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學院風雲【上】
倘若要解決生理需求問題,男人首先想到的是青樓;那麼要了解世間本質問題,蕭皓月首先到達的是書院。
風凌大陸歷史悠久、規模宏大、影響深遠、人才輩出知識雲集之地,風凌書院。
當然,進入書院必須要經過考核。
守門人攔下前方白衣公子的馬匹,他說道:「人可以進書院,但馬不可以。」
「白馬非馬,可以進書院。」坐在白色駿馬上白衣公子,他笑著說。
「這是什麼道理?」守門人皺眉。
蕭皓月特意打開馬車內鏈,讓聲音傳進來。聽到前方有聲音,安逸蛋好奇從柔軟細絹絲里探出蛋頭。
「馬,所指代是一種形態。白馬,指的是它的顏色。
顏色與形態,是不同的兩種類別,所以,白馬非馬。」白衣公子牽起馬的韁繩,他一邊說,一邊往書院里走,無人阻攔。
「他說的,真有意思。」安逸蛋搖晃腦袋。
馬,究竟是一般概念還是抽象概念?它通過現實中一匹白馬還是一匹黑馬來體現?
「男人、女人都是人。不能因為,少了上面多了下面,或者,多了上面少了下面,就否定作為人的共性。
藍神樂強調白馬特殊性,而否認白馬做為馬的普遍性。
能勝人之口,不能服人之心。」
蕭皓月瞥了一眼守門人不甘心的神色,他神色淡然。
他話音剛落,守門人就攔住他們的馬車。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守門人問道。
「問題一點難度都沒有,我們家的蛋都會回答。
安逸,眼下有個機會,展現一下你的辯才。」蕭皓月拿起懷裡那顆圓溜溜,白色安逸蛋。
「魚的記憶只有七秒,還沒有意識到快不快樂,就已經忘記了。」安逸蛋聲線清晰,靈動。
「?」守門人疑惑。
關上閘門,禁止通行。
「……」一世英名一招喪。
蕭皓月扶額:「別告訴我,你連『子非吾,焉知吾不魚之樂。』都沒聽過。」
「手持特定答案,彰顯對錯,否決『正確』以外答案。他知不知道,愛因斯坦推翻牛頓第一定律……」安逸自責守門人的聲音被蕭皓月捂住。
蕭皓月輕聲說:「這不叫推翻,只能說相對論更加精確。」牛頓認為力是絕對的與空間時間無關,廣義相對論認為他們有關。
掃視來往人群,安逸蛋有些愧疚,低聲問:「現在該怎麼辦?」
「機會只有一次。今日是進不去,只有明天。」蕭皓月抱著安逸蛋無奈。
安逸蛋低頭,當感知不遠處一抹白色身影,說道。
「藍神樂,如果白馬非馬,那麼,你的父親、母親、哥哥、姐姐都不是人。
因為他們,要不,少了上面多了下面;要不,多了上面少了下面,缺乏作為人普遍性。」
白衣公子肩膀一頓,守衛人面色一愣。
蕭皓月笑得樂不可支,他一掃之前鬱悶,那顆蛋娛樂到他:「安逸,你太可愛。」
「奇怪,蕭公子也有進不了門的一日?這謎題不都是你設計?」藍神樂勒住韁繩,他跳下馬匹。
「安逸太頑皮。」蕭皓月拍拍蛋,他笑嘻嘻說:「安逸年齡幼小,藍大人定要原諒它失禮之罪。」他家蛋都能回答出問題,你們這些精英也沒有存在的價值了。
「好,我眼下有一道題目,若蕭公子回答出,今日便可進入書院。」藍神樂拱手道。
「若答不出……」蕭皓月不自覺重複藍神樂的話。
蕭皓月正用精神與安逸交流:
蛋問,得罪他的好像是你。
他說,別這麼敏銳。
蛋問,男人之間的爭鬥很好猜,無非是權、錢、女人。權你不屑,錢,你們兩個看起來都不缺,喔,你搶了他老婆?
他疑惑,怎麼不是他搶了我老婆?
蛋攤手,原來,他搶了你老婆。搶了人家老婆還這麼囂張?!
