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話 封道大典(二十)
劍閣,第二層。
東、南、西、北四座大山之一的西山腳下。
少依凡一行人從劍魄內出來時就在此處,再也看不到之前四周的無限風光。
劍閣內的花鳥魚蟲,均遭受詛咒之力的影響,出現不同程度的枯萎。
劍魄內外有別,才使得這些原本就生長在劍閣內的生命,沒有變成發著紫光的異類。
破敗的劍閣二層,就好像已經荒廢百年之久,讓少依凡等人產生同一個錯覺:劍魄內的時間流失比外面快!
「這劍閣二層,竟然只有三千里方圓,可比劍魄內小上不少!」
少依凡閉眼的瞬間神念外放,觸及四座大山後折返回來。
「公子,為何從這劍魄層出來之時,心中總感覺不踏實。似乎有些太簡單、太容易。」
食味天進出劍魄前後,儼然換了個人。此時不僅在少依凡面前不那麼拘謹,反倒將以前不曾感受過的「小心謹慎」,當做一場修行。
露凝霜和納蘭雲馨沒有多少話,問心潭裡赤裸裸的對白,此刻都成了女兒家心中的秘密。
二女相視一笑,不知是在笑食味天,還是有什麼事情心照不宣。
滿兒見狀,噘了一下嘴,繼續聽椿丫頭在耳邊小聲誇讚食味天的「通神廚藝」。
這已經是一個時辰以來,椿丫頭第五次這樣說。
可滿兒好像十分感興趣的樣子,每一次聽都能產生新的疑問。
陸長生也想褪去偽裝一般毫無架子,總會抓住食味天的話頭就是一頓「懟」。
「我說老食。
你是有迫害妄想吧,出來前公子不是說過,要去見見這蜀山劍閣的『主人』,也就是此地劍道之魂。
看樣子這位主人也比較好客,不會故意刁難我們這些參加試煉的弟子。」
說到「參加試煉的弟子」時,陸長生故意抬高了聲調,好像在故意說食味天,並不是后道四山中任意一派的弟子。
食味天悟道之後,自然老道不少,根本不理會陸長生這種破綻百出的「雕蟲小技」。
「雖然不知其他人在劍魄內,受益幾何。可我食味天卻通過劍魄收穫良多,若有幸見識那劍閣之主,必當面道謝。」
談吐間,食味天又伸手扶了扶鼻樑兩側的綠色石頭鏡片。
眾人也是在離開劍魄前才得知,兩片綠色石頭鏡片,是狗烹體內某處的一塊「結石」。
......
「走吧!
即便劍魄內受益良多,也沒留給我們太多時間在此處閑談!」
等食味天回過神,少依凡和陸長生已經不見蹤影。
只剩下少依凡以納音法留下的一句話。
「離開此地之後,看緊『狗烹』,切忌不要被它智商貧乏的外表所迷惑......」
被這句話點醒,食味天環顧周圍。哪裡還能找得到「狗烹」的影子。
抓過空氣中的一個氣團聞了聞,食味天也躍身而出,跟上少依凡。
反倒是幾位姑娘,在最後面御空而行,不緊不慢。
似乎有少依凡的地方,危險這種東西也會成為最後的「美餐」。
千里路程,一步之遙。
少依凡落腳之處,正是劍閣二層那一艘船的船頭。
江水早已乾涸,有些裂紋的土塊里,滲出淡淡的紫色。四周農田裡的作物枯萎,山野間花草凋零,地上很多動物的屍體散發著腐爛的味道。
之前劍閣二層內的劍魄,此刻也都不知所蹤,只留下一百零八具僵硬的空殼,像風乾的屍體一樣聚集在周圍。
緊隨少依凡出現的陸長生,聞慣藥草,似不太習慣周遭的氣味,用衣袖捂住口鼻。
「看樣子這些劍魄早已離去,他們應該就是劍閣長老!」
吱吱嗚嗚的聲音從陸長生袖子內傳出,語氣嚴肅,絲毫沒有跟食味天鬥嘴時的輕佻。
「看來有些疑問,只有當面請教劍道之魂了!」
頓了頓,少依凡看著四周繼續道。
「可我有一事始終不明。
那紫蛇在我手中時,並沒有感覺到它有多強,可為何有許多『道』支撐的劍魄內外,卻好像遭受了無法挽回的劫難一樣?」
陸長生向船頭走了兩步,同少依凡肩並肩時,放下了捂著口鼻的手,仿若之前的舉動都是偽裝。
「你對『詛咒之力』了解多少?」
「只有曾經在西華山藏書洞里了解的隻言片語,大概是說,天辰星、海辰星、冥辰星的屍、鬼、魔擅長祭控魁詛四類術法,鍾愛太陰之力。」
「想不到堂堂月神族,如今的術道典籍不僅匱乏,還普遍無知。」
「不要談歷史,划重點。」
「詛咒之力,擁有多種形式。
就如同把生命在生死之間的過程,以殘忍殘酷的手段無限拉長,汲取怨念痛苦,成為道者的養分。」
「所以,詛咒之力對於處在生死界點上的你我,就無法展現出它的威能了?」
「因為我們遇到的『詛』道,還很幼小,無法跟你現在的死道匹敵罷了。
道有大小,也有強弱。
若把你現在對道的掌控比作少年,那紫蛇對道的掌控也只是個嬰兒。
試問,一個嬰兒,如何強的過少年?」
聽陸長生說道,少依凡陷入沉默。
如果此前會把「道」當做不同的力量去看待,那經過劍閣內的種種,他會把無數大道小道,視作一種擁有極高智慧,卻不屬於「生命」的賢者。
不同的道之間,可以成為「朋友」,也能夠變成「仇敵」。
只不過「它們」,更擅長利用修行者、得道者,達成各種各樣的目的......
