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千樂晚落。
城,位於太康皇朝的中部,也算得上是南北東西的中北往,少不得都要經過紅城走一遭,而紅城最出名的則是這裡的歌舞。
由專門的樂坊調教出來的歌舞伎隨便哪一個拿出來都會讓賓主盡歡,屬於官奴,可以贖買,價格卻遠遠高於其本身,多是用來招待來往的賓客,以圖給城主增加收入,也有外地租借的,名聲因此傳出。
這些歌舞伎最出名的不是個人的獨唱獨舞,而是多人聯合起來的大型歌舞,千聲同出,千人劃一,僅是場面,就已經是壯大,更不用說氣勢恢弘了,再有那等會幻術的,風過梨花落,人舞影零亂。更是錦上添花,讓人流連忘返。
紅城最出名的樂坊是「千樂坊」,每天都有數以百計的人前往,好的時候,千人,萬人也是常有的事情,最近的蕭條還是因了流民作樂商路不通的緣故。
與大多數城主一樣,紅城的城門也是緊緊閉鎖的,便是偶爾打開,也有嚴陣以待的城衛守著,不讓流民輕易進入,防止流民作亂生事。城外哀嚎流離者眾,而城中則是歌舞昇平,儼然不知冬之將至,一派的花團錦簇。
子瑜手中有皇的令牌,自然可以輕易進入,只是可憐了那些流民,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只能在荒野露宿,然後繼續往東邊兒走,尋找安家落戶的地方。
「我竟不知道紅城原來如熱鬧!」
城門一開聽到的就是歌舞管弦之聲,依依呀呀的唱腔大概是方言曲,聽不清楚詞句,卻也覺得美妙動聽,更有撲鼻而來的香風,整個城市的上空好像都瀰漫著一股脂粉氣息,聞香而知人美。
子瑜心裡隱有了可惜之意,早知道有這等地方,應該早早來看就好了,現如今想看也看不到偏又能夠聽到曲調優美,實在是讓人心癢難耐。
「爹爹快看看,可有美人?」著蘇木青的衣袖,子瑜問得心急,隱隱還帶著調侃之意。
蘇木青聽好笑地颳了一下子瑜地鼻子:「子瑜就是最美地了。何須看別人?」
「啊?!」從來沒有想蘇木青還會說所謂地「甜言蜜語」。子瑜愕然。「是這麼說地嗎?」
「自然。不會有誰比子瑜更好看了。」少有言語地子謙也湊趣地說著。話說出來。自己也愣了一下。這樣自然地語氣。實在是……前些日子他雖然一直示好。也不過是少說多做量幫助子瑜一些。卻沒有此刻地……融洽。對。是融洽。
子瑜咳嗽了一聲。一本正經地說:「你和我是雙胞胎。長得一樣。你這樣說。很有自誇地嫌疑。本官不與取信!」
雙手置於膝上。大刀闊斧地坐著要擺出官威地感覺。卻因為年輕地臉龐而顯得滑稽。尤其是子瑜還做出了一個捋鬍鬚地動作。就更為可笑了。蘇木青難得地笑出聲來。子謙也忍俊不禁「噗」了一聲。
「誰放屁了?」子瑜「聽聲辨位」。沖著子謙皺眉捏鼻向蘇木青地方向。一副努力拉開距離地樣子。
蘇木青笑得愈發厲害子謙則微紅了臉,想要辯駁了嘴卻不想說話了,一聲不吭地看著子瑜的搞怪,心裡的重擔好似都放下了,輕鬆了許多,這一刻的氣氛太好了,他不想說錯什麼破壞掉了。
子瑜埋頭在蘇木青的懷中,感受著那份溫暖,淡淡地笑了,是應該原諒了。笑一笑,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兒。
不是不知道是誰默默地相扶,不是不知道是誰悄悄地夾菜,更清楚的是那總是放重的腳步聲。子謙他的確有和好的想法,不然又何須做到這麼多事情,而他,也的確感受到了一如小時候一樣的關懷照顧,無法忽視。
既然這樣,原諒吧!遺忘也是一張良方,忘掉那些不好的過去,忘掉那些曾經的是非,放了別人,也放了自己,又有什麼不好呢?
