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第八章 夜不能寐

「你沒睡好嗎？」因為窗帘太擋光，不甚明亮的光線中，蘇可瑩細心的看到他眼中的血絲，關心的問道。

「哦……想著那本小說……」張慕揚就忙含糊的說道。

「不會是在地上睡不舒服吧？」依舊關心的話語，蘇可瑩不覺間已經將他當成了朋友，而不是受雇的房客。

「不是。」張慕揚看了眼她的大床，其實很想說「是」。

「你先去洗漱，我來收拾房間。」蘇可瑩看了他兩眼，不再問他，指了指地上鋪的有些凌亂的被子說道。

「我來收拾吧，你先去洗漱。」張慕揚急忙爬起來，說道。

「好吧，你疊好放進柜子里就行。」蘇可瑩又看了他一眼，終於往洗手間走去。

張慕揚見她走進了洗手間，終於長出了口氣，按了按小腹下，他的睡褲每天早上都會搭小帳篷，這是很多青年男人沒法避免的事情。

將被子疊好放進指定的地方，張慕揚伸手拉開窗帘，外面的陽光立刻鋪天蓋地的灑進來，已經是早上七點了。

張慕揚走出蘇可瑩的卧室，先去廚房準備做點早飯。

可一走出房門，就聽到外面的響聲，轉頭一看，許堯竟然已經在廚房忙碌起來。

看來這房間的隔音效果還真不是一般的好，他一夜沒睡，都沒聽到外面的動靜，而許堯已經快做好了早餐，雖然看上去他做飯並不熟練，卻依舊一臉認真的在忙碌。

「可瑩，我給你……」聽到開門的聲音，以為是蘇可瑩起床了，許堯興沖沖的轉頭一看，卻是張慕揚，當即臉色就沉了下來。

「起的這麼早？」張慕揚努力拿出一種「姐夫」的姿態，笑容卻有些勉強。

他知道蘇可瑩一直將許堯當成弟弟，所以對許堯所表現的一切，他只能盡量的包容忍耐，像是家長對任性孩子的遷就。

許堯的眼神有些陰鷙的在他臉上停留片刻，隨即轉過頭繼續忙碌著。

「吶，有什麼需要我幫忙？」張慕揚明顯的感受到他的敵意，只得再次開口。

「你不用對你的情敵擺出這幅寬容的模樣。」許堯沒再轉身，聲音很冷硬，「無論你在她心中有多重要，我也不會承認你是可瑩的男人。」

張慕揚臉上一直掛著的笑容凝固住了，他雖然一向好脾氣，可大清早被這樣的對待還是有些不爽。

「很抱歉，我和可瑩的感情不需要你的承認。」張慕揚帶著些微不悅的說道。

許堯的背部肌肉似乎繃緊了，他轉過頭，一字一頓的說道：「可瑩不過找了個失敗的替代品，小心點，因為不知道哪一天，我就會取代你的位置。」

「那就祝你好運。」張慕揚不願與他生氣，雖然他心中更加的不爽。

轉身走回卧室，順手關上房門，蘇可瑩已經坐在梳妝鏡前整理著頭髮。

「他在給你做飯。」張慕揚靠著飄窗檯，說道。

「今天我就想辦法給他找份工作，你堅持一天就好。」蘇可瑩抓著頭髮，從鏡子里看著他，有些歉意的說道。

剛才她聽到兩人傳來的對話，從張慕揚搬進自己家之後，她還從未見過他說過一句重話，今天早上卻似乎有些動怒，她心中有些過意不去。

「我倒沒什麼，只是他老是把我當成殺父仇人一樣……」張慕揚皺了皺眉，話沒說話就見蘇可瑩臉色微沉，於是急忙打住話頭。

「他和你一樣，沒有父母。」蘇可瑩撫著頭髮，眼神幽暗下來，「唯一比你幸福的，就是有個哥哥。」

張慕揚沒想到看著衣著光鮮的許堯竟然沒有父母，當時就愣住了。

「事實上，我們三個人一起在孤兒院長大，直到我九歲時，被一對特別想要女孩的夫妻領回家……也就是現在我的父母。」蘇可瑩低下頭，長長的嘆了口氣，她從未在張慕揚面前說過這些，只因這都是不堪回首的往事。

