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身份

第二章 身份

萬里西來、大敗虧輸的宇文沖只能懷疑裴繼歡真實的身份,而無法確認。而就在那一霎那,裴繼歡似乎也想到了一點什麼,所以他並未繼續痛下殺手,而是選擇了讓宇文沖三人遠遁。他在後山看著三人離開,急急回到石屋,收拾了行裝,就要出門。

月前下的那場大雪絲毫未有消融的跡象,山風清冷,觸骨生寒,目光所及,滿是刺目的銀白,天地間一片朦朧,萬籟俱寂,大地沉眠。裴繼歡剛剛走到門口,赫然發現門前五丈之外的松樹之下,不知何時來了一位俏生生的夜行不速之客。

來客並沒有怕他發現並迴避的意思,整個人攏在一襲雪白的披風裡,正自悄無聲息的望著他。四目初見,對於裴繼歡而言這一霎卻令他詫異無比。來者是一位年方玉齡的嬌俏女子,眉目如畫,長發及臀,然以裴繼歡多年苦修,他第一眼就認定這女子來歷不凡。以他一人獨斗三位內家高手的卓越武功,他並未有些兒懼怕,而眼前這位女子,卻令他心頭一震。他難以相信,在自己身邊,在這荒涼貧瘠的萬里西陲,竟悄無聲息地來了一個漂亮女郎。

「你就是那個裴公子吧?」

這位玉齡女子聲音和呼嘯而過的雪風一般清冷徹骨,口音像薊州當地官話,卻又雜有西南口音,還隱約帶著關外的蒙維音色,真箇南腔北調,可是出自對方嘴裡,另成其韻,卻是極其自然。

她那一雙明亮的大眼睛,靜靜地從裴公子臉上掠過,向四周轉了一轉,又回到裴繼歡身上。

「正是。有何見教?」裴繼歡冷冷地望著他,把一綹散開的髮絲輕輕劃歸腦後。「我要走了。」裴繼歡把包袱纏在了背上,卻把一口綠鯊魚皮外包的長劍握在了左手。

那女子微微嘆了好幾口氣。她認認真真地把裴繼歡要說的那幾句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話聽完,身軀一動不動站在原地。而裴繼歡像是把話都說完了,轉身就要離開。

「你還不能走。」那女子嬌軀輕聳,宛若清風一縷,已到裴繼歡身前。

「唔!」裴繼歡後退了一步:「怎麼?」

女子那對明亮得宛若天山冰河中的雪水一樣清澈透亮的眸子輕輕眨了眨,修長的睫毛微微抖動:「難怪有人對我說,說你行為怪誕,武功高絕,卻是難於接近,叫我小心應付,如今所見,你果然是個不近人情的人。」

裴繼歡心裡動了一動,想要說什麼,卻沒說出口,只聽女子又道:「問問你自己,你到底是誰?!」

裴繼歡霍地轉頭,望著女子那張吹彈得破的左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學藝天山十八年,你只知自己現在叫什麼,卻不知自己真實的身份,再我看來,這多少有些可悲。」女子依然只望著滿山的白雪,似是若有所思。身材高大的裴繼歡從她身邊走過,她卻連側頭的心思也沒有,一徑望著夜色中的冰雪。

裴繼歡心意陡轉,倏地探出右手,直向著女子肩頭按下。

女子身形一轉,猛可里「唰」地一聲掉過頭來,分光影里,一隻右手從披風裡翻出,掌心朝上,向裴繼歡掌上迎去。雙方一攻一守,手法都快到了極點,看上去幾乎已迎在了一塊,只聽「啪」地一聲脆響,兩人忽地分了開來。宛若雪地里兩隻相撲的大鷹,尤其是女子身上那一襲披風舞動之間,帶起了大股勁風,捲起半天飛雪,隨著她凌厲身勢的發動,「錚!」寒光電射,一劍向裴繼歡刺了過去。

「當!」極短的一霎間,一聲脆響。裴繼歡中指倏地向外一彈,彈開了女子刺來的寶劍,兩條人影再次「呼」地分了開來,各自飄落丈許開外。

良久,女子才輕輕哼了一聲:「果然武功高強!難怪如此自負。我有一句話要向你請教,裴繼歡可是你的真名?」

裴繼歡不禁一怔:「你以為呢?」

「當然是假的了!」

女子又自一笑,嘴角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兒,卻又諱莫如深。「恐怕連姓也是假的吧?」

