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毀滅

宇伯閉上眼睛，和錢來的動作出奇的一致，但想象中的撕裂感並沒有傳來，兩個人都是覺得眼前一黑，再睜眼的時候已經被送到了錢來架在空中的汽車廂房裡面。

這裡面同樣髒亂差，比外面的情況只好了那麼一點點，到處都是吃剩下的方便食品包裝盒，可以想象的過程就是那種從商店裡面成捆地買好，再送到「城」外來，然後錢來想辦法運送到這所謂的「家」里，路上還要避開藏在暗處虎視眈眈的各種變異生物、稍有不慎就得全軍覆滅。

外面仍然響著狂風暴雨一樣的動靜，鼠群的攻擊對象轉向了掉在地上的飛行器。這種東西的外殼質量是真的好，經歷如此之久的攻擊竟然一點變化都沒有。除了坐在飛行器裡面的人遭了大殃，在地上像球一樣被人踢來踢去，震耳欲聾的敲擊聲從一開始就沒有停過，真不知道在這種折磨下還能存活幾個人。

錢來確定自己真的沒死後，比劃著手勢問宇伯站在黑暗中的那位到底是誰，為什麼從進來以後就背對著他們。宇伯看一眼熟悉的背影，笑著搖搖頭，用口型說「一會兒你就知道是誰了。」

倒是有件事情令人放心不下，肖恩的飛行器被擊落前曾放出過一顆信號彈，想必他們再次遭劫的信息已經傳達到了高層，用不了多久肯定會有人過來，到時候如果他們暴露在對方的面前，不知道會是什麼後果……

可是外面的情況一時半會兒又不可能結束，錢來覺得剛得來的希望轉眼間就再次喪失。思來想去，他還是把目光停留在屋中黑暗中的男人身上，既然他可以把他們帶進來，就能把他們帶到其他地方去。

「喂，小哥，我們得趕緊離開這裡，請你想想辦法吧……」

錢來很小聲地說，生怕被外面的鼠群發覺，這破舊的廂車可禁不住鼠群的攻擊，轉瞬就得四分五裂。

「你說是讓你活呢，還是讓你死？」

男人冰冷的聲音傳過來，宇伯自覺已經很久沒有聽到他用這種聲音說話了，當下也是一愣，但很快就知道這位糾結的事情是什麼，趕緊湊上來說：

「唉，鄧小哥，聽老夫一句話。他可是科學家，做瘋狂的事情可是順理成章的，我看到鼠群被激化都沒什麼意外的感覺……咱翻篇了啊，現在情況還是不夠明朗，我們還是得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呀。」

鄧麒冷冷地看一眼宇伯，不滿道：「怎麼，這麼簡單就放過這傢伙？看他剛才的樣子可一點都不像重視朋友情誼的人，自己想死也就算了，還要拉著專門來救他的人墊背，我看乾脆就成全他好了！」