「你先洗漱吧。」心情突然的灰暗，蘇可瑩不想再多說，站起身往門走去。

她也是孤兒？張慕揚看著她纖細的背影，在驚愕之餘，不覺嘆息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同為孤兒，怎麼就沒有他們這樣的好命運，沒人領養沒有照顧，只有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奮鬥著……

「小堯居然會做飯了。」蘇可瑩不斷的稱讚著許堯，一雙眼睛笑成了明亮的月牙。

「你喜歡吃的，我都會做。」許堯抬起頭，那雙眼裡滿是寵愛，只有這個時候，他似乎才褪去一絲青澀的少年氣息。

蘇可瑩避開他的眼神，看向張慕揚：「看來有你們兩個在，以後我每天都能吃上美味大餐。」

張慕揚抿了抿唇角，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指，雖然許堯處處針對，可在不經意間，還是帶著優雅的紳士味道，如果不是「情敵」，他對許堯的長相和性格完全不討厭，甚至很喜歡。

「我去把蘋蘋和果果接回來。」吃過早飯，張慕揚拿起蘇可瑩的包，一副每天早上都會送她下樓上班的模樣。

「嗯，」蘇可瑩換著鞋，抬頭對許堯說道，「小堯，你繼續休息一天，我會爭取安排一份你喜歡的工作。如果你想出去逛逛，慕揚要是有時間，他會陪你一起的。」

「你中午不回來？」許堯站在玄關處，問道。

「最近公司比較忙，中午就不回來了，慕揚會管你午飯的。」蘇可瑩笑了起來，看了眼張慕揚親昵的說道。

「那我中午給你做你最喜歡吃的鳳尾蝦，送到你公司里。」許堯滿是期待的說道。

「不用！」蘇可瑩急忙拒絕，見許堯臉上的表情黯淡下來，她急忙補充說道，「如果中午有時間，我會回來的，到時候打電話再說。」

「時間不早了，我們先下去吧。」張慕揚適時的說道。

「是快遲到了。」蘇可瑩看了眼客廳的鐘，對許堯笑著揮手，「在家好好休息，拜拜。」

說著，不等許堯說話立刻帶上房門，快步往電梯口走去。

兩人站在電梯里一陣沉默，蘇可瑩揉了揉太陽穴，一想到黏人的許堯就頭痛不已。

「是我做的不夠好吧？」張慕揚突然幽幽的說道，他感覺自己還沒完全進入角色，所以對許堯的應有的反應做的也不到位。

好像自己是一杯寡淡的白水，這樣下去別說許堯會看破，就連自己都不相信蘇可瑩會喜歡這樣一個溫吞性格的人。

「你做的很好了。」蘇可瑩轉過臉，看著他認真的說道，「張慕揚，謝謝你，是我給你帶麻煩了。」

「別這樣說，我很樂意為你效勞。」雖然是真心話，可從張慕揚總覺得自己說話也寡淡的很，總是會把明明很有感情的話，說成應付的客套話一樣。

「還是要謝謝你，許堯被大家寵壞了，對自己喜歡的東西，從不肯放手，霸道的佔有慾，從孩子時期到現在，一直沒變。」蘇可瑩伸手接過還在張慕揚手中拿著的包，眼角眉梢有著抹不去的憂慮。

「這樣挺好，不服輸嘛。」張慕揚抓了抓頭髮，說道。

「好什麼？他不肯接受現實和失敗，總有一天會跌的更慘。」蘇可瑩幽幽嘆氣。

張慕揚眼神複雜的看了她一眼，他覺得蘇可瑩很關心許堯，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雖然她一直將許堯當成弟弟，可說不準有一天，還真被許堯這股倔勁給撬去了。

可憐他從小到大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上學時交結了五六個死黨，也都遠走高飛，這個城市對他來說空蕩蕩的，因為是宅男，連同事都沒一個……

