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雨水打濕老黃狗,不撐傘的瘋姨娘」
01、「雨水打濕老黃狗,不撐傘的瘋姨娘」
槐角公園的戲班子已經撤了好一會兒了,一時之間少了咿咿呀呀的唱腔,只剩隔壁開發區工地上機器的聲音還在響個不停。
聽完戲的人三三兩兩地離開,議論聲分成兩撥。
一撥是穿著校服的女高中生:「哇,唱戲的小哥哥可真好看,素顏迷死人!希望沈院戲班子七十周年的時候,小哥哥能為我單獨表演一出《客途秋恨》!」
另一撥是上午剛廣場舞訓練完趕來的老婆婆:「鳳仙兒老哥哥可是老了,年輕的時候紅得不行,現在退居幕後給徒弟拉二胡伴奏,我覺得還挺行。就是不知道老哥哥在七十周年的時候會不會開嗓唱一首《女兒情》。」
被議論的兩位哥哥坐在亭子里毫不自知。
被叫小哥哥的沈不周頂著一臉沒卸乾淨的妝,搞完演出兼職場務,正在收拾東西。
而他師父沈鳳仙老哥哥一身黛青色的盤扣短衫,古稀之年精神矍鑠,正坐在旁邊看似悠閑地喝茶。
這二位就是「沈家戲苑」的核心人物了,一老一少年齡相差五十歲,每天你拉我唱一小時,差不多唱了五十年的一小時了。
不過,五十年前是沈鳳仙在唱,那個時候的他差不多就是現在沈不周這個年紀。當時時代好,戲曲是主流文化,沈鳳仙又是沈院的台柱子,紅得不行。
後來文化發展日新月異,電視電影大IP,城市鋼筋混水泥,鮮有人還聽戲,聽戲的也都去了中央電視台十一戲曲頻道空中梨園了。
可沈鳳仙一身傲骨,偏偏不跟著時代走,找了幾個志同道合的老人家每天在中心公園咿咿呀呀地唱。
後來他們沒敗給時代,敗給了一群跳廣場舞的婆婆,婆婆嫌他們吵,影響到自己的舞蹈步伐,就硬把這群戲班子老頭兒給趕到槐角公園了。
槐角公園這邊屬於老城區,拆遷拆了好幾年,每天烏煙瘴氣的,老先生老太太們散步都不願意來這邊。
於是,沈院戲曲一度淪為雜技表演,社會地位越來越低,聽的人也就那麼幾個,有時候老戲迷生病了還沒人來。
不過沈鳳仙從頭到尾都沒說過停。後來自己唱不動,就撿了個小孩兒繼續唱。
這個小孩兒就是沈不周。
沈不周三歲的時候跟著爸媽逛公園,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跟小乞丐一樣在公園待了兩天了。
第三天差點餓暈過去,沈鳳仙凶得不行,說:「聽我的戲還睡覺,有那麼難聽嗎?啊?」
沈不周話都說不出來。於是,沈鳳仙給他買了個饅頭,問:「你爸媽呢?」
沈不周還是沒說話。然後沈鳳仙帶他回了沈院,餵飽了才聽他說:「我不能回去,爸爸媽媽養不起我,我回去會連累他們的。」
沈鳳仙嘆了口氣,把他留了下來。
可沈鳳仙都這樣了,朱辭夏還老說他涉嫌拐賣兒童。說到朱辭夏,沈鳳仙喝了口茶,問:「辭夏今天沒來?」
沈不周剛準備把頭冠放進檀木箱子里,沈鳳仙的忽然發聲嚇了他一跳,差點給摔了。這可是沈鳳仙的寶貝,幾十年了,上面的珍珠都黃了,也不見師父換,八成是有什麼故事在裡面。
沈不周有點驚魂未定,說:「辭夏,昨天睡得晚,我就讓她今天別來了,我待會兒去朱樓找她。」
「七十周年就快到了,你不好好練戲,還躲在被窩裡玩手機?」沈鳳仙問了句。
沈不周臉皮薄,被戳穿后臉立馬就紅了,不過還好妝擋了些。