「若答不出,也不是什麼難事,蕭公子割愛,把那顆蛋送與在下。」藍神樂瞥了一眼他懷中安逸蛋。
「好,不過我們要陪審團。」沒等蕭皓月回神,安逸蛋就擅自答應。
真理向來掌握在多數人手裡。
守門人那裡安逸已經吃過一次虧,這次學乖了,安逸要具有表決權的陪審團。
蕭皓月和藍神樂的賭約以風一般的速度,在風凌書院傳開。
首座一字排開七個空置座位,為了公平由蕭皓月、藍神樂各自指定三位人選,最後一位由雙方都沒有異議的院長擔任,七人組成陪審團,最後以票數多為勝。
此遊戲想法新穎,書院校場上坐滿圍觀人群。
陪審團項來有講究,人選決定輸贏,而不在乎出什麼題目。
蕭皓月想都不想,點中侍從江離、和他關係較好大將軍女兒季嫣然,最後一個,他繞過蕭離別,抱起那顆蛋,他問:「有什麼想法?」
安逸蛋瞥了一眼蕭離別,蕭皓月是它朋友,安逸蛋自然不會沒品到探究朋友隱私。它在這個世界認識的除了蕭皓月,視線瞄向守門人,守門人不甘心輸給藍神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藍神樂那邊,清一色貴族。
二皇子凌承風、公主凌霜降、以及五年前進封醫女大人方清渺。
一陣悠悠蘭花香味飄過,方清渺一身素衣羅裙上幾乎沒有一絲花色,髮鬢簪子最樸素白玉色,卻清麗異常,纖塵不染。
方清渺並不是最漂亮,季嫣然眼睛比她嫵媚得多,也不是最親切,凌霜降笑容有種朝陽般溫暖的力量,雖然安逸還未看到葉傾城,想來也不會太差。
方清渺卻奪去安逸全部注視,安逸想起記憶里,透過落地玻璃,望見遠處遼闊雪山,晶瑩剔透,翩然若仙。
故鄉,是一個人永遠都回不去的地方。
而假如那個人的願望未曾實現,那麼必會尋找一些相似的東西,偶爾拿來緬懷一下。
插肩而過時,蕭皓月眼底忽閃而過的情懷,以及方清渺下意識抬頭望向藍神樂的眼神。安逸蛋感慨,蕭皓月你太沒用,真被那個囂張的藍大人搶了老婆。
「五年前,蕭公子推崇,心無外物,知行合一。
讓眾位大為震撼,外心以求理,此知行之所以二也。求理於吾心,此聖門知行合一之教。」藍神樂謙虛的拱手。
人心能夠知曉行為的善惡,也能自覺地去為善,正因為人心的本質是理,並且人能自覺遵從道德意識。所以,人不需通過外物去認識本心之理,外物之理只是人心的表現。
安逸蛋初略把藍神樂是是而非的文言文,翻譯成它能讀懂的意思。
「請問蕭公子,天下無心之物,如此芳草獨自花開花落,於我的心,又有何關係?」藍神樂手執一株崖壁上的芳草。
「你還未看到此株芳草,芳草與你的內心並未產生聯繫,歸於寂靜。」蕭皓月拿起那株芳草,遞到季嫣然面前,他問:「嫣然,它是什麼顏色?」
「枝葉清冷翠綠。」季嫣然欣然回答。
蕭皓月拿起那株芳草,又遞到凌霜降面前:「請問公主殿下,它是什麼味道?」
「幽香陣陣,如深谷泉水清涼脾肺。」凌霜降微微一笑。
蕭皓月拿起那株芳草,最後遞到凌承風面前:「敢問二皇子殿下,你看到它?」
凌承風挑眉,半響才微微點頭。
「如大家所見,當你們看到此株芳草。它枝葉清冷翠綠,散發著陣陣幽香,香味如深谷泉水清涼脾肺。
又如藍大人那樣,忍不住摘取此株芳草時。你便知,芳草不在你的心之外。」蕭皓月微笑說道。
存在即是被感知。
當人看到芳草那一刻,感覺到,芳草就真實存在。
安逸不自覺想到,就像它還未來到風凌書院前,書院對它來說只是一個地圖上代稱。望見有些人還未明白過來,安逸蛋乾脆直截了當解釋。