裴繼歡心頭一震,沉聲道:「聰明。你比那三個人要聰明得多了。不過你能想到這一層,已算不錯,只是你還是說錯了。我姓裴,名繼歡,如假包換;我隨母姓,我的母親就是河東裴家十七代掌珠。」

「這麼說我還是猜對了。」這妙齡女郎踏前一步:「你根本就不應該姓裴,是不是?哪有本家不姓姓外家的姓的?」

「你說呢?」裴繼歡雙手環抱,左手握著寶劍,英挺的拇指輕輕地頂在劍鍔之上。

「我看……你的身世大有可疑,否則,皇上不會派了輕易不出京的宇文沖這樣的高手親自遠來西域專門找你。只怕……」她輕輕哼了兩聲,一雙又圓又大似乎能說話的眸子光華閃爍。

她說的一點都不錯,所有的一切,都在未知之數,這是個大大的謎,卻是令人萬萬冒失不得。

「那麼讓我來猜一猜。」女子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排列整齊可愛的扇貝般的牙齒。

「不用猜。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東西,怎麼告訴你?」裴繼歡目光灼灼地望著她。這一刻,這位風情萬種卓約多姿的妙齡女郎彷彿覺得自己全身上下被他的眼光「脫」得一絲不掛一般,她不禁有些羞怒,白凈如玉的臉上也起了一片紅暈:「你下這麼大力氣惡狠狠地盯著我做什麼?」

「沒想到這一代『幽冥神教』教主這麼年輕,這麼漂亮,只是這名聲嘛。」他語調里多是調侃的意味,露出了一口整齊的白牙:「我們的武功不相伯仲,無論誰想要勝過對方,勢必大費周章,再說我們之間本無怨仇,是不是?」

「話說的沒錯。要不要和你動手,我現下還未最後決定,假如你願意收起你的輕視之心,和我好好比一比劍法,我倒願意真心考慮你的提議:那就是我們沒必要和宇文沖一樣,即便做不成朋友,也不應該做敵人。」女子又是露齒一笑,眉眼微微彎了起來:「我今年二十三歲,大概和你年歲相當,作為一個女子,我希望你不要這個樣子,要死不死好像一條垂涎欲滴的色狼一樣死盯著我,要知本座固然惡名在外,到底還是一個黃花處子,在你這種眼光盯視之下,我恐怕集中不起精神和你一決高下。」「哦?」裴繼歡收起笑容,冷冷地說:「好吧,我不做色狼,我本來也不是什麼色狼,大不了我不盯著你,但你也該有個名字吧?」

「霍紫鳶。」女子笑了起來:「很久沒人問我名字了。」

「二十一代幽冥神教教主霍智伯是你父親。」裴公子道。

「楊白眉的弟子,果然見聞廣博。幽冥神教四十載足跡不出川西,想不到這世上還有人知道先父大名。可惜先父去世太早。」霍紫鳶輕輕解開披風領口,露出一身雪白色的暗花勁裝短襖:「我的劍法是母親一手教的,希望不至於令你這位天山劍客的高足啼笑皆非。」她全身白衣如雪,俏生生立在當地:「難得裴相公就閑,小妹今日專誠前來,討教幾招。裴相公白天以一敵三,掌法凌厲得很,小妹佩服到極。」不等裴公子回答,長劍輕輕一抖,嬌聲道:「裴相公,我這把劍上淬有劇毒,毒若沾身,天下無葯可解,縱使先父在世,也無計可施,你可要著意小心,好么?」裴繼歡聽她說話,不覺打個寒戰。她貌美如花,語氣溫柔,語意卻十分狠毒,兩者殊極不稱。但見她皓腕一抖,長恨劍勢挾勁風,徑刺裴繼歡前胸。裴繼歡上身後仰,避開了這招,不等霍紫鳶第二招再到,已倒躍數丈。但見眼前白影閃處,長恨劍再次鼓起勁風,迎面撲到。

