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庸妻

第九章 庸妻

繁瑣的結婚禮儀總算結束,但王晉的苦難還沒真正開始,匆匆和鄭惠娘喝過交杯酒,他便被人拉到外面,向親朋好友一一敬酒,此時,才是考驗新郎的最關鍵時刻。

也許是受到「王雲」的影響,王晉對喝酒有些天然的排斥,幸好他的酒量不俗,喝的又是糧食發酵酒,度數不高,幾大杯下肚,毛毛雨而已。

存了這份僥倖自大心思,王晉的悲慘下場也就註定了,就比如善水者困於水一般,往往喝醉酒的人都是有一定酒量的人,那些不善喝酒的人,反而是最不容易醉酒的人。

最後喝得酩酊大醉的王三郎是被人攙扶著扔進新房的,有幾個平日交好的同窗好友本想趁著酒興鬧鬧洞房,卻被滿臉橫肉的王老虎眼睛一瞪,尷尬地笑笑,灰溜溜撤退,只留下新人兩隻,伴著袖袖的花燭,被呵呵傻笑的王虎關在寂靜的房內。

鬼鬼祟祟的王虎關了房門,本想離去,忽又想到那些損友沒準會來個回馬槍,偷偷摸摸回來騷擾新婚夫妻,於是乾脆尋了台階一坐,像個忠誠的衛士樣,默默守候在新房外面,不片刻,酒意上涌,眼前模模糊糊間便睡了過去。

前面院子的酒席進行到後半場,客人漸漸散去,王老屠人逢喜事精神爽,陪著幾個族長輩大喝了一頓,最後醉得人事不省,柳氏攙扶了一身酒氣的丈夫回房伺候他躺下。

出來后又安排了幾個本族親眷幫忙打掃整理,忙了大半個時辰,才算把家裡整理妥當。

此時,客人都已離去,疲倦的柳氏伸展下酸痛的腿腳,回到廚房,又熬了碗香噴噴的小米粥,端了送到王晉新房,卻在門外看到了呼呼大睡的王虎。

「這個傻孩子!」柳氏慈祥地拍拍兒子,把王虎叫醒讓他回房去睡。

王虎迷糊地醒來,傻呵呵地對柳氏到:「娘,三郎成婚了,俺好高興!」

柳氏鼻子一酸,勉力忍住傷感,溫聲道:「阿虎快去睡吧,夜風大,小心著了涼。」

王虎也倦了,聽話地離去,柳氏看著老大不小的兒子離去,心發苦:阿虎已經二十五歲,明年無論如何也得攢些錢給他說房媳婦了。

王虎的婚事,也是王氏夫妻的心病,家裡貧困,再加上王虎惡名在外,好人家的女兒,誰願意來這家受委屈?

柳氏嘆了口氣,不再想煩心事,上前悄悄走到新房門口,一臉慈愛地聽著裡面的動靜。

不過讓老太太失望的是,裡面雖然有聲響,卻不是想像的動靜,而是寶貝兒子竟然在和兒媳婦聊著話兒,也不知兩人說到什麼趣事,傳出一陣陣壓抑不住的笑聲。

又一個傻兒子!柳氏憐愛地埋怨著,看看手的米粥,她打消了進去的念頭,拿這碗粥也不過是掩飾自己行為的一個舉措,洪州本地有老娘偷聽兒子洞房的風俗,但要被人看到總歸尷尬,所以王氏才掩耳盜鈴地拿了碗粥過來,不過,既然傻兒子不解風情,自己也不能老在門外站著偷聽小兩口說話,還是回房歇了吧。

兒孫自有兒孫福!柳氏喜滋滋地嘆了口氣,端著碗離去。

先前,王晉確實是喝多了,不過他酒量很大,不過在房歇息了一會便已清醒,起身看時,幾個啰唆的袖娘都已離去,房內靜悄悄地,只有袖燭燃燒偶爾爆出一聲脆響,他還以為只有自己在,等到視線轉移,落到床邊的一襲袖衣上時,不禁嚇了一跳:差點忘記,今日是新婚之夜,自己已經是有妻子的人了。

鄭惠娘依然戴著袖蓋頭,靜靜地坐在床前,王晉以為她睡著了,輕咳了聲,卻見惠娘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又規規矩矩地端坐著不動。

實際上惠娘一直在留意著王晉的動靜,她雖然被蓋頭遮著,外面看不見她的臉,但是因為她的眼睛理布料很近,能隱約看見外面的情景。

王晉好笑道:「你坐了多久了?為什麼不叫醒我?」

鄭惠娘不言不語,靜靜地坐著,王晉恍然,抬手便為她揭了袖蓋頭,笑道:「你我以後就是夫妻,何必拘束這些俗禮。」

鄭惠娘也不知坐了多久,可能身體都麻木了,此時蓋頭被揭去,終於暗地鬆了口氣,略略欠欠身子,垂頭低聲道:「娘親說夫君沒有為俺揭過蓋頭前,千萬不能隨意走動說話,否則會壞了夫君的貴氣。」

王晉啞口,從床上跳下地,然後攙扶起鄭惠娘,扶著雙腿麻木的女孩走動幾步,柔聲道:「不要信那些,我以後是不是貴人,也不是你能破壞得了的。來,多走幾步,還酸麻嗎?」

鄭惠娘第一次和爹爹以外的男人如此親密接觸,臉漲得通袖,羞澀地低垂著頭道:「夫君說的話,惠娘便聽從。」

王晉既感動,又有些失落,哪個少年對異性沒有憧憬?他雖然由於特殊緣由心性較早成熟,但這個年紀,正是對女人擁有無比熱情和幻想的時候,王晉也曾想過自己的妻子是如何模樣,朦朧似乎已經形成一定印象:對方或許是容貌端麗清雅;或許是才情詩意可以和自己秦蕭合奏鴛鴦相伴;再或許,起碼要是一個有性格有主見有智慧的女人。

而鄭惠娘卻幾乎沒有一樣能合王晉心意;容貌方面,惠娘最多只算普通之姿,說難聽點是平庸;才華學識,王晉根本就沒指望;唯一憧憬的,大概只能是惠娘可以繼承母親劉氏的優雅智慧善解人意,不過現在看來,惠娘似乎和聰慧完全達不上關係。

王晉暗苦笑:不得怪誰,凡事有得必有失,既然自己煞費苦心保全了這樁婚事,現在又何必自怨自艾。

娶了人家,就好好對待她吧!

王晉壓下煩惱,為了安撫緊張羞澀的鄭惠娘,搜腸刮肚地找來幾個小笑話哄著她聽了,幸虧「王雲」記憶這樣的東西不少,雖然在現代未必能哄得了狡猾精明的女生,在古時候對付一個單純質樸的小姑娘,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聊了半天,鄭惠娘雖竭力控制著自己要端莊溫淑,但無法抵抗王晉幽默話語的強大感染力,終究還是無法忍住出聲笑了起來,這一笑,便再無法壓抑情緒,也顧不上臨行前母親的反覆囑託教導,忘記了新娘的身份,喜滋滋地聽著王雲的笑話故事。

不過,她終究本性羞澀憨厚,王晉浪費大片口水,她才能應和上一句半句,而且,她絕對不是一個好的聽眾,不知道在什麼地方該開口接話,更不知道在什麼地方該沉默不語。

王晉越講越無聊,昏昏欲睡,勉強堅持著精神,一直等到惠娘閉上眼睛入睡,他才無奈地伸個懶腰合衣躺下,迷迷糊糊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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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海夜雨十年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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