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傷痛

就這樣，一個手上纏著繃帶，全身上下儘是傷痕的瘦弱少年，在夕陽的餘暉之下，越走越遠。

當我來到村子裡面的時候，之前還在玩耍的一個小男孩，立即丟下手裡面的玻璃珠便跑開了，我的心中感覺到特別的疑惑，難不成我真的有這麼恐怖嗎？

不消片刻，一大群人出現在我的面前，每一個人的手中都拿著扁擔，鐮刀，鋤頭等各種工具，每一個人望向我的眼神，都是那樣的憎惡。

緊接著，其中兩個年輕的，直接衝上前來，狠狠的踹我，將我整個人就這樣踹倒在地，口中罵罵咧咧的，到最後，甚至有十多個人來打我，每一拳每一腳都是那樣的重，讓我痛苦不已。

在這個過程之中，我也算是明白了究竟是為了什麼了，原來是因為破獲了我家的販賣人口案，接下來警察就在村子裡面排查，發現有十多家的媳婦都是買來的，於是在我們村來了一次大洗牌。

這些打我的人家，便是家裡面有人的家人，親戚在這個過程之中，被抓進警察局的。

我只能夠努力的蜷曲著自己的身體，將自己斷掉的手臂用自己的身體擋著，試圖緩和一點受的傷害，但是我的這種想法，卻是讓人看透了，直接瞧准了地方，對著我受傷的地方擊打。

最後，等他們發泄完了之後，我一個人顫顫巍巍的走到自己家的門口，短短的十來米的距離，我卻是走了很久，一路之上，有著大量的我的血跡。

來到家中，看著這安靜的空間，這無盡的黑夜，一種濃濃的委屈和害怕之情湧上我的心頭，我哭了，那種眼淚順著臉頰流進我的嘴中的那種鹹鹹的味道，我這輩子都沒有辦法忘記，那種舉目望去，沒有希望的悲觀，更是少有人能懂得。

第二天一早，我被一陣劇烈的砸門聲所敲醒，還沒有等到我走到門口，那道大門已經被砸開了，只見兩個魁梧的中年人出現在我的面前，其中一個是我的二舅，另外一個我不知道，不過我未曾喊人，因為我從他們的目光之中，未曾讀到一絲親情的味道。

果然不出所料，他們上門是要我家房子的，說是我爹為了讓我弟娶蘭月瑩，跟他借了一萬塊錢，現在我家一家人都被抓了，家裡面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就只有這個房子，讓我在中午之前，將房子收拾完畢，交給他，若是不交的話，就會讓我好看。

等到他們走後，我都未曾反應過來，這個二舅我知道，當年他因為貪玩，腳扭傷的時候，我母親還好生的將他給拉到家裡面，說他沒有一個家人，供他好吃好住的養傷，然而如今我家有難的時候，他卻是在第一時間，上門霸佔我家的房屋。

這一切，讓我不得不心灰意冷，不過這種感覺，並沒有持續太久，試問已經被傷到極致的心，繼續在上面紮上幾個口子，又能夠痛到那裡去呢？

不是不痛，而是已經痛過。

到中午的時候，他守在我家的門口，不停地張望著在房間裡面收拾的我，我知道，他一定是想要看一下我是否將家裡面的貴重物品給拿出去了，知道他的想法，我也沒有自討其辱，只是用一個破舊的帆布包將我平時喜歡看的書和常穿的幾件衣服收拾好，便徑直離開了。

我不願意再看這個房子，因為我害怕，我會哭出來。

在我走到村口的時候，我看到一幫人，手中拿著爆竹在哪裡點燃，朝著我的方向丟了過來，噼噼啪啪的爆竹響，把我弄得心驚膽戰。

我走了，他們高興，我走了，他們發自內心的開心，用他們的話來說，我是瘟神，放爆竹就是送瘟神了。

爆竹聲，一次一次的轟擊著我的心，既然我自認為心若磐石般堅硬，但是在此時此刻，還是有一種莫名的心酸從心頭升起。

走到一處沒人的地方，我哭了，哭得那樣的撕心裂肺，那種無處排解的憂傷，沒有一個人能夠理解。

我顫顫巍巍的來到鎮上，看到那路邊昏暗的路燈，周圍人家戶星星點點的燈光，一種心酸湧上心頭，在這世上，每一個人的心中，都有著屬於自己的那一個溫暖的港灣，但是我呢？我在這世上，沒有所謂的溫暖的港灣，有的只是四周寒壁，有的是那凌烈的北風，呼呼的吹。