但也逃不過沈鳳仙的眼睛,他無奈搖頭,這小孩兒哪裡都好,就是性格太軟弱了,像個女孩,還是他們那個年代的女孩。說兩句話就臉紅,就算朱辭夏性子稍微虎一點,也免不了老被欺負。
沈鳳仙站起來,順了順衣服上的褶子,說:「去吧去吧不說你了,記得路上帶點香……」
「香?」沈不周沒聽明白,沈鳳仙已經轉身吩咐另外兩個徒弟搬東西了。
等把事情交代完,沈鳳仙才給他解釋,只是眼神飄了很遠,說:「今天是辭夏奶奶的忌日。」
沈不周這才忽然記起來,覺得自己太不長心了,在心裡默默記了一遍,才說:「好的,師父。」
接著,他又問:「不過為什麼您記著……」
話沒說完沈鳳仙已經走了。
沈不周看著老人日漸佝僂的背影心疼了一下,人家老了都有老伴兒照顧,師父一生都只有戲曲陪,他可得聽話點兒好好練戲,爭取讓師父放心。
沈不周一邊想一邊準備走了,餘光突然瞥見一個人影站在戲亭外的樟樹下。
可是再看過去的時候,只有陽光透過樹梢灑下來,明明晃晃的光暈像是樹影渾身長滿了眼睛。
他有些奇怪,但也沒怎麼放在心上,趕著去朱樓找辭夏。
朱樓全名「珠滿西樓」,一家只賣天然珍珠的珠寶店,辭夏是老闆,不過是從她奶奶手裡直接繼承來的。
她奶奶是當年玉盤鎮有名的採珠人,跟以前玉盤鎮的大多數人一樣,以採珠為生。當其他採珠人瘋狂往外面輸送珍珠貨源的時候,她奶奶的珠子一顆都沒有賣過。
於是積少成多,攢出了一家店,就是朱樓了。
朱樓說起來是一家珠寶店,可辭夏覺得它更像是一座博物館。大概是因為每一顆珍珠的定價都奇高無比,她奶奶又不准她降價瞎賣,所以來朱樓的人常年都是只看不買,然後唏噓一下。
長此以往,辭夏現在雖然坐擁無數價值連城的珍珠,富甲一方,可是實際上她窮得都快要去街口流浪了。
而且朱樓還是租的,很慘了。
海邊小鎮的天氣,陰晴雨雪說來就來。
沈不周剛趕到街口就下起了雨,砸在路人撐起的傘面上噼里啪啦的,像是嘴裡含的跳跳糖。
他是順路去街口的香店買了香紙之類的東西,卻沒想到能碰見師父的老朋友。
他嚇了一跳,佯裝鎮定地跟老人打招呼,說:「周奶奶好。」
被叫周奶奶的人似乎沒看見他一樣,撐起一把鮮紅色的傘,朝著雨里走去。
沈不周看著她的背影發愣,其實也不是第一次看見她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每次看見她都下意識地覺得發怵。
其實周奶奶人挺好的,經常給沈院送東西,對師父也特別好,除了話很少,大概是因為老人右半邊臉上有一塊很深的胎記,顯得有些嚇人,而且還有一個不會說話的孫女。
所以,就不怎麼喜歡與人打交道吧。沈不周想。
沈不周站在屋檐下等雨小了點才一口氣跑到朱樓,辭夏大概還沒起來,朱樓沒開張,但是已經有人等在門口了。
沈不周愣了一下,這個女人他見過。
二十多歲的樣子,老式的圓頭皮鞋,殷紅色的鳳領旗袍,左耳垂上一顆圓潤盈亮的珍珠格外引人注目,可是右耳垂上卻什麼都沒有。
她沒有撐傘,細密的雨絲落在她身上,彷彿一層毛茸茸的光。而她就站在那裡,微仰著下巴看著牌匾上「珠滿西樓」幾個字,美得像是一幅油畫。
沈不周更加確定了這就是他在槐角公園瞥見的那個站在樟樹下的女人了,可是有點奇怪,為什麼只有一隻耳環?
