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失而復得（終章）

一切都安靜下來，所有人把目光聚攏在安博特身上，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一直以來，我們都充當著機器的奴隸，它給我們安排舒適的生活，讓我們不要對邊界以外的事情感興趣，只需要老老實實過好普通的小生活。大多數人確實做到了，也都中了圈套，不需要進取或者只需要一點小小的努力就能獲得想要的一切，從而在簡單的成功當中迷失了自我。」

「有時候我在想，操控系統的到底是人還是什麼生物，為何竟然把我們分析得如此透徹。後來我明白了，其實系統本身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反饋』，換言之，操控機器的其實一直就是我們自身。如果說系統提供的是「分析」的功能，那我們提供的就是「分析」的樣本。

當下的狀況，是源於我們有太多安於享樂的追求，從而讓系統在自我完善的過程中分析出這樣的結果。它給出的只是一個方案，雖然不一定最符合我們的初衷，但至少這麼多年來大部分人都可以接受，也就延續到了今天。」

「有人會說，沒有問題啊，我就喜歡這樣的生活。誠然，有這樣論調的人不在少數，我也完全贊同他們的觀點。可問題就在於，其他的人呢，其他還有更多追求的人呢？他們可以自由選擇的機會並沒有被提供，甚至科學的發展也一度受到了極大阻礙，這是最不應該被忽視的。這點諸位應該清楚，每天吃的無根之食物、享受的無因之生活，總歸不會讓人完全放心。」

「所以，我們今天匯聚在這裡是為了掙脫系統的掌控，卻又並非單單為了對抗『系統』，並非只是擺離線器對社會生活方方面面的監管，而是為了你們自己，為了更多人的福祉。所以，艾斯貝爾集團發動的戰爭宣傳語又並非全然可信，他們存在私心，這個接下來我也會談到。」

「可能會有人質疑我說的這些內容，也會有人對我說這番話的目的不甚了解，下面我說的才是重點。」

「艾斯貝爾集團作為原世界最大的地下組織，從誕生初始就站在系統的對立面，走的路線也和系統完全相反。他們通過半個世紀的蠶食擴張，已經擁有這個世界上最多的資源、最廣闊的土地，現在早已經是世界上體量僅次於系統的存在，一直以來有系統的壓制才不敢興風作浪。」

「但眾所周知，黑色地帶發生過很多事情，其中有八成以上都是他們的手筆。暗殺，毀滅，秘密試驗等等，所有系統明令禁止同時對人類自身有極大損害的事情他們一樣都沒少做，對所有膽敢反抗的勢力採取滅絕人性的絞殺策略。相比於系統，他們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惡人。」

「而他們所做的這些事情，其實是已經在為消滅系統以後的世界做準備，防備出現任何力量和他們爭奪世界的統治權，說到這裡，眾位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現在他們只不過是披上了善良的外衣來號召更多人加入到這場轟動的戰爭中來，其目的，只是為了以最小的代價接管世界。難道眾位真的以為他們所說的打倒系統都是真話？一旦實現，他們就會迅速成為第二個系統，所有人只會陷入水深火熱之中，再沒有任何人權保障。」

「比機器更可怕的，可是人心啊！如果說機器帶來的絕對標準化后的公平正義是我們所不能接受的，那是一個極端；而艾斯貝爾掌控下的世界格局，將會是另外一個對立的極端，到時候眾位可能連自身現有的權力都無法保障。」

「所以現在到底應該怎麼做，諸位心裡可否有了計較？」

人群中仍然是一片寂靜，拿槍的士兵當然沒了頭頭，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就在安博特準備進一步勸說士兵認清敵人先放下槍的時候，後面有人喊了一句：