正有些傷感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起來--自從昨天晚上被霞里俠氣訓了一頓之後，許堯時刻記著保持手機的開機狀態，免得又被她罵。

掏出手機一看，居然是銘興打過來的，這死小子在溫柔鄉里還記得自己，真是難為他了。

電梯門開了，張慕揚與蘇可瑩一前一後走出去，銘興那邊正在大呼小叫的喊道：「慕揚，我終於將上次那個遊戲程序修改好了，你趕緊上網！」

「等一會，我現在正有事。」在安靜的地下車庫，張慕揚壓低聲音說道。

「什麼事比我的遊戲還重要？你小子不會還在睡大覺做春夢吧？趕緊起來，快點快點！」銘興很興奮，他的聲音也幾乎要從手機里跳脫出來，「這套遊戲的程序要是能大賣，我一定給你找十個小姐，一晚上哦……」

「好好，你等我十分鐘。」怕他再說出什麼話來，張慕揚立刻掛斷電話，不好意思的看了眼蘇可瑩，不由自主的解釋說道，「我朋友，研究程序的，整天做夢能弄個火遍網路的遊戲大賣。」

「還有夢做的人，很幸福呀。」蘇可瑩走到自己的車邊，轉頭一笑。

「啊？」張慕揚微微一愣，在他心裡，只有窮瘋了的人，才會做這種夢。

「你也有會夢想有一天成為最著名的作者，作品受到很多人的肯定和喜歡……而像我，沒什麼追求，也不敢做夢，」兩人都做到車中，蘇可瑩發動車子繼續說道，「害怕幻想的太多，等醒來的時候，會更加失落。」

「你現在就很好啊，要什麼有什麼，我要是你，做夢都能笑出來。」張慕揚真的挺羨慕她，雖然她也是孤兒，而且看上去和養父的關係並不是很好，但是有房有車，事業有成，而且也不缺桃花，多少人都羨慕不過來。

「要什麼有什麼？」蘇可瑩唇邊浮起一絲嘲諷的微笑，岔開話題，「蘋蘋和果果以前是許堯養的寵物，今天看到他一定會很高興。我沒時間陪它們，跟著我一起生活，大多時候都是孤單寂寞的……你去接它們回去之後，就忙你的，別理會許堯和它們瘋鬧。」

說著，蘇可瑩將車開到小區門口，刷卡出大門后，右轉十幾米，就到了一家寵物店門口。

「你去上班吧，家裡都交給我好了。」張慕揚下了車，對蘇可瑩說道。

蘇可瑩點了點頭，指指寵物店裡：「拜託你了。」

「拜拜。」張慕揚轉身往寵物店走去，老遠就看到關在大籠子里興奮起來的兩隻狗。

領出兩隻大狗，還沒走幾步，手機又想了起來，張慕揚拿出一看，還是銘興的電話。

「慕揚，你還沒上網呀？」那邊的聲音急吼吼的傳來。

「再等十分鐘，我現在外面，馬上就回去。」張慕揚拽著兩隻狗說道。

「啊，對了，你已經搬家了是吧？上次我還惦記著這件事，說去幫你找房子，哎呀，後來忙的忘記了……」銘興突然響起張慕揚好像一個月前說要搬家，他當時正沉醉在溫柔鄉里，根本沒放心上。

「你還能記著我？」張慕揚撇撇嘴，「有事的時候想到我，有女人的時候，根本就想不到我。」

「瞧你把我說成什麼人了，我哪有那麼見色忘友，只是前段時間真的在閉關修鍊，這不，將上次那套遊戲的程序重新改編了，你一定要幫我看看！」

銘興和張慕揚是初中到大學的朋友，大學的時候，甚至被分到了一個寢室，張慕揚一直都是遊戲高手，只是在遇到他的初戀之後，就不再沒日沒夜的玩遊戲，而是將多餘的精力轉到風花雪月上。

