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辦喪

童沁沁喪親的巨大悲痛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出鬧劇所中斷，她受醫生和諸位熱心吃瓜群眾所託，暫且幫忙照看著這個孩子，而林雪妮作為被指控的成年人，由前來巡邏的派出所人員帶到別處進行問話。

童姑姑擔心女兒，把童奶奶的身後事丟給了丈夫，自己出了病房，而童姑姑前腳剛走，童沁沁後腳便進了童奶奶轉移出來后所在的病房。

「沁沁，你也別太難過，你姑姑剛剛只是氣話……」姑父是個老實巴交的性格，只有在童姑姑不在的場合才敢安慰童沁沁兩句。

童沁沁含著淚眼搖搖頭，輕輕鬆開了身邊小男孩的手，握住了奶奶皺紋密布的手。

「奶奶，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緊挨著病床而站的小男孩也淚如雨下，他嗚咽著道歉，聲音很小，只有他自己聽到。

前來負責照看孩子的女民警走進病房，和童家姑父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本想直接把小男孩帶走，但看童沁沁和孩子都哭得肝腸寸斷，實在不忍心打擾。

還是小男孩主動發現了女民警，掏出口袋裡高檔緞面的手帕擦掉了眼淚，一臉嚴肅地用手勢比劃了下，示意女民警跟他出去。

女民警：……這孩子……

她晃了晃腦袋，覺得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旋即快步跟上小男孩的腳步。

林雪妮涉嫌拐賣兒童的事件最終因為控訴方主動放棄指證而不了了之。

被母親帶著離開派出所時，林雪妮紅著眼睛，叫囂著要起訴那個胡說八道的孩子，被母親打了下手臂。

「還鬧還鬧……你外婆去世了你還記不記得！」

林雪妮猛地一拍腦門，「是啊！剛剛被那個壞心眼的小鬼打岔，童沁沁肯定溜進病房裡去了！看我不把她打出來！」

「算了算了。」童姑姑拉住女兒，「家裡多的是事情要忙，你就別添亂了。」

***

落葉歸根，童奶奶在月城城郊的殯儀館火葬之後，按例由孫輩扶靈回鄉。

童奶奶只有一個兒子，而兒子又只生下了童沁沁這一個孫女，扶靈一事自然是由童沁沁來做。

回鄉這日，天降紛紛細雨，秋日的寒涼悄悄往每個人衣服里鑽，林雪妮止不住的打了個噴嚏，一抬眼對上童沁沁木訥哀傷的表情，不由得嫌棄的撇撇嘴。

「到這時候裝孝順給誰看啊，外婆都死了……」

「要死啊你。」童姑姑擰她一把，「你這張嘴一刻不休息都不行是不是？」

林雪妮皺眉，「媽！你幹嘛還護著她啊！爺爺奶奶含辛茹苦拉扯她長大，她倒好，一句話都不說清楚就自己一個人跑去國外逍遙快活了！她拍屁股走人的時候考慮過奶奶的感受了嗎！」

林雪妮說的每一個字，童沁沁都能聽見。

那些晦澀無光的回憶被表妹的三言兩語輕易勾起，那一段她無法抬頭見人的時光帶著銳刺，重新在她的心上碾過……

「來了來了。」老家的親戚們已經雇好辦白事的班子，搭了棚子，就等童沁沁扶靈歸來便可開始敲鑼打鼓。

然而，當童沁沁抱著奶奶的骨灰盒從姑父包的中巴車上走下來時，鄉民們見到她透白的面龐，當即便肆無忌憚的紛紛議論：

「你看看他們老童家，前些年多風光鼎盛啊？自打兒子死了，一下就不行了，留下個這麼弱不禁風的女娃娃……嘖嘖，後繼無人哪。」

「聽說這女娃娃在外邊給人當情婦呢，過年都不敢回老家來，怕被人追著打。」

「哦豁，那現在怎麼敢回來啦？這麼臟污也有臉給她奶奶扶靈？」

童沁沁踏著這些議論聲走進靈堂，將奶奶的骨灰盒放在她的遺像旁邊。

遺像上的老人白髮蒼蒼，笑容卻純凈親和，童沁沁只看了一眼，便被淚水模糊了視線。

「她怎麼有臉……」

「諸位賓客！」現場眾人忽然聽見一個拔高了音量的女聲響起，卻因為覺得陌生，一時間不知道聲音的主人是誰，紛紛朝周圍看。

「如果諸位是來祭奠我奶奶的，我童沁沁以禮相待！但如果各位是帶了一張三寸不爛之舌來抹黑污衊我童家的——大門就在西邊，請你們安靜自覺的離開，也算是給你自己留一分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