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孟婆

「不敢，小的萬萬不敢欺騙閻王。」陸判慌張求饒：「的確是這小子弄的，他上了孽鏡台，不想居然照出了佛光，那佛光端的厲害，照的小的元神震蕩，險些性命不保。」

此話一出，十殿閻羅齊齊一怔，仔細看陸判周身，見他身受重創，傷勢中還殘有佛力，的確是佛光所傷不假。

十閻王再打量楊帆，見他不過一人間小子魂魄，身上沒半點異狀，不由驚奇。

「速查生死簿。」秦廣王丟下手中陸判，呵斥命道。

陸判忙跪在地上取出懷中生死薄來查看，翻看之下，他又是一驚，失聲大呼道：「錯了，勾錯了。」

「嗯？」十殿閻王齊齊神色一凜，搶過生死簿。

「楊帆，靈隱寺山腳樵夫，年八十有二，壽終正寢。」

可眼前的楊帆不過一翩翩少年，哪有八十有二，不是勾錯了又作什麼解釋。

「黑無常！」

秦廣王勃然大怒，厲聲一喝，聲震如雷，攪的地府陰霧滾滾，四野不安，百鬼哀嚎。

黑無常自知辦事有誤，急忙跪拜下來，口中哀嚎道：「閻王恕罪，閻王饒命啊……」

「我問你，為什麼會勾錯魂魄？」秦廣王怒氣著一張黑臉，陰沉沉的質問道。

「小的奉命前去勾那楊帆老兒魂魄，不想貪嘴多喝了幾杯，所以在半路將這人魂魄誤認作了老頭，這才勾錯了來。」黑無常渾嚇的瑟瑟發抖，匍匐在地彙報著，心中惴惴不安，只求能保住一命。

「勾錯魂魄乃是小事一件，一碗孟婆湯灌下去,便可叫他忘記地府之事，再送他還陽便是，只是這小子為什麼會攪的我地府不寧，這真是十分奇怪，讓我想不通？」楚江王搖頭，眉頭深鎖，很是不解。

「再查查此人生死薄，或許可知道分曉。」秦廣王叫。

十閻王忙悶頭查看，翻到楊帆那一頁，正要查看他的陽壽，豈料忽的白光一閃，這頁竟化為白紙。

面對此情此景，十閻王面面相覷，竟是不知如何是好。

「喂，你們這群鬼差在搞什麼鬼，既然勾錯了魂，為什麼遲遲不放小爺我回去，莫不是要我學那五百年前的孫猴子大鬧一番才肯善罷甘休？」楊帆在一旁聽到事情來龍去脈，心中不禁有氣，忍不住罵將起來。

眾鬼差聽的渾身惴惴不安，十閻王更是心神一顫，遙想起五百年前，十八層地獄被掀翻一幕，不禁心肝劇裂。

十閻王心中不安，各自使眼色，推秦廣王為首笑臉勸慰道：「且稍等片刻，容我兄弟十人商議大事，稍待便送你還陽。」

「你們去商議吧，小爺我等著便是。」楊帆沒有多想，大手一揮，自顧自的跑去四下打量起地府來。

他隱隱有種感覺，突然元神出竅來了地府，和那個突然來問他經文的神秘人有莫大的關係，只是想不通那人到底是什麼意思。

既然神秘人要他來參觀地府，那他便好好參觀一番好了。

十閻王對視一眼，悄悄離去，來到森羅殿中，十個人密謀起來。

「用大法力抹去這人生死簿的記錄，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做出這件事的人一定來頭不小，必定和這個楊帆有很大關係，我們得罪楊帆，只怕不妙啊。」楚江王無奈嘆道。

宋江王道：「怕它作什麼，孟婆湯灌下，不信他忘不掉地府之事，再送他還陽，便沒我們的罪責。」

「只怕他不依不饒，不肯就範。」平等王直叫苦。

「該死，這人到底是何來歷，為什麼就是查不出。」泰山王動了殺機：「要不把他殺了得了？」

「不可以，如果殺不了，反激怒了他，以他的本事，鬧將起來，不亞於當年那猴頭。」

「哎，這可如何是好啊……」

諸王一籌莫展，一直沉默不語的秦廣王忽的提議道：「此人身具佛力，必定是佛門子弟，何不去請教地藏王菩薩，菩薩慈悲，必定會指引我們一條明路的。」

「對對，去找菩薩相助。」

十閻王齊齊奔赴地藏王府邸，待要敲門拜見，洞門忽的自己打開，走出一個青衣沙彌來，沙彌出來揖首道：「阿彌陀佛，十殿閻王有禮了。」

「子弟等還禮了。」十閻王不敢託大，忙還禮。

「菩薩說了，十閻王不必煩惱，自去送那人還陽便可。」

「有勞菩薩指點，我們告退。」

十閻王返回森羅殿，鬆了一口大氣，忙喚牛頭馬面：「速速請楊帆入殿。」

「是。」牛頭馬面忙去請人。

再說楊帆難得來地府一趟，自然是要好好周遊一番，路過幽冥背陰山，見荊棘叢中藏著鬼怪，石崖邊隱藏著邪魔，陰風颯颯，黑霧漫漫。

山前山後，牛頭馬面亂呼叫，惡鬼窮魂對著哭泣。

然後來到十八層地獄。有吊筋獄、火坑獄、寒冰獄、拔舌獄、剝皮獄、阿鼻獄、血池獄等，一個個緊縛牢拴，繩纏索綁，被鐵簡鋼錘擊打，打得皺眉苦臉，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這些都是因生前不忠不孝傷天理，瞞心昧己不公道，花言巧語暗損人，謀財害命，宰畜屠生，強欺善良所致，即使墮落千年永難解脫。