「我不懂那許多，就問你說這麼多難道就有證據嗎？胡言亂語誰都會，誰知道你是不是艾斯貝爾集團的對手，藉機煽動民心達成不可告人的目的！」

「就是，說不讓我們輕易相信別人，我們為什麼又要相信你呢！」

……

安博特一聽腦袋裡就「嗡嗡」直響，本身這種事情很難證明，對方這麼說話無非是把自己拉低到和他們同樣的高度，讓中立的人猶豫就好了，反正他們的勢力一定比這邊大……

「士兵，聽我命令，開槍射殺他！別忘了你們接受訓練的時候是怎麼說的。」

這個聲音繼續命令道。其實無需命令，只要能夠提醒他們的職責就夠用了。對他們而言，軍人的天職就是絕對忠誠，無論發生任何事情都要迅速行動，以防錯過最佳時機。

他們的手按在扳機上，須臾之後安博特就會變成一具屍體。

就在這時，士兵手中的槍紛紛彎折斷開，又出現了第二個聲音：

「難道正義在你們心中的位置就這麼可憐嗎？軍人有天職不假，可是你們這算哪門子軍隊？不過是傀儡的幫凶罷了，深陷泥潭而尚不自知，等艾斯貝爾成功以後只怕你們不是跟著他一起墮落，就會被踢出局去！」

所有人都驚呆了，自從系統關閉之後，就再也沒出現過這種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這位的出現立刻讓在場的人都感覺到窒息。甚至有人猜測他會不會就是系統本身。

鄧麒拉著戚曉的手及時出現在現場，救了安博特一命。他出發前給安博特做足了思想工作，但也知道他一定會因為莽撞而讓自己陷入麻煩，所以在那邊事情一結束后就利用自己的傳送門回到85號城。

只不過，每每他想說話的時候，都會被錢來這小子搶了先：

「知不知道在網路時代最可恨的是什麼人？其實每個時代都一樣，是那些不明真相卻還想表達觀點的人。好像在他們的眼中，只要事情不牽扯到自己身上，對錯就不重要，只要自己站在一定的立場上把別人踩下去，就會感覺很爽。難道你們也是嗎？」

錢來說的不過癮，乾脆雙手叉腰，毫不客氣道：

「告訴你們吧，如果你們還不能辯清對錯，到最後你們一個都逃不了。從現在開始，缺乏獨立思想的人就請回吧，乖乖等到事情結束后再出來，倒時候是怎樣的情形就怎樣接受，別亂參與。不客氣地說，你們的存在只會讓本就複雜的局面變得更加混亂。」

末了還不忘轉頭給鄧麒來一句：「是吧鄧小哥，多大能力辦多大事，總是喜歡湊熱鬧的人最可惡了，可這偏偏是大多數人喜歡做的事情。我就一直說讓所有人都掌握話語權不靠譜的嘛，誰知道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被煽動以後會拐到那邊去……」

鄧麒一把拍在他的腦門上：「行了吧你，也就是你小子嘴碎，換個旁人我早就揍你了。」

他又沖著不知去留的眾人喊話：「大家先各自回家去吧，新的制度需要所有人共同努力來構建，在事情塵埃落定之前，還希望各位能擦亮眼睛，明辨是非，別讓壞人帶偏了節奏！」

在這邊事情妥善處置的同時，劉易禮正苦哈哈地帶著方立去消除所有艾斯貝爾集團操控的生物軍團和生化武器等有重大威脅隱患的東西。用鄧麒的話說——「這些事情都是在你的時代發生的，誰讓你整天不操心，現在出了麻煩可不得親自去處理嗎！」

至於方立，在反覆請求劉易禮后終於被准許去看望他的「母親」。他不知道的是，這個母親連帶整個空間都是虛構的，不過是劉易禮從他的記憶中發掘到並模擬出的虛擬人格。但這似乎對方立而言已經足夠，他同樣沒有奢求最後一定達成什麼結果，只是為了消除執念罷了。

至於鄧麒留在這邊的房子，則在後來持續數月的「自由戰爭」中撞向艾斯貝爾總部，和艾斯貝爾本人一同化為灰燼。而在那之前，鄧麒他們早就離開，房子只是靜靜潛伏在艾斯貝爾集團眼皮底下，從來沒有被發現過……

