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轉機
我丟下拖把桿,回到自己位置,前面的女生王蓉偷偷遞給我衛生紙,意思讓我擦掉頭上的血漬。
我只是淡淡一笑,將紙裝在了褲兜里,拿起語文課本,轉身朝門外走去。
黃澤和趙濤忙上前拉住我問:「你去幹什麼?」
「回家!」我斬釘截鐵的說。
「回家?你瘋了吧?多少人想來一中都進不來,你現在回家?」趙濤忙問道,相比之下,趙濤的膽量在班上是最足的,因為平時他壓根就不把老師放在眼裡。反之,像高鵬軍這類角色,也不敢將趙濤怎麼樣!
「你覺得我現在還能繼續讀書嗎?」我苦逼的笑了笑,反問道。
黃澤和趙濤一聽這話,忍不住回頭看了眼還蜷縮在角落裡的高鵬軍,他們也不在阻攔了。
我拿著語文課本出門,頭上的鮮血還在不斷涌下來,我管不了這些,便去宿舍整理被褥。
被子和褥子都是我媽親手縫製的,花掉了一百多大洋,很厚,全是棉花做的。裡面還夾雜著羊毛,我媽說裡面加上羊毛防潮。我捨不得丟掉!
一個學生頭破血流的在校園晃蕩,哪能不引起其他老師注意?
剛走到校園中間,校長是個老頭,已經六十多歲,頭髮花白,慈眉善目。見我被打成這慫樣,還以為我是和學生鬥毆!
「站住!」他聲音很嚴厲,對我喝道。
我心中暗想,老子都不打算念書了,站住?你讓老子站住老子就站住啊?
我壓根就沒理會他,自管自的大步朝前走去。
「那個學生,我讓你站住你聽到沒?」校長說著,邁開大步朝我走來。
我心情很複雜,面對這個老者,我沒理由不站住腳。可站住后等他過來我對他說什麼?說我剛才和老師對戰?我完勝對方?還是我不想讀書了,我要回家?
我腳步逐漸減慢,學校政教主任也聽到了喊聲,從政教處出門,看到我后又折回去。
校長大步走到我身邊,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對我呵斥道:「怎麼回事?你是哪個班的?」
「張校長,我已經不再是學生了,請您鬆開我。」我一雙眼不知不覺流出了眼淚,失望,悲痛,委屈,夾雜著對徐夏的思念讓我熱淚流淌。
剛才態度還很強硬的張校長貌似感覺到了什麼不對勁,他皺了皺眉,低聲問:「你頭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我破罐子破摔,心想老子反正不打算讀書了,管他娘那麼多幹什麼?
情緒異常激動的我,聲音顫抖著將事情的過程脫口而出。
校長聽完后嘆了口氣,過了許久這才對我說:「你先去外面醫院包紮頭上的傷,這件事情學校會處理。」
「處理?呵呵,給我處分?讓我滾蛋?」我冷笑著問。
「你這個娃怎麼這樣?我說讓你滾蛋了嗎?」張校長說話的同時,政教主任孫斌氣勢洶洶的提著半截拖把桿趕來。
我忍不住朝孫斌瞥了眼,相比高鵬軍,孫斌更要牲口一些。下手之狠,完全不亞於高鵬軍。不過我清楚,有校長在這裡,他也不敢太放肆。
「校長,怎麼回事?」孫斌皺眉問。
「沒什麼事情,你去忙吧。」張校長瞪了眼孫斌,說完這話后又對我說:「走吧,我找老師帶你去包紮。」
我看事情好像有了轉機,說實話,就這樣讓我放棄學業,我這輩子都會後悔。
想了想,隨即開口說:「我一個人去就行了。」
這話說完,我轉身朝校門外走去。沒走幾步遠,張校長又追上來,給我塞了二百塊錢,然後低聲說:「包紮完回家休息兩天,不過……你頭上的傷就說是不小心摔得。」
我瞬間明白了他的意圖,皺眉問:「憑什麼?」
我現在被打成這慫樣,出去竟然還不讓我說出真相,這怎麼可能?
「你還想上學,就按我說的做。」張校長眼神很犀利,緊盯著我,那種眼神讓我沒有拒絕的權利。
為了上學,我還是妥協了。
出了校門,在街道一家診所包紮完腦袋,出門買了頂帽子,總共花費了五十六塊錢。
而我那時最想做的,就是去找徐夏,我要去問個明白,這到底是為什麼?她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選擇離開我!