錢來聽到這才反應過來：哦，敢情這位大俠是宇伯的好朋友啊，難怪一出場就對我不滿。他也是厚臉皮的主，趕緊陪著笑臉走到鄧麒身後：

「這位大俠，在下方才確實對不住宇伯。不過事出有因，當時也是一時糊塗，腦袋裡只想著和肖恩同歸於盡了。還望大俠見諒，等脫離當下的險境以後，在下自然會全盤托出。」

宇伯聽著錢來說話的調調，幾乎忍不住笑了出來。鄧麒的臉色也稍稍和緩一些，但也沒有立刻說出原諒他的話，而是轉了話題說道：

「我們得趕緊離開這個地方了，過一會兒財團就會派人過來，被發現了必死無疑。」

錢來趕緊點點頭：「大俠分析的是，可是我們現在恐怕只能依靠你才能做到了……就剛才的手法，『嗖』的一下就轉移到另外的地方去，你應該還可以做到吧？」

鄧麒皺皺眉，對這位生動的表達不置可否，無意中看向宇伯，後者竟然已經咧嘴偷笑了起來。

「當然不可以。」鄧麒也忍不住笑了出來，生氣的情緒蕩然無存。

「怎麼回事？誒，對了，為什麼我們大聲說話這麼久都沒有老鼠來找我們麻煩？」

錢來好像剛剛想到這件事，立刻噤了聲，鄧麒看著這位身上的戲可真多，笑著拍拍他的肩膀說：「都什麼時候了，你剛才說完第一句話就應該被撕碎吃掉了。」

錢來聽到這話身子就是一縮，又趕緊問道：「那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學著城市保護罩的方法在這個廂車的外圍構造了一個類似的保護膜，性質類似與半透膜，可以把氣味、聲音等通過空氣傳播的微小粒子和能量隔絕在裡面，自然就不會被外面的鼠群察覺到了。」

「哇，這麼神奇！難道大俠也是一位了不起的科學家？受在下一拜，等出去以後請務必收我為徒！當牛做馬在所不惜！」

宇伯無語地看著這位，催促道：「還有時間聊天呢？再不走我們一個都走不了！」

「呵呵，不著急，我有辦法逃走，先看場戲再說。」

錢來詭異地笑著說，同時打開廂車的窗戶把一件東西扔了出去。這東西外形長得像樂器，落地后轟然崩開，同時傳出一陣凄厲刺耳的聲音。一時間外面的聲音全都消失了，片刻后，鼠群一陣騷動，竟然開始朝著飛行器撒尿！

「我研究過，這幫畜生的尿液酸性極強，真不知道是哪個人才負責的這一部分，改造成了這副樣子的，要是擱以前，簡直就是一變異的生化武器。」

三個人躲在廂車的玻璃窗後面偷看，就見在鼠群孜孜不倦地「澆灌」下，第一個飛行器很快就從中間裂開，裡面的人發現情況不對，打開艙門想逃，落了個瞬間蒸發的下場。其餘幾個初級飛行器也待遇相仿，沒過多久就被融出開口，慘叫著進了老鼠的肚子。

肖恩和莫雷所在的飛行器質量看上去比其他的不知強了多少倍，饒是如此，沒過多久也出現了滋滋的聲音——好像死神的宣告一樣從頭上響起。兩個人在裡面嚇得魂不附體，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辦，其他飛行器和隊員的下場他們看得明明白白，除了在裡面死守，等待救援外，其他的都是死路！

就在這時，天空中響起驚雷一般的鳴響，肖恩心頭就是一動，肯定是救援來了！

這速度已經算相當之快了，要知道總部接收到信息需要層層上傳，面對的敵人又是這麼大的鼠群，情況可謂前所未有。相關人員肯定得先開一場緊急會議，擬一份作戰計劃出來，否則可能落得救人不成又損兵折將的下場。

不想，上面卻壓根沒打算放人下來救援，幾架直升飛機懸停在黑暗森林上空，森冷的空氣從上方旋轉而下，激起漫天灰塵。鼠群被這更大的動靜驚擾，一時間放棄了繼續融化飛行器，轉而紛紛沿著兩旁的大型建築物上去，前赴後繼撲向高空中的直升機群。

指揮機上面，戴著墨鏡的年輕女人嘴角掛著一抹冷笑，對著麥說：「看吧，畜生就是畜生，雖然曾經是一支軍隊，一旦被散養就意味著永遠的放逐。」

「我們怎麼辦？」

「直接扔火焰彈吧。」

「不去檢查一下還有沒有我們的人嗎？」

「不用了，今天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畢竟這種事情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公布給那群只知道吃和用國家的蛀蟲，他們只會在遭遇不公的時候合起伙來對付國家，卻不想在危機的時刻貢獻力量。」

「安姐，國家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何必念念不忘呢？我們應該著眼於未來，建立一個更加龐大且團結的帝國。」

