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看夠了嗎

真是天遂人願，啊呸，不對，真是一語成讖。

當林夏抱著大大的箱子走在陽光普照的大道上時，打心底里發誓以後再也不亂說話了。本來李譽今還承諾著要把箱子送到樓下，但中途一個電話打進來，他甚至連飯都沒吃完就匆匆結賬離開。看他著急的樣子，林夏沒好意思提醒他：喂，等等，這還有個箱子吶。

不過這裡面裝的到底是些什麼呀，看著這麼大，重量倒是沒多少。林夏好奇地搖了搖，聽到疑似毛絨玩具滑動的聲音。

可能是什麼貴重的東西……不然犯得上用這麼大一箱子裝嗎？

林夏正胡思亂想間，就被幾位黑衣人擋住了去路，她定睛一看，中間的女人正是數次來「勸說」她「加快行動」的那位。林夏翻了個白眼，沖其中一個看起來最面善的男生嚷道：

「有沒有點眼色？就不知道幫本大小姐接一下東西嗎？」

男生看向中間的女人，女人點了頭，他才快步走上來幫林夏接過箱子。

「林大小姐，我奉家主之命來通知你一件事情。」

林夏擺了擺手：「千篇一律的話就不必說了啊，說點新鮮的。」

「好，我這次來是接您回去的。家主的母親，也就是您的祖母病重，事發突然，還請大小姐趕緊準備一下，即刻隨我啟程。」

嗯？林夏先是一愣，祖母她一直都身體硬朗，前些日子剛通過電話，怎麼突然就病重了？

她盯著眼前的女人，第一反應是她不會在騙我吧，但很快她就意識到這種事情就算借這些傭人十個膽子也不敢胡說，心裡一陣忙亂，匆忙上樓收拾東西了。

戚曉自從進到這家特殊學校，一種熟悉的感覺就如影隨形包圍在她身邊。

她蔫蔫地跟在鄧麒身後，看著鄧麒臉皮厚厚地接受一位看上去都能當他父親的老人家鞠躬，然後向她介紹說：「這位就是這所特殊學校的校長，李忠奎李院長。」

「李院長好！」戚曉漫不經心地打了個招呼，眼睛卻盯在這位老人家的臉上，同樣的熟悉感再次襲來。

老人也盯著她的臉，滿是皺紋的臉上和藹可親，笑著對她說：「歡迎，歡迎。」

然後李院長和鄧麒就走到一邊去聊天了。戚曉的頭隱隱作痛，有些東西似乎正慢慢從炸裂的地方跑出來……

我以前來過這種地方嗎？為什麼直到現在我才突然發現，八歲以前的記憶好像都不見了。

戚曉抱著腦袋蹲下身來，努力從記憶深處挖掘丟失的東西，但一無所得。她的衣服袖口被輕輕拉了拉，抬起頭，發現剛才那名叫小布的孩子拉著一個漂亮小女孩站在她身邊。

小布開始比劃手語，小女孩甜甜笑著，幫他翻譯。「中午的事情真是太感謝了，為了表達謝意，今天由我們來帶你參觀學校吧。」

戚曉看著這兩張天真無邪的面龐，亂七八糟的想法煙消雲散，笑著說：「好啊，小英雄。」

小女孩翻譯過去后，小布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用力點點頭。

參觀的過程乏善可陳，這樣一處小地方，基礎設施堪堪夠用，就不奢求有什麼能供孩子們玩耍娛樂的地方了。倒是也有很多亮點，校舍看上去是剛剛翻修過的，新布置的圖書室里擺了滿滿十書櫃的書，教室裡面居然還有很不應景的多媒體設備。

「都是鄧叔叔捐贈的，他一直在幫助我們。」小女孩解釋說。

「他經常來你們這邊嗎？」戚曉坐在光潔一新的圖書室，隨手拿起一本書翻看。

「是的，鄧叔叔每周末都會來，給我們講故事，鼓勵我們好好學習。」小女孩一邊說著，一邊把這些話用手語告訴小布。

「嗯，鄧叔叔真是個好人呢。」戚曉打心底里佩服鄧麒這個舉動，倒也對他看似冷漠的外表有了新的認識。

「是的，戚曉姐姐，告訴你個秘密。」小布用手語說，「其實這些書都是鄧叔叔自己的，他家裡的書櫃更高更大，上次我去玩的時候見到過，站在中間的過道上就像宇宙中一樣，周圍都是各自運轉的星球……」

小布說到這裡就被小女孩打斷了，然後兩個人開始用手語爭論起來。末了，小女孩生氣地一抱肩膀，眼睛移向別的地方，小布立刻「咿咿呀呀」地搖晃小女孩的的胳膊，看上去像在請求她原諒自己。

戚曉忍不住笑了出來：「怎麼啦？你生氣他對你有所隱瞞？」

小女孩認真地點點頭。「哼，男人都是一個樣子，就喜歡滿嘴胡話。上次他出去玩，我問他他就騙我，今天也是，他根本就不在乎我！」

戚曉故意逗她：「可是鄧叔叔不就是好人嗎？他也是男人啊。」

小女孩漲紅了臉：「他不算！」

戚曉笑得前仰後合，不知道小女孩這句話是說鄧麒不算壞的男人，還是不算男人。

正在這時，鄧麒和李院長走進圖書室，小女孩又悄悄拉了拉戚曉的衣袖，悄悄叫她。戚曉低下頭去，小女孩悄悄轉述小布的話：「剛才的話要絕對保密哦，鄧叔叔不喜歡別人討論他家裡的事情。」