紅城沒有客棧,樂坊承擔了客棧的工作,還提供歌舞,所以來到紅城的人都是住在樂坊的,歌舞要另外算錢,僅是住宿的話,價錢同住客棧一樣,也有清凈的院舍,也會提供飯菜,倒是極為不錯的。
「就住『千樂坊』吧!」子謙說著,吩咐了一聲前面的車夫,那車夫本來是流民,可憐卻也聰明,看到這輛馬車要進入紅城,就主動請纓當做車夫,混入城中,到時候即便子瑜他們不用他,他就算是乞討也有了個地方,總比在城外凍死的強。
「好。」子瑜無可無不可地應了一聲,知道子謙這麼說完全是為了告知自己。
每到一處地方,因為子瑜看不到,子謙就會把那些牌匾對聯什麼的高聲念出讓子瑜知道,有時候還會故意念錯一兩個字好讓子瑜糾正一下,每當這時,子瑜就會回想起小時候
挑人錯處的快樂時光。
那個時候,總是說什麼靈魂成熟,其實也蠻幼稚的,跟一幫小屁孩兒頂針兒,你瞪我我瞪你的,大眼對小眼,而子謙總是和事佬,年紀小小的子謙就懂得了謙讓和迂迴,迴避對方的鋒芒,不與對方硬抗,很多自己只是說說而已的腹黑學都被子謙靈活運用了,反觀自己,還洋洋得意,自命不凡,想來實在可笑。
千樂坊的大門是暗棕色的,覆著銀粉色的亮紗,透著旖旎情思,卻又不顯得虛浮,沒有門檻,倒是有兩個門凳,一左一右的,磨得油光亮,看來是常常有人取用。
沒有掌柜的站著,夥計倒是很多,拿著大茶壺添茶水的,搭著白布巾唱菜名擦桌子的,還有專門等著客人上門,引路的,各司其職,乍看與普通的客棧沒有什麼不同,但稍稍抬頭,就知道哪裡不同了,二樓上,美女如雲,恍如舞榭歌台,樂聲不斷,歌聲不斷,舞袖不停。
「三位,住宿還是看歌舞?」夥計迎上來,問得很是熟練,有不少人來不是為了住,而是為了看看歌舞,千樂坊說白了也就兩個作用,一是住,二就是看歌舞,也可二者合一,也可分而取之。
只是,到了千樂而不看歌舞,實在是太可惜了,所以一般的人都會看,不同的是他們是否住下而已。
「住宿,找個安靜些的院落。」謙的話不多,卻也不冷,好似回到了必須要偽裝的時候,他的臉上平靜而淡漠,與蘇木青如出一轍。
「好嘞!三兒,來們去晚落院!」夥計又招呼了一個人來引路,自己則去迎接下一個客人了,條理分明。
有個小個子應聲過來引路,話也不多,十分安靜。蘇木青拉著子瑜,隨在後面走著,子謙時不時地開口問些什麼,問得很是詳細,卻是為了讓子瑜知曉。
三兒把子瑜一行引到落院,停了腳步:「這是千樂坊最安靜的院落了,前面的歌舞絕不會吵到這裡,若有什麼需要可以叫人,院里自備有小廚房和僕役,若有什麼不妥的,可以告知大管事,……」囑咐完了,三兒就先離開了。
「客似雲來太多,賓至如歸錢太少。」院門口掛著一副歪聯,剛念完,子謙就不由會意一笑,「這『晚落』可是取『晚來落腳』的意思?」
「我倒覺得更像『網羅』之意,網羅過往錢財。」子瑜用諧音歪解,本來有些清雅味道的一個院名因為這副歪聯,還有如此歪解,下降了不止一個檔次,倒是充滿了銅臭的味道。
晚落院並不大,住三個人實在顯得太寬綽了,何況還有**的廚房和浴室,便是家中也過如此,也難怪對聯上會那麼寫了,果真是賓至如歸,這樣想來,住宿的費用的確是給的少了。
「千樂坊的生意倒是蕭條不少啊!」蘇木青意有所感,在他還是蘇君的時候,曾經來過這個城市,當時的千樂坊每日都有上千人來往,最熱鬧的時候,還有過萬人之數,一個這樣的院落幾乎是不可求的。
而現在,他們不過三個人,就給了一個這樣的院落,也不用跟人合用,一見即知,如今的千樂坊生意不如往昔。
「也是因為戰亂波及吧,往來的客商這段時間都很少走動了。」戰亂需要的東西自然多,但有了那樣的一位「殘暴」皇帝,客商們都害怕自己的財物被平白搶了去,哪裡還敢過來,流民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上位者也如流民一般兇殘。
聽到子謙說這樣的話,蘇木青不由側目,看來在刺花門的那十年並不是一無是處的,武功自不必說,見識也遠比在自己身邊的時候更強一些。
若是當年子謙沒有出事,按照蘇木青的意願,他是準備在靠山村隱居一輩子的,至少不想再踏入江湖,捲入帝王的天下之治中去。
狡兔死,走狗烹。盡忠效命的最好結果也不過如是,反倒是有極大的風險,當年與煬帝不歡而散,性格不合固然是一方面,更大的原因還是看到了帝王的無情無義。
當年的那些有功之臣,不是被種種封賞奪了軍權,就是被困在一城之內,成為了表面風光的城主,許諾過的異姓王通通成了虛話,若不是有蘇敏在,蘇君恐怕還不是蘇君,而是成為了刀下亡魂。
即便如此,在成為蘇君之後面對的毒殺暗殺比在江湖行走時來的還要多,君王之側難道真的是那麼好站的嗎?明了了這一點,又因為蕭情的事情不得不退避,蘇木青這才離開了朝堂,淡出了人們的視線。
晚落,日,曦升而晚落,朝起而夕滅。人呢?能有幾人,善始善終?(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