徐夏在縣城文昌路一頁酒吧上班,這裡算是縣城比較上檔次的地方,裝修很豪華,而且有單獨的包間。一樓是大眾舞廳,每天晚上都會聚集很多形形色色的人物。三教九流,在這裡隨處可見。
因為徐夏在這裡,我經常來此處,所以早就混成了熟臉。店裡上班的服務員都知道我是徐夏的男朋友,一個在一中上學,成績優異的男朋友。
也因為在一中上學,我每次去,他們都顯得比較客氣。在他們眼中,能在一中讀書的,以後都會比他們有出息。
呵呵,而我對此卻不以為然。
到了店門口,紅姐就上前對我嬉笑著問:「阿詠,又來找小夏啊?」
「是啊紅姐,挺忙的?」我皮笑肉不笑的問。
「就這樣閑站著,能有多忙?」紅姐笑哈哈的說。
紅姐在這家店是前台經理,她今年二十五歲,比我大整整八歲。成熟型的美女,身材發育的很好。而我,一樣不例外,每次去這家店,都會忍不住多看幾眼。
我之前聽徐夏說過紅姐,她有個男朋友在縣城混的倒是不錯,經常輾轉於麻將館給別人放板(高利貸)。不過男的也是個人渣,和紅姐在一起就是為了需要的時候發泄發泄陽火罷了。
「呵呵,紅姐說的是,小夏呢?」可今天我沒太多時間關注紅姐的胸,忙轉言問。
「小夏辭職回家了,你不知道?」紅姐看似驚訝的問我。因為她清楚我和徐夏的關係。
「回家了?」我驚訝的問,因為這讓我更確定徐夏說自己結婚的事情是真的了。
「是,今天早晨回家的。」紅姐笑呵呵的說。
我點點頭,神色失落,低聲答應了句,便轉身離開。走了不多幾步,便聽到紅姐說:「有空來玩啊!姐請你!」
我哦了一聲,也沒多想什麼,腳步加快朝車站趕去。
縣城距離我們鎮有二十分鐘車程,四塊錢車費,那種小麵包車。雖然我對坐這種麵包車很不爽,但沒辦法,計程車像我這種窮叉壓根就坐不起。
我不爽的原因很簡單,本來能坐七個人的小麵包,只要交警不查,一般都會擠十個人左右。
坐在車上,我滿目惆悵,心中在想怎麼才能挽回局面,讓徐夏等我,等我娶她!
好不容易到了徐夏家門口,我看到徐夏的母親,那個身材略顯臃腫,一米六五左右的中年婦女,穿著身髒兮兮的迷彩,看樣子剛從地里幹活回家。手中提著個紅色塑料袋,裡面裝著幾朵小白菜。
「嬸子,小夏在家嗎?」我喘勻了氣,忙上前問。
聽到我呼喊的徐夏媽,轉過身很不爽的瞪了我一眼,皺眉說:「沒在!死了!」
「什麼?死了?」我聽聞這話,差點癱軟在地上。
獃獃的站在原地,我不知道如何是好,傻傻的我還以為徐夏為我殉情!
徐夏媽走到門口時稍停了幾秒,又轉身對我狠狠地說:「以後別來找我女兒了,她馬上就要出嫁了,別搞壞我家女子的名聲!」
撂下這話,徐夏媽消失在了我眼前。我這才知道她剛才說死了是氣話,鬆了口氣,不過那句馬上要出嫁了,讓我瞬間覺得好像自己馬上就要窒息!呆站在原地,過了許久,這才無精打採的回家。
我媽正在院子里剝玉米,玉米葉子堆了一大堆,見我回家,她倍感驚訝的問:「你怎麼回家了?今天才周四啊?」
「我……我不小心摔了一跤,頭破了。」我開口說。
我媽這才注意到我身上的血漬,忙上前撫摸著我的腦袋,淚眼汪汪的說:「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啊?流了這麼多血,痛嗎?我看看傷口,嚴重不嚴重?」
說著說著,她竟然淚水流了下來。
我看到這裡,心裡一酸,淚水也忍不住滾落下來。我的母親,這個善良地道的農村女人,視我如掌上明珠。而我,很可能馬上就要捲鋪蓋回家,離開學校——這對她將會是多大傷害?
想到這些,我後悔了,後悔當時動手!與此同時,我對高鵬軍更憎恨了幾分!
我媽看我流淚,她眼淚流的更多了,對我爸喊道:「你死房裡了?兒子頭摔破了,你也不出來看看!」
我爸這才皺眉出門,走到我身邊,朝我頭上包紮的紗布望了眼,聲音有些怪怪的對我說:「來屋裡。」
我跟了進去,在我爸面前,我乖得就像是小貓。進門站在地上,我爸對我媽說:「你去殺只雞!」
我媽看我爸還關心我,這才鬆了口,抹著眼淚出門,很快便聽到雞窩裡老母雞的咕咕聲。
「對方怎麼樣?沒事吧?」我爸皺眉看著我問。
「什麼對方啊爸?」我強忍著,笑呵呵的反問道。
「別給我裝了,誰家摔倒能把腦袋頂摔破?打架了就打架了,男子漢大丈夫,沒啥大不了的,僅多就是咱給他點錢罷了。」我爸竟然對我說了這麼一番話,這倒是讓我大吃一驚。
我聽到這話后忙笑道:「嘿嘿,對方沒什麼事情。」
哪想到這話說出來后我爸臉色驟變,看著我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點燃一支煙,過了好久這才開口說:「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被人打成這樣人家竟然還好好的?老子這張臉都被你給丟盡了!」
我徹底蒙圈了,有這樣的老爸,我真不知道是好是壞。
我爸見我許久沒說話,又問:「誰的錯?」
「他的……」我低聲說。
我爸一聽這話,更氣的不行了,非要說等周一他陪我去學校給我出這口惡氣。我聽到這瞬間怔住了,跟我去學校?要讓他老人家知道和我對打的人是老師,那我這條腿還不得廢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