萬家燈火，卻無一處是我的安身之處，說出去，這還真的是莫名的悲哀啊！

我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在水泥人行道之上，饑寒交迫，我出來的時候，未曾拿到一分錢，之前省下來的錢，也是全部交給了蘭月瑩了，現如今，我連買個包子的錢都沒有。

最後，我只能夠默默的來到一處24小時的自助銀行存取款的地方，然後無助的坐下。

看著這24小時營業的自助銀行，我的心稍稍安定，因為這世上，還是有一處為我點亮一盞燈的地方。

叮！

就在我獃獃的坐在門口，毫無生氣的望著地板的紋路的時候，我的面前出現了一張百元人民幣和一個硬幣。

這，這竟然是有人可憐我，以為我是一個無家可歸的乞丐，竟然施捨了我一百塊錢，我的心中充滿了感激。

我的心中想起了一句話，別將這世界，看得太邪惡，這世界之上，還是好人多過壞人的。

我激動的抬起頭，想要謝謝這個好心的人，可是當我抬起頭的時候，我獃滯了。

出現在我面前的，是一個畫著淡妝，穿著一身牛仔衣褲，一雙休閑鞋的女生，女生的嘴中嚼著口香糖，正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望著我。

不錯，這個人就是蘭月瑩。

現在的她，與之前在我家的時候相比，就像是高傲的白雪公主和卑劣的醜小鴨的區別一樣，她整個的身上都散發出一種光輝，似乎想要將我溶解一樣。

啪！

但是接下來的一瞬間，卻是徹徹底底的將我心中的僥倖給徹底的摧毀，摧毀我的是，她那狠狠的一巴掌，讓我感覺自己的皮膚都格外的刺痛。

我低著頭，我不願意麵對這一切，殊不知，我那醜陋的胎記就這樣暴露在蘭月瑩的面前。

「一個臟逼，卑賤的人，在這之前，竟然還敢偷看我，簡直就是該死，你給我記著，你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廢物，這一巴掌，算是我賞你的，其實以你的這種模樣，連我的一巴掌，你都沒有資格承受。」

惡毒的語言從她的口中傳出，將往日那種形象，完全地，徹底地摧毀了。

其實早在她帶著警察來抓我們的時候，我就已經想到了這種可能，但是我的心中一直不承認，我不願意承認自己的善心，換回來的是這樣赤裸裸的傷害。

「這樣報復我，有意思嗎？」

我的嘴角浮現出一絲苦澀的笑容，口中輕聲的呢喃道。

我能夠想象，當時的我，說話是怎樣的空白，是怎樣的無助。

「報復你，我就是要報復你，因為在你們一家人之中，只有你能夠在這種出監獄，我要親眼看到你，走出監獄之後，在你們村子裡面，人人喊打，我要看到你們一家家破人亡，才能夠解我心頭之恨！」

蘭月瑩的語氣變得越來越陰森，口中瘋狂的吼道。

這一瞬間，我明白了，自始至終，她都在遠遠的觀察著我，看到我被打，看到我如同喪家之犬的被趕出家，這一切，都是在她的意料之中的。

我無力了，我不再反駁，而是直接靠在破包之上，閉上了自己的雙眼，不再繼續理會她。

撻！

之後我感覺自己的腳觸動了一下，我睜眼一看，只見一疊百元大鈔映入我的眼帘，而蘭月瑩則是高高在上的望著我，口中冷聲說道：這是給你的，算是我給你的報酬，畢竟你救過我，這不是因為我可憐你，還是什麼的，是因為救了我，值得這個錢，下次你再出現在我的面前，我們就是敵人。

說完這句話之後，蘭月瑩走了，我的心中湧現出一絲怒火，我當即拿起那一疊百元大鈔，想要將那百元大鈔丟到她的身上，然後狠狠的說著狠話。

但是這不過是想象而已，現實不允許我這樣做，我需要吃飯，我需要住宿，我需要生活，而這一切，沒有錢，是不可能安然度過的。

此時此刻，相比起我那已經被摧殘的不值一提的尊嚴，我認為這些錢更加的重要，我默默地將錢給收進了包裡面，我要活著，即便是像狗一樣，我也要活著，因為活著，才能夠有出頭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