裴繼歡眉頭一皺道:「幽冥劍法固是狠毒厲害,卻還不能算天下無敵。她好好一個女子,身在邪教,耳濡目染,以致行事不端。」知那劍劍身染有劇毒,裴繼歡又決不願和她一介女子動手比劍,當下身隨意轉,展開輕功,滴溜溜東閃西避。霍紫鳶劍法雖疾,卻哪裡沾得到他一片衣角?轉瞬連拆二十餘招,霍紫鳶嬌笑一聲道:「一味閃避,這可不是天山劍客嫡傳弟子的風範!」裴繼歡冷笑一聲道:「你想我還手?這有何難!」身子一彎,凝視劍影,倏地凌空倒飛起來,喝聲:「小心!」雙掌一前一後,疾拍下來,五指如鉤,抓向霍紫鳶皓腕,雙足著地,肘尖一抬,瞬間撞她面門。這一撲一勾一撞,端的行雲流水,快捷無掄。霍紫鳶運勁向外一抖,對方肘尖已將及身,只得團身急縱,倒飛四丈開外。裴繼歡冷笑道:「楊白眉的弟子如何?」只聽夜色中霍紫鳶柔媚的聲音道:「好!」猛可里只見她倒提寶劍,身轉手揚,眼前金光閃動,大吃一驚,情知不妙,百忙中一飛衝天,躍起尋丈,只聽松樹之上啪啪作響,松針搖落,霍紫鳶一把飛針,全都打在樹身之上。

川西幽冥教以劍法暗器名聞天下,霍紫鳶這一把朱雀神針乃是幽冥秘傳,卻是從藏在袖中的一支針筒中發出。金針細弱,不能及遠,因此朱雀神針的發射手法大別他派,金針裝在筒中,發射時只須按動機括,立時便是落針如雨,事先絕無先兆,實是陰毒無比。敵人等到見著,十有八九已是非死即傷。裴繼歡身子落地,長袖一拂,怒道:「我和你無怨無仇,為何下此毒手?」

霍紫鳶嬌笑一聲道:「兵法有云:『兵行詭道』。你說的沒錯,我和你沒什麼怨仇,但比武較技,隨心所欲,用什麼兵器,使什麼手段,自有由來。楊先生沒教你『以智勝力』么?看劍!」雙足微屈,突然間如箭離弦,悄沒聲地連人帶劍,直撲了上來。裴繼歡但覺口鼻之間一股暗香襲來,心神微微一盪,夜色之下寒光閃動,勢挾勁風,霍紫鳶明晃晃的劍鋒離著他頭臉不過三尺之遙,當下雙袖同時向外一揮。他內功渾厚之極,已練成了「握沙成棍、束氣成罡」的高深氣功,雙袖同拂,風聲凜冽,形同軟鞭。霍紫鳶只這麼稍一遲疑,眼見裴繼歡手指和她劍鋒相距數寸,驀地里裴繼歡屈指彈出,嗡的一聲,霍紫鳶手腕手心一陣麻熱,長劍幾乎脫手掉地,裴繼歡倏地右手探出,一掌拍在她肩頭。這兩下兔起鶻落,變招之速,委實高明之極。霍紫鳶急用「霸王卸甲」將他掌力引得旁落,肩頭還是隱隱作痛,跳開幾步,跟著躍起,裴繼歡只見半空中寒光耀眼,頭頂似有萬點寒星直飛下來,劍點之密集,竟是前所未見。這路劍法,宛似雪花飛舞,朔風呼號,塞外大漠飛沙、駝馬賓士的意態,在霍紫鳶凌空飛起的身形中亦可見一斑,當下左右兩腳交叉向前疾地跨出,錚錚錚三聲,火光迸散,霍紫鳶一連三劍,都刺在雪底山石之上。

裴繼歡身子飛開三丈,暗想:「內力修為,原非朝夕。內力不足,可從劍法加以補救,幽冥教的武功外不見經傳,比之少林、峨嵋、崑崙,雖說未可全勝,也見頗有獨門之功。但她這兩手劍法之奇,實稱得上宇內無雙。她氣力不及我,便以己之長攻我之短,不和我比拼內力,只求以劍招之變化精微取勝於我,這女子好生厲害!」要知天下劍法,無論你何等玄妙,劍法精進,路數大同小異,裴繼歡天性聰明,乃師楊白眉口傳心授傾囊與之,師門武功他已大致學全,雖然招法劍法的精妙變化尚未全都領悟,但對方劍招之來,如何拆解,如何反擊,他心中所想已頗合楊白眉門下劍法的要旨。他此刻所得之純自然不如已去世的師父,機變卻大有過之而無不及,霍紫鳶傾盡全力,也不過令他稍稍受險而已。

