溝梁制高點和北面古城子灘修築工事，布置防線。是日，敵前線總指揮馬元海率領馬彪騎兵第1旅、馬元海騎兵第2旅、騎5師第1旅馬祿部、第2旅韓起祿部、100師300旅600團、馬全義部以及互助、樂都等縣民團一萬餘人，向紅九軍陣地猛攻。紅九軍堅守還擊。

11日上午，在國民黨數架戰鬥機的協助下，馬元海指揮部隊從南面的直溝、東面的山城窪、西面的白土豁峴三面進攻。紅九軍利用地形地物，連續出擊，給敵以重大殺傷。

下午2時許，數架國民黨戰鬥機再次狂轟濫炸紅軍陣地。敵騎則迂迴穿插，三路進攻。娘娘廟嶺陣地失守，紅軍被迫退回村內。

敵軍緊跟著衝進村子，壓向軍部。軍長孫玉清、政委陳海松率領司令部全體人員和交通隊一起上陣，把敵人打了回去。25師則迂迴到敵後，奪回娘娘廟嶺制高點，並乘勢向敵發起衝鋒，敵全線崩潰。

乾柴窪一戰，紅九軍打死打傷馬家軍及民團100多人，擊傷敵騎兵第5師第2旅旅部軍醫主任張玉克，擊斃青海南部邊區警備司令部騎兵第1旅司令部副官長苗玉清。紅軍亦傷亡200多人，紅九軍軍部1科科長劉培基犧牲。

當晚，紅九軍以25師為前鋒，27師為後衛，由乾柴窪向橫樑山進發。一些難以行動的重傷病員，只好隱蔽在當地群眾家裡。敵人進村后將他們全部殺害。

乾柴窪戰鬥是西路軍過河以後遭遇的第一次挫折，也是一次得不償失的戰鬥。

11月11日，三十軍、五軍進佔大靖附近，徐向前、陳昌浩致電朱德、張國燾並中央軍委

「（甲）三十軍、五軍及指直全部現先後到大靖附近及塘豆子一帶。馬敵約一營人守裴家營，一團人守大靖城。未攻，今夜相機襲之。九軍今到乾柴窪，今昨無激戰。

（乙）三十軍佔一條山，散開與敵激戰。敵無日不猛攻，均受重創。步芳師參謀長馬廷祥死，敵走後尚有七百傷兵留一條山、景泰，百餘留寺兒灘。……，敵以我向西南進，當將一條山一帶敵兩馬主力全部星夜調集松山、平番方面。九日，敵飛機十架，配合步騎兩團，猛炸鎮虜堡約四小時，我只傷亡二十八名。敵主力現被調左翼及正面。十日即以九軍扼制松山乾柴敵。二十五師、指直均以連日急行軍，通夜走百里以上，到達現之預定地區，途中均未遇敵。

（丙）……決以九軍一個師今晚出動，扼占紅涼山，制南敵；一部速出古浪；另一師暫在乾柴窪制敵，於今晚出動占土門，指直及三十軍余部明晚向土門進，五軍暫在大靖地區休整活動，準備爾後配合三十軍一部出涼州。如情況可能，占土門后或以三十軍速出涼州或主力即向涼州地區集結，能靠永登，一部在平、大、土、紅活動。

（丁）所過地區人、房、柴、水均極稀缺。平地開闊，全無隱蔽，最利飛機、騎兵活動。高山積雪，常起赤色風，每晚及其下半夜最冷，呵氣成冰，較之莫斯科尤甚。無房不能宿營，重皮尚稱不暖，各部衣服單薄，敵機朝晚活動，敵情又不甚明。為適應此情況，惟在調

動敵人，秘密出沒，連日不得不長夜行軍，致各部掉隊甚多，疲勞增加，但士氣極旺。現令各部儘力爭取休整。大靖壩子人戶約兩三千，城三丈，頗堅固。大靖到紅涼山四十里，再四十里古浪；到土門九十，中無人戶；再到涼州百二十里，甚富足。」

從此電報可看出，敵主力圍攻紅九軍是河西紅軍有意調動敵人的結果，目的是為了讓右翼之紅五軍和紅三十軍能夠迅速西進，儘快打通與遠方的聯繫，取得援助。但在敵人優勢兵力的圍攻下，紅九軍的處境就就變得相當兇險。西路軍途經地區的現狀，確實讓人憂慮，而他們對涼州情況的估計，也未免有點主觀。這時，西路軍進軍的主要目標之一依然是涼州。

同日，中央及軍委致電渡河部隊，

「徐、程（陳）、李並轉各同志：

甲、你們所部組織西路軍。

乙、依照你們提議的名單組織西路軍（軍）政委員會，以昌浩為主席，向前為副主席，統一的管理軍事、政治與黨務。

丙、四方（面）軍總指揮部臨時改為西路軍總指揮部，其組織照舊不變。」

這時，黨中央及中央軍委雖然同意河西紅軍組織西路軍軍政委員會，也收到西路軍領導人的幾次樂觀彙報，但中央對西路軍西進仍存有很大疑慮。

11月11日毛、周致電徐向前、陳昌浩：

「甲、你們現在何處？情況如何？

乙、由於河東還未能戰勝胡、毛、王各軍，妨礙寧夏戰役之執行，我們正考慮新計劃，但河東主力將與西路軍暫時的隔離著。

丙、請考慮並電告下列各點：（1）你們依據敵我情況有單獨西進、接近新疆、取得接濟的把握否？（2）如返河東有何困難情形？（3）你們能否解決衣服問題？」

由於沒能及時收到西路軍領導人回電，11月12日15時，毛、周又以同樣的問題電詢朱、張：

「甲、河西徐、陳所部現進到何處？情況如何？

乙、依據西面情況，他們有單獨前進接近新疆的把握否？如遇困難要重返河東時有可能否？」

這裡中央的意圖很明確，如果西路軍西進有把握，可以西進。如果西路軍東返有困難，可以向中央彙報，以便拿出辦法。但感覺中央這時更希望西路軍東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