雖然現在張慕揚對遊戲的熱情已經退卻了很多，可每天在閑暇的時候，還是會消遣一刻，所以，新遊戲剛剛開發，銘興第一個要拿來試手的當然是張慕揚。

只要能吸引玩過無數遊戲的張慕揚，就算是有新意和創意，這個遊戲也成功一半。

當然，這遊戲可不是銘興一個人能做出來的，他是一個遊戲策劃小組一起合作，並且遊戲背景和設定的腳本還有張慕揚的功勞。

「慕揚，要不我今天去你那裡，順便看看你新租下的房子……」銘興又說道。

「不用！」張慕揚立刻拒絕，要是銘興來了，他和蘇可瑩之間的事情肯定敗露，「這樣吧……我一會去你那裡，網上說不方便。」

張慕揚邊說邊走，他最近忙的忘記這城市裡還有知道他根底的銘興，要是不和他串通好，說不準哪一天在街上遇見，一定會戳穿自己和蘇可瑩之間的假戲。

「也好，咱哥倆好久沒聚了，讓你嫂子給你做桌好菜，我們好好喝一杯。」銘興高興的說道，「就這樣，我在家等你，快點過來。」

「嫂子」？張慕揚苦笑，銘興的進度還真大呀，不到一個半月，剛認識的女朋友就成了媳婦，相比之下，他就遜色多了。

將兩隻狗送回家裡，蘋蘋和果果一見到許堯，幾乎興奮瘋了，在地上打著滾的湊過去，口中嗚嗚的叫著，將許堯撲倒在沙發上，快樂的幾乎將尾巴都搖斷了。

張慕揚見兩隻狗和原主人那麼親近，心裡升起一股淡淡的酸味，不由罵它們忘恩負義，好歹自己也陪伴它們那麼久，沒見對自己這麼親熱。

「小堯，我今天有點事，要出去一次，你……」

「你走你的，不用管我。」許堯沒等他說話，就從兩隻狗的中傳出聲音。

「那……失陪了，冰箱里有食物，這是門的鑰匙，出門的話記得帶著。」張慕揚和他獨處，也覺得十分尷尬，急忙說道。

「知道了。」有些不耐煩的聲音從蘋蘋和果果身下傳出。

張慕揚見他對自己態度冷淡，也不多說，立刻換好衣服出了門。

銘興還是住在那個狹窄的單身宿舍里，在蘇可瑩家中住習慣了，到了這一室一廳的房子里，因為鮮明的對比，張慕揚突然覺得自己能住在蘇可瑩家裡是多麼幸福。

「娘咧，你可算來了。」銘興叼著煙，赤著上身，穿著大褲頭，一把將張慕揚往卧室里拽去。

卧室不是很大，床邊就放著電腦，那鍵盤上已經滿是煙灰，雖然窗戶開著，裡面的氣味依舊嗆人的很。

將張慕揚扯到床邊坐著，銘興吐掉煙頭，眼睛里都是紅絲，看上去也熬了不少夜。

「趕緊給我看看這個遊戲弄的怎麼樣，大部分的人物背景和設定都是用你當初的想法。」銘興點開遊戲的界面說道。

「那個……嫂子呢？」張慕揚可沒心情玩遊戲，他從進來到現在也沒見銘興的女朋友，不由問道。

「上班去了，晚上回來給你做大餐，快點給我看看。」銘興只顧著自己新研發出來的遊戲，根本沒見張慕揚身上和以往細微的不同。

「晚上？下午我就要回去了。」張慕揚有些遺憾沒見到「嫂子」。

「回去那麼早幹嘛？你有約會啊？」說到這裡，一直忙著遊戲的銘興終於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張慕揚一眼，眼神漸漸驚奇起來，「慕揚，你該不會……真的有約會吧？哪裡的女人，多大了，姓什麼叫什麼，在哪裡工作？」

一大串的問題問過，銘興不等張慕揚回答，又撲了過來，捏著他的下巴仔細打量著，口中喃喃說道：「小樣，你不會真的有女人了吧？瞧這一身衣服，再瞧瞧這小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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