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把他留下來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顧少城甚至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

看著一個一個從病房裡出來的人，他的心裡變得更加焦灼。

在病房門口來來回回的踱步著，額頭上豆大的汗珠顯示出了顧少城此刻心裡的緊張。

咯吱一聲，顧少城身前的門被推開，一個看上去年紀不大的婦產科醫院迎面走來。

滿心焦慮的走過去，顧少城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自然一些。

「怎麼樣了。」

聽上去沒有任何毛病的話，可是卻只有顧少城自己知道他有多緊張，甚至就連他的手心裡幾乎都是汗水。

猶然而來的緊張感令顧少城的聲音有些顫抖。

不過好在對面的醫生並沒有聽出來顧少城的不自在。

「恭喜您，要當爸爸了。」

醫生禮貌的摘下口罩，沖著顧少城友好的微笑著。

雖然自己已經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可是，在真的聽到的時候，顧少城還是有一種晴天霹靂的感覺。

他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的擔憂居然會成真。

「怎麼辦……」

看著緊閉的房門，顧少城第一次有一種無力感。

這個孩子，是一個意外，在一開始，自己就沒有想要留下他的意思。

可是……

顧少城靠著牆壁，慢慢的將自己全身的重量都交付出去，就像是溺水的人兒抓住了一根浮木一樣。

雙手抱頭，顧少城慢慢的蹲了下去。

糾結的抓著自己的頭髮，顧少城兩條英氣的劍眉幾乎快要擰在一塊。

腦海中總是不自覺的回想起自己的母親流產時候的樣子。

那時，母親癱軟的坐在地上，身下留著一灘泛著黑色的血。

不堪回首的閉上眼睛，顧少城的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額頭上的青筋暴起，母親流產的樣子就這樣一幕幕的出現在自己眼前。

眼眶瞪的發紅，眼白周圍甚至因為用力而出現了紅血絲。

如果不是秦書的母親，自己的媽媽也不會受那麼大的罪。

顧少城臉上篤定的表情微微的有一些鬆動，就好像身邊有兩個小惡魔一樣在教唆著自己。

復仇，要復仇……

要讓那個女人也嘗一下自己母親的痛苦。

心裡的聲音不停的吶喊著。

顧少城輕輕的站起身，活動了一下因為蹲著的時間太長而已經發麻的腳裸。

顧少城輕輕的走進秦書的病房門口，在確定裡面的人沒有睡著之後，他輕輕的敲了敲門，沒等裡面的人回答，就徑自走了進去。

「你都知道了。」

聽到皮鞋和地板碰觸時發出的聲音，秦書頭也不回，淡淡的說出了這句話。

這樣的秦書令顧少成很陌生。

他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樣的辭彙去形容自己面前的那個女人。

是絕望，還是無奈，又或者，聽天由命？

「我知道了。」

顧少城坐到床邊，同樣冷淡的回應著。

誰能想象，這兩個一共沒有說過幾句話，甚至在單獨見面的時候還有一些尷尬的人，再過幾天，就要結婚了呢。

看著面前精緻的令女人都自愧不如的男人，秦書不由得在心裡想，可能他們之間，只有在那個錯誤的晚上的時候，彼此雙方才是熱情的吧。

「你想怎麼辦。」

靜默的病房裡，是顧少城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不準備先說出自己的想法，他想知道，秦書是怎麼想的。

「你會留下他么。」

回過頭，秦書的眼睛正好撞進男人幽深的眸子里。

他們誰都知道，這個孩子，不應該來的，儘管自己是媽媽，但是，現在這個情況，卻不允許他出生。

聽著女人空靈的聲音，顧少城有一種錯覺，這個孩子，秦書或許是不想要的。

「我在問你。」

毫不猶豫的躲閃著秦書的目光，顧少城居然有一秒鐘感覺到愧疚，或許是因為，在有些這樣邪惡的想法的同時，這也是他的孩子吧。

秦書聽到男人的回答，不可置否的笑了笑。

慢慢的將被子裡面的手伸出來，目光輕柔，輕輕的撫摸著自己的小腹。

明明他在自己的肚子里才很短的時間，但是秦書卻好像感覺到了他那微弱的存在感似的。

明明不應該有胎動的，可是她就是感覺這個小傢伙在自己的肚子里很不安分。

輕聲說道：「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出現。」

戀戀不捨的看了幾眼自己的小腹，好像再過一會兒，她就不屬於自己了似的。

在抬起頭，秦書眼底的溫柔早已消失不見。

微微帶著鼻音，秦書逞強的看著男人躲閃的眼睛，說道：「你準備一下吧，我什麼時候做手術。」

雖然自己從一開始就沒有想要留下這個孩子，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聽到秦書這樣說，顧少城突然感覺心裡好像被什麼東西狠狠的刺了一下，疼得整個人都如同被刀繳一樣。