霍紫鳶和他換了這幾招,只覺對方掌風如箭,侵膚蝕骨,輕靈自然,矯捷狠辣,每一招都看得她心曠神怡,心中暗暗想道:「聽說楊白眉歸隱天山,門下只有這一個弟子得傳衣缽,臨來時母親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小心應付,可見母親雖足不出戶,對楊白眉的劍法武功卻是深有所見。」原來幽冥神教劍法劍路與別派大不相同,「幽冥十二神劍」劍法大開大闔,端嚴凝重,隨式而轉,使劍如帶,剛柔相濟、陽陰相輔,直圓相雜、速緩相合,運招使式,內勁卻與別派全然相反。昔日上代幽冥神教教主霍智伯將十二神劍練到心意相通、陰陽和合,武林中更無幾人能與之相媲。這般劍法上的高深道理,霍紫鳶要全然領會,還勢所難能,但她一個二十三歲的女子能將「幽冥十二神劍」練到如此地步,也已是非常難得了。

裴繼歡試了她這幾招,暗道:「這女子的劍法,比之宇文沖更為精道,所差者無非內力不夠火候而已,我再試她幾招,也好趁機一窺傳說中的『幽冥十二神劍』全豹。」眼見霍紫鳶輕顰淺笑,長劍揮處,一招「后羿射日」,劍光如練,直刺過來,當下氣凝雙臂,右手食、中兩指彎成鐵環之狀,使出金剛指力,硬夾她手中長劍的劍身,霍紫鳶急忙運勁滑開,便只這電光石火之下,裴繼歡掌法已變,右臂探出,從她長劍布下的光圈空隙直穿進去,四指一併,瞬間拂到霍紫鳶的胸口。這一招「硬解連環」的殺手神招來勢極快,霍紫鳶驀覺勁風撲面,匆忙之下長劍上撩,裴繼歡把手一縮,手臂骨節喀喀聲響,掌力再發。這招來勢快極,霍紫鳶萬難避開,裴繼歡這一掌拍實,手掌須非碰到她乳胸不可,臉上發熱,凝掌不發。霍紫鳶乘勢飄身後退,嗤的一聲,胸衣被裴繼歡手指劃過,兩粒金光閃閃的扣子飛了出去,露出胸口一片玉白。霍紫鳶又羞又怒,罵道:「你好壞!本姑娘是任你調戲的嗎?」轉身就跑了。

裴繼歡循聲踏進幾步,卻沒有追趕的意思,悵然遠望,若有所失,但見一路遠出,都是霍紫鳶細小纖秀的足印,兩顆扣子,散落不遠。他緩緩走上前去,把那兩顆口子都撿了起來,放在手心端詳一陣,嘆了口氣,把扣子塞進了懷中。

果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個萬里西來的宇文沖此行的目的已是費人思忖,平空里又插進了一個神秘的「幽冥神教」教主霍紫鳶。在他的印象里,後來的「幽冥神教」教主霍紫鳶,才端的是個可怕人物,她不僅來意不明,是敵是友難以判別,而且武功高絕,委實非池中之物。如今他只能速離此地,藏身暗處靜觀其變之外,已是別無良策。他下定了決心,要在這女子霍紫鳶的身上下些功夫,務必要把她的來龍去脈摸清楚,然後再想應付之策。

「所有不解,隨著師父的去世,已暫時找不出答案了。」裴繼歡捏著兩顆金扣子,若有所思地道:「要解開這些謎團,看來我只能去找張媽媽了!」他忽然眉頭一展。

他對他自己的身世有些疑問,師父在世的時候,他不敢多問,師父也從來不跟他說,只告訴他自己是個小孤兒,張媽媽正好看見他,把他救了回來,六歲之後,才把他送到天山來學藝。但為什麼自己會是一個「小孤兒」,來由卻是絲毫無所知。

不知不覺,天已亮了。

山風依然刺骨,但是個好天氣。裴繼歡心中的陰霾,總算散了一些。抬頭上望,藍天白雲,淡紅色的曙光,預見著晴空萬里;往下瞧,山花爛漫,無限芳菲。春風多情,將那紅白花瓣顫顫吹落雪地之中,沾在他的發上、臉上、脖頸兒上,香香地、軟軟地,痒痒的。春陽照射里,一片難得的和熙溫暖,這種感受決非任何言語所能形容。雖處眼前美景之中,裴繼歡卻毫無心意去欣賞,他帶著寶劍和包袱,疾步走出了山坳。