戚曉笑著點點頭。這兩個小傢伙真有意思，剛才還在鬧彆扭，這麼快就和好如初了。

鄧麒走上前來，看了看挺著胸膛背著雙手的小布，又看了看臉上似笑非笑的戚曉，最後把目光移向小女孩：「安吉，你們聊什麼有趣的事情了，怎麼我們一來就不說話了？」

安吉臉上的紅暈還未完全褪去，聽到鄧麒叫她的名字，又湧現出新的紅暈，「我們……戚曉姐姐誇圖書室裝扮得好，還說您是好人。」

鄧麒挑了挑眉毛看向戚曉，戚曉則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隨手划拉了兩本書，假意附和說：「聽說你為了這些孩子付出很多心血，剛才小布還講了宇宙的故事，你還給他們講這些啊。」

鄧麒的眼神變得深邃起來，他抿了抿嘴唇，只說了一句話：「看不到宇宙的孩子，視野會永遠被困在一方小世界中，很難有未來。」

戚曉腦海中好像有一道閃電劃過，似曾相識的場景，似曾相識的話，一種異樣的感覺從她的心底湧現。

難道……

戚曉瞪著眼睛使勁辨認鄧麒的臉，鄧麒神色平靜，目光似水。他淡淡地說：「戚曉小姐，你看夠了嗎？」

「啊？」戚曉就是一愣……看夠沒有？喂，你以為自己長得很帥是不是……

「看夠了，我們就走吧。」鄧麒立刻打斷了戚曉的胡思亂想。

「噢噢……」等鄧麒轉過身去，戚曉摸了摸心口：是說參觀學校啊。好懸，差點一句「你要不要更自戀點」懟出來，真是那樣就尷尬大了。

戚曉追到鄧麒身邊，小心地問道：「為什麼只待這麼一小會兒？我聽孩子們說你以前都停留一整天呢。」

鄧麒目視前方，答道：「今天不是探訪日，本來我送回來小布就要走的。」

「噢……」戚曉撇撇嘴，「謝謝你給我留時間了啊。那……你平常都多會兒來？這地方距離學校還挺遠的。」

「周末。」

戚曉突然想到小布描繪鄧麒家裡的情形，冒出來一句：「你家距離這裡是不是不太遠的？」

鄧麒靜靜地轉過頭來，後知後覺的戚曉用餘光探測一下，嚇得就是一縮脖子：「那個……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好奇你怎麼會選中這樣偏僻的地方的。」

鄧麒把嚇人的目光移開，點點頭說：「你說的沒錯，從我家過來很方便。而且這裡確實很缺人手，因為地方偏僻，大多數志願者都不願意來這樣的地方。」

「你覺得我可以嗎？」戚曉突然問道，鄧麒頓了一下，才回答說：

「你可能不會有太多時間。」

「你是指我爸爸和公司的事情嗎？」

「不完全是。」

戚曉猛的轉過頭來盯著鄧麒，但鄧麒只是微微眯了眯眼睛。

不是的，他一定不知道我失眠的事情，可是這篤定的語氣又是怎麼回事。是瞧不起我嗎？

戚曉咬咬牙，堅持說：「那可不一定，只要想，我總是可以做好很多事情的。」

「好，下次見面我會向李院長提一下的。」

沒想到鄧麒立刻就改口同意了，戚曉有種吃人魚餌的感覺，又有一絲絲後悔：這傢伙不會是故意請君入甕的吧！

在和鄧麒簡單吃了點東西后，戚曉回到艾伯頓已經是下午四點了。一想到林夏可能還在宿舍虎視眈眈地等著，她當即扔下鄧麒小跑著回到宿舍。

但當戚曉悄悄地打開宿舍門，並沒有林夏張牙舞爪地撲出來。

她在客廳的桌子上看到林夏留下的字條：親愛的，我家裡有事需要回去幾天，李譽今送你的東西放在客廳了，收到請給他答覆一下。冰箱里放著一份哈根達斯，這次先便宜你了，在我回來前你最好想好怎麼補償我，不然我就把你睡覺打呼嚕的事情告訴李譽今！

過分！戚曉把紙條扔回桌上，想了想又把它夾到一本書里，然後就打開冰箱美美地品嘗冰淇淋了。

剛吃兩口，她無意中看到房門口擺放的箱子，才想起來李譽今說要送她一樣東西。好好的送什麼禮物呢？而且這箱子可真丑，她一邊拆箱子一邊心裡吐槽。

打開箱子的瞬間，她愣住了。

盒子里方方正正躺著一隻海綿寶寶，睜著活潑的大眼睛，嘴巴咧著笑，兩顆大板牙露在外面。看著這邋遢的形象，戚曉忍不住笑了出來：這都是我什麼時候喜歡過的東西呀！你記得也就罷了，居然還拿出來。

裡面還有一張淡綠色的信箋，戚曉拿起來，上面是李譽今工整的字跡：

曉曉，今天是我們在一起的第七年第一天。真幸運我能在很早的時候就認識你，並且能一直陪伴在你身邊。我想讓你永遠做我的海綿寶寶，我有兩顆糖願意給你五顆，願意為了你放棄任何東西，變成白痴也可以；我想永遠欣賞那些在你身上就很美好的特質，給你安全感，想辦法讓你睡得更安穩一些，像海綿寶寶那樣天天快樂……

戚曉腦海里浮現出很久很久以前，他們幾個小孩子為了搶遙控器而爭吵不休的畫面，但每次到最後都只有李譽今陪她看海綿寶寶，甜蜜地笑了出來，淚水卻不經意間盈滿了眼眶。

傻瓜，別以為我會忘掉你經常看著看著就睡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