身旁，一直沒有說話的英俊青年突然開口。安姐名叫安麗娜，冷冷地看一眼後者，說道：

「哼，沒用的，下等人永遠是下等人，在任何時代都不會變。」

升騰的火光瞬間映紅了兩個人的臉頰，灼熱的氣流從下而上猛撲上來，但在接近直升機群的時候卻好像遭遇了無形的壁障一樣向兩邊散去。無數本就腐敗的房屋在這股猛烈氣流的衝擊下轟然倒塌，一直呈放射狀擴散出去很遠，卻又在邊緣的地方激蕩迴旋……

「看吧，死亡的盛放，這才是最適合他們的結局。」

隨著火焰的綻放，安麗娜臉上似乎也亮堂起來，由衷的愉悅神情洋溢在空氣里。身旁的青年看到這難得一見的艷麗人兒出現小女孩般高興的神情，一時間只顧著看，忘記了說話。

直到火焰灼燒殆盡，直升機群才悄無聲息地消失。搜查已經沒有必要，在這種加強版汽油彈的燃燒之下，就連房子的材質都可以蒸發。所有的角落都會充滿恐怖的高溫火焰，是不會有生物存活下來的。

戚曉愣愣地聽著機器人對畫面的描述，一時間大腦里一片空白。從鼠群開始進攻起，畫面中就是一片凌亂，戚曉試圖控制無人機去跟著鄧麒，奈何指揮機器人的過程太過困難，到最後都沒能實現。

於是當汽油彈爆炸的時候，畫面就在一片火焰的金黃中掐斷——無人機在高溫火焰的灼燒中報廢了。

就這麼沒了？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鄧麒呢，宇伯呢，還有他們去救的那個科學家呢？

她的心裡有一連串的疑問，還有不甘，憤懣或者其他未知的情緒，卻在跌跌撞撞起身後立刻被椅子腿絆倒在地上。

痛感從著地的膝蓋、胳膊上傳來，淚水就快要順著紗布的邊沿流下來。沒有人來扶，也沒有一句問候，機器人始終是機器人，雖然增加了關懷的代碼，卻只能檢測你是否發燒、身體無恙，友情提示你多喝熱水，除此以外就沒有任何幫助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就這麼完蛋！混蛋啊……」

戚曉捶著地大喊起來，腿上的疼痛再次阻斷了她想要衝出門去的念頭。隱隱好像有一陣子光透進來，撕裂黑暗傳達出救世的福音。

嗯？戚曉有點發愣，下一秒已經不受控制了一樣瘋狂地撕扯纏在眼睛上的繃帶。最裡層的繃帶連帶著皮肉被拉動的同時，像有無數細針扎著的刺痛感猛的往深處鑽。

朦朧的視線中，好像映出了傢具、門窗的輪廓，卻像盈滿淚水一樣看不清細部。她來不及細想，也無暇顧及臉上異樣的感覺，爬起身來跌跌撞撞朝著門口跑去。她不知道自己要到哪裡去，但就是想趕緊出去，也許下去以後就會有辦法……總會有辦法的。

循著記憶利用傳送陣下了樓，眼睛的情況絲毫沒有好轉，她又不敢去擦裡面的淚水——整個眼部的輪廓都疼得厲害，被外面的涼風一吹又像火燎一般。

街上的行人很多，但大多數人的目光都沒有看向戚曉，似乎在他們的眼中壓根不存在這樣一個人。否則——

戚曉試著拉住一個人問路，這位在鏡片產生某種變化后才看清楚眼前的人，結果立刻嚇得倒退了兩步，像見到怪物一樣匆匆逃走了。

所有被她拉住的人基本上都是這種反應，在距離戚曉足夠遠后，重新調整鏡片，重新回到自己的「美好世界」當中。

戚曉欲哭無淚，為什麼沒有人願意哪怕只是聽一聽別人的請求呢？她抱著肩膀蹲在地上，淚水終於忍不住涌了出來。

「這位小姐，你需要幫助嗎？」

柔和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戚曉抬著淚眼看去，是個高大的身影。陽光從他頭的正上方照射下來，臉剛好藏在黑暗中，看不清楚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