山坳邊上,行人三三兩兩,賣菜的,賣豆腐的,賣肉的都朝小鎮方向走去,可裴繼歡卻是一時迷惘,不知自己到底應該去向哪裡。去找張媽媽,她是否還在京師做官?萬一她沒在,又該如何?如今一切都變了。師父去世了,他成了一個孤單的人。他耳邊響起師父臨終的交代:「回去吧,你不該在西域這窮鄉僻壤孤獨終身。記住,我不是你師父,對外不可提起我半個字,對於我的生死更加不許對別人說。」他堅信師父是一個別具慧心、內涵高深的人,他說的話一定沒錯。

一霎間,迎著初升的陽光,他的眼裡綻放出了異樣的光彩。

以師父的學識,他極可能是個懷才不遇、退隱山林的奇人異士。他獨具慧眼,選中了自己做衣缽傳人,他那一身震鑠古今的精湛武功,都一股腦兒毫無保留地傳授給了自己,不僅如此,那口著名的「紫霞」劍,也都鄭重其事地交在了自己是手裡。

昨夜的風吹了一夜,太陽出來,不少地方的積雪都化了,山上還有殘雪未融,粉妝玉琢,一望無際,甚足壯觀。風嗖嗖地刮過去,傳來烏鴉的「呱呱」聲,裴繼歡的心裡卻交織著許多的無奈,他恨不能插上翅膀,馬上飛到張媽媽身邊,投進張媽媽溫暖的懷抱。可是,莽蒼蒼的西域天山,離著關內的大唐帝國京師長安,也不知隔了多少關山啊。他臉色沉凝,一雙眸子注視著湛藍的天空,眼前雲霧被陽光所破,逐漸稀釋開來,視野更加遼闊了。

心情略舒,儘管天風冷冷,春寒料峭。正當他仔細打量著天空的美麗時,隱約覺得有人正朝自己慢慢走了過來,腳步聲就在身側不遠。裴繼歡猛然一驚,驀地回頭流目四盼,那個人卻先開口說話了。

「我等了你一晚上!」那人聲音里透著冷峻:「你宅心仁厚,不忍殺我,留著我這條命,只怕回到京師,我也是個死字,你何苦放我一馬?」

裴繼歡望了望他,那人十分氣憤的樣子,正是宇文沖。他淡淡地道:「我和你沒什麼要命的冤讎,殺你無過多添我在這世間一分罪孽而已。既如此,我何必斬盡殺絕?我們總算有一面之緣,所以我並不願意就此下毒手,與人方便,與己方便,這個道理想必你也是明白的!說起來我還要謝謝你呢,如果當時你拔劍,全力而為,就算我勝過你們,也必然身負重傷,那麼所有的謎團,我就一時難解了。」他重新抬頭望著天空,緩緩地道:「我在天山住了這十八九年,可人的一生,能有幾個十八九年?」他收回目光,正正經經地向宇文沖鞠了個躬,淡淡一笑道:「你我近在咫尺,你要殺我,只管動手試試看。只是眼下我還不能死,至少不是死在你的手裡。既然你現在並沒有要殺我的意思,那麼能不能麻煩你告訴我,你們到西域來到底是為了什麼嗎?你還有兩位同伴呢?」

宇文沖道:「不知道。皇上吩咐了,我們只能去做。不過皇上並沒有給我們格殺的命令,只是讓我們想辦法找到你,把你帶回去見皇上。我那兩個同伴,已經先行回京復命去了,我心有疑團不解,所以沒打算就這麼走了。」

裴繼歡望了他一眼,見他一臉無辜的樣子,有些啞然失笑,道:「是皇上親自下的命令?」宇文沖老老實實地說:「是的。我們也沒有違背皇上的意思,的確是打算把你抓起來帶回去的,雖然粗魯了一點兒,著實沒想過要殺掉你。」

裴繼歡點頭道:「好,我相信你。你回去告訴皇上,既然他苦心找我,我必定會回去見他,但什麼時候,什麼地點,我來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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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俠裴繼歡之神劍王孫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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