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要命的交情
「噢,學以致用,這個想法不錯,」馬曉波嘴上說的客氣,心裡卻是大為不屑,在他看來,身後這個紈絝子無非就是要個皮包公司聚斂財富罷了。
這年頭臨海市五花八門的所謂廣告公司也有不少,幕後的老闆大多都是有些關係的人,他們在市裡找個大樓,戳上塊牌子,就算是有了賺錢的道具了。這玩意無非就是小打小鬧,永遠都到不了大處。
「正好,建業集團主樓上現在還沒有安排廣告牌,」馬曉波並不介意在這件事上做出點貢獻,他想了想,繼續說道,「按照主樓的規格,應該是可以安置三塊。正面樓體二十七米,兩個側面各十米,我前段日子還想著招標把它們拍出去了,既然你有這份心思,那就算你的好了。」
孫秉雲也不說謝,他探過身子,伸手在對方的後背上拍了拍,大有一切盡在不言中的意思。
建業集團的主體樓就在解放大街與光明中路交匯的路口上,樓高六層,樓體成弧線設計,僅從地理位置上看,這塊樓頂的廣告牌商業價值比較高,如果承租出去,每年六七萬的收入還是很有保證的。不過對於孫秉雲來說,他現在看中的並不是這些,市內樓頂廣告牌的商用價值或許的確很高,但仍舊只能算是城市廣告的很小一部分。他現在真正想要動手的地方有兩處,一處是車體移動廣告,另一處則是城市街道兩側的燈箱廣告牌。
車體移動廣告,無非就是計程車與城市公交的車體廣告,這一部分要想拿來下,對於孫秉雲來說並沒有太大困難。至於說城市街道的燈箱廣告,現如今臨海正面臨著老城區的改造以及新海港區的建設,市容市貌的全面改觀即將出現。在孫秉雲的印象里,前世臨海市市內六條主街道兩側的燈箱廣告牌以及路燈燈柱掛牌,是由九四年陳海斌成立的飛馬廣告公司承攬並樹立起來的,而到了02年,陳海斌便成為了南疆省首屈一指的廣告人,省內十三個地級市,包括幾條高速公路沿線,都有飛馬廣告公司樹立的廣告牌。到03年的時候,飛馬廣告公司出資與央視合作,籌辦了一期《同一首歌:走進臨海》欄目,由此正式進軍電視廣告媒體,而那時候的陳海斌除了是個身價上億的富豪之外,還是南疆省政協委員、人大代表。
想想這時候的陳海斌還在幹什麼?他應該還在日本留學沒有回來呢,相對於這位海歸學子來說,孫秉雲承認自己只是個「土鱉」,不過這個土鱉現在卻是打定主意要搶了海龜的飯碗。
市二醫院是傳染病、腎病的專科醫院,相比起市中心醫院來,這家醫院的規模還算不上很大,醫院正門內沒有停車場,只有一個停放自行車的小車棚。
「秉雲,」將車停在醫院門外的便道上,三人先後下了車,馬曉波抬頭看了一眼四層的醫院行政樓,說道,「你先陪林小姐上去,我去找一下葛長生,記著,住院手續先不要辦,一會兒我過去再說。」
「要不要我們在這等你?」孫秉雲直到葛長生就是二醫院的院長,乙肝病理學方面的專家。
「不用,」馬曉波已經走出去兩步了,他頭也不回的擺手說道,「有姓葛的帶著我還怕找不到地方?」
「這位......馬總是你的朋友?」看著馬曉波肥胖的身影漸去漸遠,林孜秀吁了口氣,她把懷裡的錢袋子抱得緊緊的,輕聲說道。
「嗯,就算是吧,」孫秉雲眯著眼,若無其事的將胳膊攬在女人柔細的腰肢上。
「你們的關係很好吧?」林孜秀臉上一紅,卻沒有想著掙脫,她跟著對方腳步朝醫護樓的方向走,嘴裡含糊的說道,「十萬塊拿出來,卻連借條也不要。」
「我們是要命的交情,所以這借條......呵呵,我寫著也不方便,他收了恐怕更不方便。」孫秉雲悶哼一聲,不無嘲諷的說道。
林孜秀一臉的惑然,她只聽說過「過命」的交情,卻從未聽說過「要命」的交情,而且身邊男人還把這兩個字說的很重,其中肯定是另有所指。
「是不是不明白我的話?」看到四周也沒有多少人,孫秉雲嗤笑一聲,壓低聲音說道。
林孜秀搖搖頭,躲閃的目光中有著幾分忐忑。
「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好理解的,」孫秉雲聳了聳肩,抬頭看著不遠處的樓門,說道,「為了這些給小小救命的錢,你把自己賣給我,而我呢,把自己賣給了他。你想用這筆錢留住小小的命,我想用這筆錢留住你,他想用這筆錢買了我的命,準確的說,是借我的命捏住我家老頭子的把柄。所以說,這不是一筆交易,而是三筆交易。我這麼說你明白了吧?」