楊帆自是不會同情這些惡鬼，但是看見這些酷刑血肉模糊，也覺得噁心，便讓陸判帶他去觀看奈何橋。

奈何橋，立於弱水之上，橋身極長，末端隱於濃霧之中，不見端首。

在岸邊，黑色的彼岸花綻放，妖冶而美艷，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醉人的花香，讓人聞之心醉神迷。

橋頭之上，立一女子，便是孟婆了。

孟婆青紗遮臉，但從其玲瓏身段，便能判斷她的年歲不過二八，如此妙齡少女，怎麼就成了人人口中所厭的孟婆。

「來來，喝！」孟婆機械的端起孟婆湯，讓一個個魂魄喝下。

喝下孟婆湯，今世一切如白夢，一切具往昔，魂魄飄飄然，茫茫然的上了奈何橋，頭也不回的飛入了那被濃霧包裹的橋頭，橋的那一端，是來世。

「你說為什麼投胎一定要忘記前世記憶呢？」楊帆忍不住沖陸判問道。

陸判答道：「無牽無掛，方能往來世投胎，如果帶著牽挂，又如何投胎的安心。」

「那孟婆她自己為什麼不喝了去投胎？」

楊帆這一問，陸判不好作答了，沉默半晌，他才答道：「孟婆她在是在等一人，紅塵過客千萬，她卻獨獨等不到那人，等不到那人，她也就度不了自己。」

陸判看著孟婆出神，喃喃自語的道出了一段不為人知的往事來：

一杯忘川煮今生，渡盡紅塵只一人。

那時候孟婆還不叫孟婆，叫孟娘。孟娘千年之前出生在人間一個豪富之家，父母皆為當地出了名的大善人，樂善好施，贏得了鄉里鄉親的尊重，孟娘二八年華，出落得亭亭玉立，又自小耳濡目染父母的德行，也是十里八鄉出名的溫柔善良的好姑娘。

這天家裡來了一個道士，道士還未進門便說要見孟娘，孟娘父母從來對修仙之士都相當尊敬，將道士禮讓進屋，道士看了孟娘，對她父母說，這孩子乃是百年難遇的修仙人才。

孟娘父母聞言驚喜異常，要知道，不管是有錢還是有權，都比不上家裡有位仙人能夠光宗耀祖！道士留下幾冊書簡，說以孟娘的悟性，三年便可有所小成，遂與孟娘的父母約定，三年之後再回此間。

孟娘確實聰慧，在無人指導的情況下，憑藉自己的領悟，未到三年果真已然小成，此時離道士說的三年之期還有三月，可孟娘還有一個關鍵的地方沒有想通，所以還在拚命地努力。

這日夜晚，孟娘正在屋后小院修行，突然牆上一個黑影開口說話，說她修習得不正確。

孟娘嚇了一跳，看著牆頭的黑影，知道這人既然發聲說自己修習不正確，那必定已觀察多時，自己未曾察覺，看來此人的功力還要更加深厚，孟娘未曾多想，只當這人是不知名的高人，禮貌將他請入屋內。

這人說他不習慣走門，從牆頭跳了下來，就剛才孟娘的修習之法指點了一二，孟娘本是聰慧之人，不過瞬間就明白此人的指點正是自己無法突破的關鍵之處，於是更加虛心學習。

這黑影神秘得很，不願暴露人前，孟娘想隱士高人大概都有這種怪癖也沒多加理會，從那天起，這個黑影每天夜裡都會來到孟娘的牆頭，為孟娘指點迷津，久而久之，孟娘也習慣了自家牆上的這抹黑影。

眼看後日就是三年之期，孟娘已將道士所留書籍全數修行完畢，是以這天沒有修行，而是與黑影聊起了天，可突然間，從裡屋突然衝出一個白影，揮劍直刺黑影，黑影見機遁走。孟娘定睛一看，那白影便是三年未見的道士，道士說他夜裡起卦，卦象顯示孟娘有難，所以趕早回來，沒想到，竟是邪魔入屋。

道士說了原委，孟娘才知道，原來那個黑影，竟是肆虐人間的風魔，傳說中風魔兇殘成性，所過之處死傷無數，聽到道士的敘述，孟娘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將道士口中的風魔與那個每日指點自己修行的黑影聯繫起來，她覺得，魔也有好人，她決定相信那是個好魔，若那人真如道士所言，那她便將他勸服，讓他改邪歸正！

因為，不知不覺間，她的心裡，已經有了他的影子。

道士苦守三月，未見風魔身影，再次起卦，發現風魔已至別處，為了剷除風魔，道士繼續行走。道士走後的一天，白日里，突然烏雲遮日，光線被雲層阻隔，整個城鎮都瀰漫著一種危險的氣息。天降異象，必勝大亂，孟娘在家中做好了一切準備，憑藉自己的修行勢必要保證眾人的安全。

魅影橫空，那個正以席捲天下之勢席捲她所在城鎮的邪魔，竟然就是那個之前指點著她進步的黑影，就是道士口中的風魔，她終於看到了風魔摧毀房屋，將人卷飛上天，再重重摔下，她就這麼站在街道中間，動彈不得，肆虐的風繞過了她繼續向前侵襲，風魔沒有動她一根頭髮，她卻比被凌遲更加痛苦。

風魔去的那邊是她的家！她終於動了，用手中的劍刺向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可她哪裡是那身影的對手，她眼睜睜地看著她所熟悉的一切在風魔的狂風之下化為斷壁殘垣，她心痛極了，刺痛，絞痛，痛不欲生，她不僅因恨而痛，更因為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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