「你想打掉他？」

面露悲嗆，顧少城的眼神里儘是難以置信，秦書甚至能夠感覺到自己手邊的被褥因為被男人死死地攥在手裡而產生的那些細微的移動。

看著男人突然反常的樣子，秦書有點不確定的問道。

「你難道……想要留下他么……」

看著顧少成，秦書緊張的甚至不敢呼吸。

貝齒輕咬著下唇，秦書甚至感覺到了微微的血絲，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彷彿再也按耐不住，急著想要出來探探頭似的。

被褥下的雙腿不自覺的攪在一起，甚至連被子都被卷在了兩腿之間。

片刻的寂靜過後，顧少城終於開口。

「我們把他留下來吧。」

溫柔似水，那一刻，秦書甚至真的以為顧少城是真心的。

只是理智不允許她這麼做。

「你確定么，我們的婚姻，不過是一紙協議，這個孩子……不會有幸福的。」

秦書說完，不禁覺得自己殘忍，眼底含淚，真的不是她不想要這個孩子，只是，她現在真的沒有其它的精力。

「只要是我的孩子，我就一定會疼他。他是上天賜給我們的禮物，我們沒有不收的道理。」

不知道是不是秦書的錯覺，顧少城在說這幾句話的時候，真的有一種好爸爸的樣子。

看著一點凸起痕迹都沒有的小腹，秦書猶豫不決。

這裡面，是自己的寶貝啊，是自己身上的肉。

就算有一天，顧少城不要自己，也一定不會不要你的，我的寶寶，媽媽怎麼忍心傷害你呢。

想到這裡，秦書彷彿下了多大的決心似的，抬起頭不卑不亢的看著顧少城，用力的點了點頭。

重重的呼出一口氣，顧少城疲憊的坐在床邊，像是很多年的老夫老妻一樣。

他小心翼翼的將手放到秦書的小腹上，微笑著對著肚子里的孩子說道。

「還好，你還在。」

秦書看著這樣的顧少城，心裡不禁有些惆悵，顧少城以後，一定會是一個好爸爸吧。

……

只可惜，幸福的時光總是短暫的，秦書在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好的差不多的時候，就催促著顧少城送自己回家。

「你確定你好了么，不用再住院觀察一段時間？」

顧少城看著把腳放下來的秦書，一臉擔憂的問著。

雖然自己留下這個孩子是有報復的目的的，但是不管怎麼說，他都是自己的孩子，所以顧少城絕對不允許秦書有一點閃失。

「我沒事，我還有工作沒有做完，要回去。」

從來都沒有拖過稿的秦書一臉正義感，完全無視掉顧少城身邊陰翳的氣息。

「你覺得我養不起你么。」

顧少城聽到秦書要回去居然是為了工作，心裡一時有些不爽，要知道，他顧少城的妻子，什麼時候需要出去工作了。

看著顧少城賭氣的樣子，秦書無奈的笑了笑。

對於這種正在發脾氣的大少爺，這個時候，還是不要去搭理比較好。

回到家裡，秦書才真正的覺得自在，可能是爺爺奶奶不在的原因。

秦書覺得家裡分外冷清，如果不是有肚子里的小傢伙，說不定自己的晚飯又會草草的解決。

左手撫上自己的肚子，秦書的腦海里回想著顧少城溫柔的樣子。

落寞的低下頭，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秦書怔怔的呆坐在那裡。

秦書的壬辰反應很嚴重，甚至可以說這一個晚上，她基本上沒有得到消停。

好不容易吃進去的東西，總是會在下一刻就吐出來。

可是為了肚子里寶寶的營養，秦書只能不停的吐了之後繼續吃。

一直到天亮，秦書都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為了不耽誤工作，秦書匆匆忙忙的吃過早餐之後就打車去了單位。

只不過剛一到門口，秦書就又不可控制的吐了起來。

「早上的東西又白吃了……」

虛弱的搖了搖頭，秦書有氣無力的從包里翻出一直響的不停的手機。

「喂，你在哪裡……」

聽到對面傳來的男人磁性的聲音，秦書不用看來電顯示就知道是誰。

「在公司。」

強忍著嘔吐的慾望，秦書撐著牆壁站起身。

「我現在過去接你，你在哪裡等我。」

「可是，我……」

還沒等秦書答應，那邊的顧少城就已經掛斷了電話。

真是一個自說自話的人。

秦書在心裡想到，站起身，感覺到嘔吐的反應沒有那麼嚴重了之後，秦書這才一點一點的挪動著自己的步子。

實在不行，就讓主編自己下來取一下吧，畢竟，惹惱了顧少城，自己也沒有什麼好處。

拿出手機，秦書艱難的打著簡訊。

卻不知道自己時不時的彎腰但是卻吐不出來東西的樣子全然都落入了另一人的眼裡。

躲在秦書看不到的地方，肖逸然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著秦書。

自從那天之後，肖逸然心裡就一直都忘不了秦書，實在沒有辦法的他只能堵在秦書單位門口。

只是他沒想到，自己會看見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