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三
我猛地坐起,全身已被冷汗浸透,防風燈晃悠著暗光,溫暖的帳篷把我帶回現實。
我居然做了一個無比真切的噩夢!
我大口喘著氣,抹著額頭冷汗。回想起剛才那個夢,仍然心有餘悸:「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夢中情景歷歷在目,甚至感覺到肺部憋氣的疼痛,我越來越相信這個夢一定是某種啟示。月餅蒙著被子熟睡,我輕輕敲著額頭,終於做出決定!
我悄悄摸出針盒,取了幾枚銀針,對著月餅身形甩進他的昏睡穴,穿好衣服紮緊背包,出了帳篷。
如果這個夢是喻示,那麼絕對不能讓月餅接近山峰。我必須在月餅血脈恢復暢通的十二個時辰之內,到達山頂,尋找那該死的青銅棺材和天殺的九尾狐!
參照北斗星辨明方向,我緊了緊包帶,喝了口水,用力捶著胸口振作精神,出發!
順著山勢向上走著,我心煩意亂,眼前時不時出現噩夢中的情形,只得含片艾草葉子寧心靜神。不知不覺間,已經穿過山穀草地,走進了山腳下的松樹林。隔著繁茂的松針望去,山頂似乎就在不遠處,看著雖然近,走起來卻是一段很長的距離。
我挨著松樹坐下,歇了口氣,扶著樹站起正要繼續走,手指摸到樹身一條划痕。我擰亮手電筒照著,樹皮整整齊齊刮掉一寸寬三寸多長,松脂滲出還未凝固,這是有人在不久前用刀子割出的記號。
除了我,居然還有人!會是誰?
我仔細看著林中草木,果然有一條不明顯的壓痕延伸至樹林深處。我俯身順著痕迹尋著,在一處潮濕的泥地發現兩個腳印。
印痕一前一後,距離大約一米,我邁步丈量間距,那個人和我差不多高。我再仔細觀察,更覺得奇怪,腳印居然是不規則的圓形,完全分不出前後腳,倒像是把巨人的腳砍掉,只剩腳骨留的印子。
我想起出發前收集的資料中關於「白頭山雪人」的傳說。
當地獵戶口口相傳,白頭山經常有雪人出沒,全身長滿白色毛髮,身材高大接近兩米,能徒手撕熊搏虎。曾經有獵戶村落在獵人外出捕獵時受到雪人襲擊,擄走了兩個女人。隔了八九個月,全身赤裸的昏迷在村口,身體滿是爪抓留下的疤痕。蘇醒之後目光獃滯,任由怎麼問,只會說兩個字:「雪人……雪人……」
村裡老人們傳言,這兩個女人是被雪人搶走生育後代,被糟蹋了身子。獵戶們自然深信不疑,把她們鎖在屋子裡,一天送少得可憐的水飯。又過了一個多月,獵戶們睡得正熟,聽到村裡犬吠不斷,以為是野豬、熊瞎子進村偷食。大家穿好衣服扛著火銃出了屋,十幾條狗被生生撕裂,滿地殘肢。鎖著女人的屋子后牆砸開一人半高的大洞,女人不見了。
滿村都是巨大的圓形腳印,一直延伸到山林。「白頭山雪人」傳說不脛而走,一時間好幾個獵戶村落搬離。
我量著腳步大小,心說如果真是雪人還好對付,這玩意兒只搶女人,估計對我沒什麼興趣。可是樹上的刀痕又是怎麼回事?難道雪人進化了,會使用自製刀具?
我又接著想到另一種可能:有人走在前面追捕雪人,沿途留下記號。怎麼會這麼巧?偏巧也是這座山峰?
怪事實在太多,我索性不去想。月餅曾經說過:「該遇到的遲早會遇到,半道糾結最浪費精氣神。」
我摸出軍刀,又踹斷一根手腕粗的枝條,把軍刀綁在枝條前段,做了個簡單的刺矛防身。手裡有了傢伙,多少踏實些,正想繼續出發,前面不遠處「撲稜稜」驚起一片飛鳥,隱約看到毛茸茸的人形怪物蹲在樹后。
我關了手電筒,握著刺矛,手心微微冒汗,貓著腰輕手輕腳走過去。怪物似乎沒有察覺,靠樹蹲坐,一抹紅光忽明忽暗。黑夜裡看不真切,怪物周身似乎散發著煙霧。
「應該是汗氣。」我居然有些獵手捕獵的興奮感。屏住氣越走越近,隔著樹模糊看到怪物半個肩膀露在樹外。走到五六米距離,我單手持矛,準備擲出把它扎個對穿。
「讓你糟蹋女人!」我暗罵一句,躍身而起,正要擲出刺矛。怪物突然說道:「南瓜,背後對兄弟下刀子,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信任還有沒有了?」
我正騰空綳著勁兒,一聽這話,他媽的是月餅!急忙把即將脫手的刺矛向地上扎去,身體順勢下墜。也該著倒霉,居然扎到了一塊岩石。樹枝折斷,軍刀別著勁向我飛來,要不是躲得快,差點把自己扎個對穿!
我吐了口泥巴:「月餅,你丫不是……」月餅打扮得像個叢林狙擊手,全身上下捆著草,頂著樹枝做的帽子從樹後走出。
「明明點了你的昏睡穴,怎麼醒得這麼快?」月餅扒拉開擋著臉的草葉,滿臉奇怪,「難道平時練點穴練多了?有了抗體?」
「我……你……」我一時語塞,好半天把這句話接上,「明明是我用銀針扎了你的昏睡穴!」
「那是我用被子包的假人。」月餅擰亮手電筒往我身後掃了掃,「南瓜,你不安心睡覺跑出來幹嘛?」
「我他媽還沒問你呢!」我摸出煙,一時間沒找到火機,「借個火。」
月餅丟給我火機,摘著身上的野草。我一時樂了:「月餅,你怎麼這個打扮?」
「剛才就覺得不對勁,總覺得身後有人,捆些草準備躲在樹后伏擊,一時大意還驚了鳥。」月餅伸個懶腰,靠著樹伸腿坐著又續了根煙。
我們倆就這麼一根一根抽著,眼瞅著地上的煙頭插成一窩韭菜,月餅才說道:「你也做了那個夢?」
「嗯。」我老老實實回答,「這麼說?」
月餅滅了煙,講述了同樣的噩夢。唯一不同的是,在夢中他換成了我,我換成了他。
我們對視著,終於憋不出笑了出來。
「月餅,我還納悶按照你的警惕性,三針都沒反應。」
「南瓜,你的昏睡穴是怎麼回事?」
我摸出煙盒,中間凹了一塊兒:「睡覺的時候掉了,替我擋住了。路上抽煙我還以為是碰到哪兒了,煙都斷了幾根,心疼得我。」
東方升起一抹魚肚白,天色漸亮。
月餅打了個哈欠:「早知道就好好睡一覺了。」
我們心照不宣,再沒提起那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