「從廣義上說,在人還未感知世界時,世間於你只是一塊方圓數十里一圈。
當你像藍神樂那樣,走入深山幽谷,心就會變得與自然一樣廣闊,不是你的心變了,而是你對世間的認知更為遼闊,又怎麼能說,世界在你內心之外?」
眾人靜默片刻,忽然聽到,「啪——」
凌霜降眼眸微動,她輕輕鼓掌,神色真摯。
藍神樂神情閃爍,他蹙眉,若不是霜降鼓掌,勝負還有待商量。最後,連同二皇子凌承風也鼓掌,隨之而來的此起彼扶的掌聲,勝負不言而喻。
「等一下。我要加碼,三局兩勝。」安逸蛋又說道。
「你想要什麼?」藍神樂搶先撥開蕭皓月捂住蛋嘴的手。
「賭注嘛。
方清渺的一個願望,要她幹什麼都行。」
安逸蛋話音剛落,蕭皓月不自覺放開安逸,它滾落在地上,一直落到方清渺面前。
「你想要我,為你做什麼?」方清渺撿起摔落在地上安逸,她仔細擦乾淨蛋殼上污漬,動作溫柔。
「你要為蕭皓月,做什麼都行,你要幫他完成一個願望,無論他的願望是什麼。」安逸毫不客氣的說道。
方清渺點頭,她抬眸望向蕭皓月,眼睛里似有千言萬語。
「清渺,不是你的錯。」藍神樂扶起方清渺安撫的她。
蕭皓月倒是坦蕩的佇立在那裡,他一句話也沒說,安逸蛋一時之間也無法知道,他在想什麼。
安逸蛋望一眼流露在眾位之間,微妙的情緒,它有意尖銳諷刺道:「答應就不可反悔,如果他要你去死,你立刻自縊!」
「你不要欺人太甚!」藍神樂眼眸一動,壓低聲線,他語氣嚴厲,透出一絲微怒。
「好。」方清渺低垂眼眉,五年前她對他背信棄義,無恥下毒,這份代價,她早該還。
「蕭公子正人君子,孤相信,定不會為難方醫女。」凌承風拂袖,他站起身,緩和雙方緊張的氣氛。
「蕭皓月當然不會為難她,但如果蕭皓月說要娶方清渺,她必須立刻答應,不可以遲疑或為難,更加不可以哭。
而且,要皇帝賜婚,天賜姻緣。」
安逸蛋一口氣全說出來,它的意識里喜歡的東西就要積極爭取,無論是人或者其他。人最怕的就是願望無法得到滿足,但又不甘心放棄,矛盾自傷。
方清渺一怔,她眼神不覺望向藍神樂,她神情微妙,有一絲求救又有一點揣測。
而藍神樂的反應就更加玄妙,他眼睛微微一眨,忽然收起之前怒氣,他扶起方清渺回到她的座位。
他動作溫柔,神情坦蕩,臉上又不動聲色。從頭到尾,眾人都無法藍神樂心裡的想法。
凌承風審視場中眾人表情,男女之事項來不歸他管,但作為主事二皇子,在明面上總要做個表示,他道:「若是蕭公子贏了藍卿,孤會向父王稟告,若雙方情投意合,應當為蕭公子與方醫女賜婚。」
「你也太多事了。」蕭皓月有些好笑的嘆氣。他伸手重重拍拍蛋頭,有些事情是勉強不來的,小師妹。
「若人的願望未曾實現,那麼僅有個姿態,也是好的。
師兄,你只是希望抓住一些珍貴的回憶,這沒有錯。」
安逸擁有蕭皓月記憶的那一刻,就與他共同擁有那份,對過去的緬懷。明知那些東西,最後,註定會失去,也想要抓住。
「女人都喜歡長相英俊的男人,小師妹。」
「你也不錯,師兄。」
「謝謝你的誇獎,只是女人同樣不喜歡油嘴滑舌的男人,很沒安全感。」
「既然師兄,你這麼了解女人的想法,怎麼沒拿下方清渺?」
「為了她而改變性格,不符合本公子做人的準則。」沒有她,他一樣可以過得很好。
「我理解為,蕭皓月對方清渺的感情不夠深刻。」
「喔。不是,多巴胺分泌的不夠多?」
「……也可以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