林孜秀腳下一頓,抬臉看向孫秉雲的目光中充滿了驚慌失措,她又不是傻子,話說到這份上自然是什麼都明白了。她那兩片粉色的性感嘴唇連連抖動,顯然是想要說些什麼,但卻又不知道應該怎麼說。
「行啦,別想那麼多了,」孫秉雲對她的反應頗為滿意,畢竟他需要對方充當的角色非常重要,如果這女人是個故作清高而骨子裡卻拜金味十足的貨色,那這個計劃就會直接面臨流產的危險。而從目前的情況,林孜秀還是值得信任的,至於以後的情況,那就要以後再說了。
「現在最要緊的就是保住小小,不怕實話告訴你,這筆錢其實很不幹凈,借了它就等於是背上了一筆永遠都還不清的債,」摟著女人進了樓門,孫秉雲幾乎湊到她的耳朵邊輕聲說道,「不過現在咱們都沒得選擇,畢竟小小是無辜的,她還在等著這筆錢救命。」
「......對不起,」長時間的沉默后,林孜秀才輕聲說道。她緊緊攥著錢袋的雙手因為過分用力,指關節的部位都變得蒼白,沒有絲毫的血色,由此可以看出她此刻的心情是多麼的不平靜。
「這話應該由我對你來說才對,」孫秉雲心中一陣羞愧,但緊緊抿著的嘴唇卻將他這很愧疚很好的隱藏在心底。
因為還沒有正式辦理住院治療手續,蘇小小的病房被安排在急診病房裡。孫秉雲與林孜秀順著醫護樓內的一樓走廊,徑直到了急診部。
正好是下午上班的時間,急診部病房區內往來的護士醫生比較多,走廊兩側的排椅上,還三三兩兩的坐著一些前來看病的病人,偶爾還能看到一兩個穿著破爛的人合身躺在排椅上睡覺。走在這樣的地方,尤其是聽到那時不時傳來的咳嗽聲,再看看醫生護士們臉上帶著的素白口罩,孫秉雲都覺得有些心跳——這裡可是傳染病醫院急診部,雖然空氣中充斥著來蘇水的味道,可天知道有沒有傳染病菌摻雜其中。
「等一會兒辦了住院治療手續,趕緊讓小小離開這個地方,」看到林孜秀停在一處掛著「臨時病房」木牌的門前,孫秉雲也不伸手,就那麼抬腳一蹭,把房門頂開一道縫隙,嘴裡憤憤的說道,「這裡是傳染病區的急診部,他們怎麼把孩子安排在這個地方?!」
「沒事,這病房裡也沒有住別人,只有小小自己......」林孜秀怯怯的朝四周看了一眼,四周往來的醫生護士不少,她怕這邊說話太大聲會被人家聽到。
孫秉雲明白她的心思,不好多說什麼,緊跟在女人身後從門縫裡擠進去,一抬眼,卻看到了令他怒火上涌的一幕。
這件急診部的臨時病房不大,整個房間也就是十幾平方的樣子。房間里除了兩張各自靠牆的病床之外,連把椅子都沒有。在右側的那張病床上,睡著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姑娘,看上卻最多也就是十來歲的樣子。
小姑娘睡的很熟,但是睡相不太好看,上半身朝右側翻著,下半身卻是正躺的姿勢,兩條小腿一條蜷起,一條伸直,姿勢看上去有些詭異。
也許是因為小姑娘睡覺不太安穩,身邊暫時又沒人照顧的原因,正掛著點滴的右手,被人用一根膠皮管綁在了床便得護欄上,吊瓶架子上吊著的二百五十毫升生理鹽水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滴完了,殷紅的鮮血從小姑娘嫩白的手背上流出來,順著細細的輸液管迴流,幾乎都要走到滴瓶的位置了。
林孜秀性子柔弱,她什麼都沒說,只是快步跑過去小心翼翼的將針頭從女兒的手背上拔出來,用桌上放著的一塊棉球按在針眼的位子上,而後就蹲在床前去解綁在扶手上的膠皮管。
孫秉雲在後面看著,他分明瞧見兩滴眼淚從女人的下巴上滴下來,悄無聲息的滾落在潔白的床單上。
「護士呢?這病房沒有護士的嗎?」走到床邊,孫秉雲伸手扶在她的肩膀上,柔聲問道。
「啊?」林孜秀扭過頭,臉上擠出一絲若無其事的笑容,說道,「可能忙吧,這兩天......」
「我去找護士,看看她們有多忙。」在女人肩膀上輕輕一拍,也不等她把話說完,孫秉雲一轉身,面無表情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