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我難受
人與人之間,沒有誰一定是誰的,也沒有誰離開了誰就過不下去了。在你覺得世界就要光明的那一刻,哐當一下,你又會跌回黑暗。如同掉落深井的人,在你剛剛以為自己要爬出來得救的那一刻,卻又掉了下去。現實里的情況永遠都是,當你以為現在的情況是最糟糕的,下一刻就會出現更加糟糕的情況。
很久以前,秦諾有爸爸媽媽,後來爸爸成了別人的爸爸,媽媽永遠消失了。那個時候,她以為她會活不下,可是很奇怪的她還是好好的活著。
後來有一天,有個叫做顧玟笙的少年就闖入到了她的生命,可是四年前的一天,秦諾失去了顧玟笙。那個時候的她以為自己也會挺不下去的。後來,她一個人也挺了過來。那個時候她就在想,這個世界啊,還真沒有什麼她離了誰,就能讓人活不下去的。
可是啊,可是,她還是難過。
一個人活著活著,突然就會感覺很沒有意思。沒有家人,沒有朋友,難過的時候無處可說,無人可說。
「嗯,子烽,是我。」秦諾拿著手機站在陽台上打電話,小區的隔音條件不是很好,聲音稍微大一點,隔壁就能聽得到。秦諾只能壓著嗓子說話。
「嗯,阿諾,怎麼啦?」林子烽穿著浴袍坐在沙發上,聽見來電的聲音,拿起遙控器調到了靜音。
「子烽,我難受。」秦諾吸著鼻子,嗓子有點沙啞的說著,「我有點難受,可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你哭了?」原本靠著的林子烽坐直了身體,眼神有點冷,語氣卻依舊溫柔,「別哭了,跟我說說,最近發生什麼了。」
「我沒哭。」秦諾聲音沒有絲毫波瀾的說著,一邊擦著鼻子一邊嘴硬道「我才沒有哭呢。」
「行了,我們認識了這麼多年,你什麼德行我還能不知道嗎?」林子烽聽著電話那頭傳過來的擦鼻涕的聲音,整個人都顯得有些焦躁起來,「到底出什麼事情了,我這邊馬上給你訂機票,你明天一早就飛過來吧,怎麼樣?」
人在受傷難過的時候,往往最受不得安撫,原本可以自愈的傷口在受到安撫的那一刻開始就會分崩離析。
林子烽貼心的安排讓她內心的情感猶如開了閘的洪水,整個人的淚腺變得超級發達,好像怎麼哭都不會停止。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秦諾哭的時候只剩下了眼淚,就算再怎麼難過,也沒法放聲大哭。只是淚水一直不停的流,彷彿一泉永遠不會枯竭的池水。
抽出紙巾擦了擦被淚水沖的有些看不清的眼睛,秦諾乾巴巴的說了一句「我難受。」之後就在也沒了聲音。
林子烽聽著電話那頭的聲音,伸手捏了捏有些發漲太陽穴,心裡又好笑又好氣。沉默著等待電話那頭的人心情漸漸平復。
「阿諾,我記得四年前,你回去的時候,曾經說過,如果你得不到想要的結果,你會離開。截止到今天為止,既然你給我打了這個電話,我覺得你現在應該還是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既然還是這麼傷心,那就來吧,來我這邊,最起碼我能好好的照顧你。」
秦諾聽著林子烽的話,又想起了以前的事情,這淚水就完全不受控制的往下流,她說不清,她不知道自己是在為父親的一番話在難過,還是在為顧玟笙的視而不見,又或者是為即將失去可以信任的史儒誠,她說不清,不知道該如何說,只是喃喃道「林子烽,我還是難受,特別特別難受。」
「嗯,我知道。」林子烽站起來走到落地窗前,看著外面繁華的夜景,伸出手指一根一根的點在那些變小了的建築物上。
這一通電話打的時間有點久,但是兩個人並沒有說多少話。其實有時候,朋友之間不需要你說太多的話,只要聽見對方的氣息,就能感受他在自己的身邊,只有這樣,才不會覺得自己是一個人在面對這個世界。
算著時差,那邊時間應該不早了,林子烽走回到了床邊,「阿諾,睡吧,睡一覺醒來之後就會好的。」
「嗯,你也早點睡。」秦諾點點頭,也不在乎那邊的人根本不會看到。
「阿諾,」就在秦諾掛斷的前一秒,林子烽又補上了一句,「你記住,我始終都在你身邊。」
本來快要乾涸的眼眶又有了濕潤的跡象,秦諾嗯了一聲不敢再多說話,按下了掛機鍵,走到室內,坐在床墊上。手臂抱住了自己的膝蓋,將頭埋進了膝蓋,就這樣維持這同一個姿勢不知道坐了很久,久到她感覺自己腦袋缺氧,久到她覺得自己終於可以睡著了,她就順著慣性倒在了床墊上。
一個人的世界,她可以很好地活下去,但是一個人的世界永遠不缺少的就是孤獨,巨大如同潮水一般的孤獨。
不管以後是否還能與史儒誠回到以前的那種關係,就目前來說,他是為了自己而受的傷,如果自己當時不在場,顧玟笙或許也不會開槍打他。
秦諾心裡很複雜,她覺得自己有點卑鄙。因為她從內心覺得,顧玟笙始終是無法超越史家的,但是顧玟笙就這樣打傷了史儒誠,她不得不承認,在看到史儒誠活下來的那一刻開始,她卻開始擔心,擔心史家會不會就此展開報復。
在醫院的門口徘徊了很久,秦諾的的心裡無比糾結,她想進去看看史儒誠,但是她卻不敢。第一是因為覺得自己卑鄙,心思不純,第二卻是因為昨天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她沒法面對。
不敢進去,又不想走,秦諾在醫院門口走了幾圈之後蹲在了醫院的馬路牙子上。手裡撿著一根不知道從哪裡撿來的樹枝在地上划拉著。中午的時候,太陽曬得有點頭暈,秦諾站起來的一瞬間,只感覺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就再也不知人事了。
人生中的機遇總是很奇妙,莫名緣起,莫名緣滅。
後來的顧玟笙就想,估計是上天也看不下去了,拉了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