「你這比喻形象的多,也容易理解。
那......是不是如何區分大道?如何區別小道?怎樣得知它們是強是弱?
萬一下次我這作死的模式開啟,怕來不及逃啊~」
少依凡的話里有幾分調侃,卻有他最想知道的東西。
陸長生開懷一笑,又變成一副弔兒郎當的樣子,刻意賣起關子。
「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不可言傳啊。
相信你一定會有知道的一天,如果你能遇到的話......咳咳,嗯,不可貌相,不可衡量。」
說到最後,陸長生吞吞吐吐,似在遮掩什麼,卻又好像在暗示少依凡什麼。
如同只有兩個人的對話,卻有許多「無形」的眼睛圍在周圍。
會心一笑,兩人都讀懂了對方的意思。
恰在此時。
食味天從遠處追著狗烹一路躍馳而來,還不停在狗烹身後罵罵咧咧,儼然是胖廚子教訓自家二狗子。
說來奇怪,已有入神境實力的食味天,卻追不上自己烹制的「食物」。
狗烹在少依凡前方的河岸邊,陡然一個急停,「紅燜」的前腿直接崴掉后,又堪堪接了回去。
隨後把叼在嘴裡的一塊淡黃透明石頭,放在河邊,沖著少依凡狂搖尾巴,盡顯討好與諂媚。
「分明不是狗,竟然也有幾分狗性!」陸長生看著狗烹略作評價,對狗烹放在河邊的石頭卻沒有多少興趣。
食味天追過來時,擦拭著額頭沁出的汗水。回想著少依凡以納音法對他說過的話,臉上大寫的尷尬。
只見。
少依凡邁著尋常的步子,在空蕩的「江面」上腳步輕移。
沒有閃現,沒有瞬移,沒有陣法。
用了十幾步,左腳踏在岸邊枯黃的草地上。
走向狗烹時,依舊一臉嚴肅。
陸長生沒有少依凡這般「雅興」,起身一躍落在食味天身側。
「沒看出來啊老食,你家狗子還能給你撿回個寶貝!」
食味天沒有接話,只是靜靜看著少依凡用手拿起淡黃色的石塊。
拳頭大小的石塊,只有一面略微光滑,且帶著一定弧度。剩下的都是尖銳的稜角,凹凸不平。
就如同一塊平滑的鵝卵石碎裂后,其中掉落的一小塊。
然而。
看似平淡無奇的石頭,在被少依凡拿在手中后,不時的散發著劍意,彷彿刺骨的冰塊一樣,寒氣扎手。
可這樣的異狀,在食味天眼中根本不存在。即便如生界老生陸長生,竟也看不到其上凌冽的劍意。
沒有力量波動,沒有氣息散出。
少依凡心中極快地閃過兩個字:劍、道。
還沒來得及說出心中猜測,石塊傳來的劇烈抖動,讓少依凡半邊身體一陣酥麻。
一股無法抗拒的拉力,直指「天穹」。
「跟緊我!」
少依凡鏗鏘有力地擠出三個字,不光是陸長生和食味天聽到了,就連尚在數百裡外漫步的滿兒,也直接裹著另外三女,出現在少依凡身後。
被同一根紅繩綁在腰間,納蘭雲馨、露凝霜、椿丫頭皆是一陣錯愕。
沒等她們看清少依凡,就再次被滿兒像遛馬一樣,牽著紅繩消失了。
......
「公子,這也太過突然,險些以為我這顆油膩的心,被自己狗子吃了......」
食味天眩暈中的抱怨,只得到狗烹「舌頭舔臉」的回應。
其他人不明所以,七葷八素地出現在這裡,卻沒有人像食味天這樣問。
因為食味天扣在眼睛上的石頭鏡片,令他在這裡兩眼一抹黑。
狗烹的舌頭舔掉了其中一塊石頭鏡片,食味天眼前出現了眾人,還有陌生的景象。
這裡是一個湖,四周充滿不淡不濃的霧氣,頭頂上方卻是溶洞內的鐘乳石。
湖面上一塊接一塊的淡黃色石台,剛剛沒過水麵,像特殊的浮冰一樣。
少依凡等人就在其中一塊石台上,沒有盲目地向周圍探索。
「這是哪裡,莫非已經是劍閣一層,劍魂?」
小聲的詢問來自椿丫頭,不知是在問食味天,還是露凝霜。
少依凡低頭看著空空如也的手,早已不見方才的淡黃色石頭。
「這裡,不是劍閣第一層。可我卻說不出是底層,還是頂層?」
「頂層?」
「底層?」
「你是說......」
在幾人依次的小聲嘀咕后,少依凡重重點了點頭,又輕輕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