鄧麒帶著戚曉從畫裡面出來的時候，距離他們離開已經過了一月有餘，新聞的熱度早已經冷卻下來，每個人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去做，也不會一直關注這麼幾個疑似被外星人「綁架」失蹤的新聞。

而宇伯一出來就帶著方立去自首，他身上背負的案子可不少，現在心裡的事情已經放下，也沒打算繼續逃跑下去。

天氣又冷了許多，深冬臘月的北方特色鮮明，樹林當中滿是枯枝敗葉，甚至火燒過的痕迹依然觸目驚心。

戚曉沖著手上哈了口氣，蹲在燒毀的房屋殘骸旁，伸手摸了摸一個木頭，眨眨眼問鄧麒：

「你有感覺嗎？」

鄧麒無奈地笑笑，拉著戚曉的手讓她站起來，然後像變戲法一樣拿出件厚實的羽絨衣外套幫她穿上，又指了指口袋說：「裡面還有副手套，自己帶上吧。」

戚曉撇撇嘴，心裡卻是暖洋洋地照辦了。

按照原計劃，兩個人決定立刻就去旅行一番。通知親友什麼的已經不重要了，反正別人擔心也擔心過了，傷心肯定也傷心完了，兩個人只是簡單給認識的每個人都發了條信息，主要內容只有一句話不說，還在後面附加了條件：

絕對不可以向任何人透露，不然走漏了風聲，抓到是誰誰就死定了。

看到這消息的時候，所有人還在擔心是真是假，唯有鄧陽和盛悅兩個人在被窩裡一唱一和：

「這肯定是我哥沒跑了，高冷的樣子，從來都懶得多說話。」

「就是，我姐也是一個樣子，沒心沒肺的，都不知道對關心的人多說兩句好話。」

當晚兩人住在一處農家樂裡面，老婆子樂呵呵地招呼了二位，直誇兩個人生得面善，也就沒對他們「忘帶」身份證的事情過多糾纏。

第二天，戚曉醒來的時候只覺得整個房間傳來一陣猛烈的顫動，還以為地震的她匆忙開門出去，在大廳里被鄧麒攔了下來。

「快……快跑，地震了！」戚曉人都沒清醒，急得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

鄧麒無語，拖著她來到窗戶前。就見戚曉先是一愣，然後大喊出來：「啊？我們這是……已經死了嗎？」

窗外滿是氤氳的霧氣，周圍都白茫茫一片看不清楚，不見大地的影子，似乎正在天空飛翔。

鄧麒在鼻子前扇了扇：「是誰嘴這麼臭？」

反應過來的戚曉吐吐舌頭，一溜煙跑回屋裡整理個人衛生了……

她刷牙的時候就在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鄧麒又被綁定了房子？明明劉易禮他們會處理好的啊，可為什麼他現在又可以操控屋子，還飛到了天上？」

百思不得其解的她匆忙洗完后又跑了出去，鄧麒剛好把早餐放在桌上。戚曉坐下以後一動不動，死死盯在他的臉上。

「又幹嘛？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沒有，我只想問現在是怎麼回事？」

「我們去旅遊，昨天不是講好的嗎？」

「不是，這房子……怎麼就飛到天上了……」

「啊？不然呢，其實它還能潛海呢，需要的時候還可以變形……」

「停停停！我重新問！」

戚曉瘋狂擺手，鄧麒只好住了嘴看著她。

「我是問，你怎麼又和房子綁定在了一起？不是說能力隨著房子一起消失嗎？不是說房子被人燒掉能活下來就算是萬幸了嗎……」

戚曉說著說著突然不爭氣地流下了淚水。

「是啊，所以我還得帶著新房子過一段時間，所有你說的那些才可以通通消失。」鄧麒溫柔地幫她擦去淚水。

「所以在那之前，這附贈品不用白不用，我們還是把握最後的時間好好遊玩一番吧！」

戚曉破涕為笑，又指著前方問道：「我們要去哪裡？」

「你說過的地方啊，第一站，阿爾卑斯山！」

「好啊！那就走起！」

「走起！」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