女人忽然收回視線,對上沈不周的目光,眉目間迅速凝起一絲不悅。
沈不周一慌,趕緊移開目光,假裝正在敲門,一聲一聲地喊著:「辭夏,起來啦。」他小心翼翼地再回過頭的時候,人已經不見了。
雖然朱樓聽名字古色古香的,可實際上就是一幢四層小洋樓,一樓就是「珠滿西樓」這家店,辭夏住在四樓的閣樓里,因為租不起二樓三樓豪華單身公寓。
而辭夏這會兒還沒睡醒呢。
賣火柴的小姑娘是生活極其苦難而沉浸於美夢,這位賣珍珠的明明生活已經很苦了,做個夢被夢魘了,還醒不過來。
辭夏拚命地想睜開眼,可是眼皮上彷彿覆蓋了一層什麼東西,迷迷糊糊地看見窗台上好像坐著一個人。
紅色的身影,只看得清下半身,纖長的小腿,細白的腳踝,一雙黑色的高跟鞋,沒有任何多餘的墜飾,雨水一路順著鞋跟滴下來,洇濕了地面。
而地面上凝成一攤的水彷彿一面鏡子,辭夏從「鏡子」里看見自己奶奶了。
老太太還是老樣子,眼尾像是魚尾,皮膚上布滿了皺紋,像是乾癟的濕抹布。但眼神和骨子裡依舊能看出年輕時凌厲清冷的美,脖子上一串珍珠項鏈,又給人平添了幾分柔和。
她坐在落日餘暉的大門口,一隻手拿著一桿長煙,另一隻手撫摸著旁邊的大狗。
辭夏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狗,這會兒看到狗就了。她後退了幾步,卻莫名轉換了視角,這才發現自己跟奶奶隔著一條河,河裡淌著紅色的河水,散發著腐爛的腥臭味,身後是另一條河,乾淨澄澈。
「奶奶……」辭夏看著河對面的老人喊。旁邊的大狗耷拉著頭趴在地上,額頭上有硃砂畫的花紋,像是燃燒的火,前爪扒拉著一根骨頭,嘴邊的毛染了點紅色。
仔細看,那骨頭是人的,還是小孩兒的腿骨。
「……」辭夏心裡發怵,不可思議地看著奶奶。
奶奶看過來,說:「辭夏,過來。」
她不敢過去。
忽然,她覺得眼前有一隻紅色的鳥,像是蟲子一樣繞在眼前飛來飛去,尖利的細喙來來回回地朝著她的眼睛戳去。
「奶奶!」
「辭夏,辭夏……快過來……」
……
「辭夏?辭夏?」
夢與現實相交匯的一瞬間,辭夏彷彿看見自己的靈魂歸位了,她猛地睜開眼,從床上坐起來。
手還蓋在胸前,一粒一粒冰涼的觸感從手心蔓延開來,辭夏稍稍平靜了一些。
那是她奶奶去世前交給她的珍珠項鏈,和夢裡奶奶戴的那串一模一樣。乍一看和其他的項鏈並沒有什麼差別,要很仔細很仔細才能發現正中間四顆珠子跟其他珠子間細微的差別,那是她奶奶手工一點點磨出來的。
「辭夏,開門啊!」
終於聽出來是沈不周的聲音,辭夏愣了一下,原來真有人在喊她。
她從床上跳下來,跑到窗邊。沈不周站在下面,一臉妝花得跟鬼一樣,估計是唱完戲沒來得及卸自己又忘了。
「你是不是被人打了?」辭夏十分無奈。
沈不周這才意識到,抹了一把臉就能揩下一手的粉,於是趕緊低下頭鑽進屋檐下。
辭夏拖著極其疲憊的步子去打開門,門縫裡各種小廣告掉在地上。她瞥了一眼差點沒心肌梗死,催款單幾個字特別顯眼,她慌忙撿起來。
她腦袋裡迅速開始回憶昨晚看的那本叫《十萬個賺錢的方法》的書,可是好像翻開書就睡著了。
氣死了!
沈不周甩了甩身上的水進來,沒顧得上自己,反而問辭夏:「辭夏,你沒事吧,怎麼臉色這麼白?」
辭夏拍了拍臉,誰被催債的時候不心慌啊。她瞥了一眼沈不周:「你臉上恨不得開染坊了,還嫌我白了。」
沈不周不好意思道:「趕著過來就忘了,怪不得剛剛周……」
沈不周本來想說怪不得周奶奶沒認出他來,後來一想辭夏並不喜歡那個人,好像是因為她奶奶和那位周奶奶以前有過什麼過節兒。沈不周趕緊打住努力轉移話題,他看著辭夏手裡亂七八糟的東西,隨口問:「這些是什麼?」
這回輪到辭夏慌了,她趕緊把手往身後一塞,藏起來,生怕沈不周知道她欠了巨額債務給她送錢。
而且,她編起謊話來臉不紅心不跳:「情書呢!有些寫得可好了,我藏起來學習學習,爭取出個情書文集。」說著一轉身把東西塞進抽屜里。
「辭夏你是不是該交房租了啊?」
辭夏被這句話問得差點夾到手指,心跳都停了。結果沈不周只是不經意瞎說,他繼續說:「我剛剛來的時候看見門口站了一個人,像是來買珍珠的。」
「真的?」辭夏眼睛都亮了。
「嗯,我看她就戴著一隻珍珠耳環,可能是另一隻丟了,想來買一隻。」他問,「她買了,你就有錢交房租了對不對?」
辭夏也是這麼想的,可是這麼多年了,買的人哪有那麼輕易就買的啊。她差不多都放棄了,說:「丟了就不會再買一隻啦。」
「嗯?」沈不周問,「為什麼?」
「嗯……因為一對兒的東西天生就該是一對,珠子也是。兩顆珠子之所以會成為一對首飾,都是人精心挑好的,從光澤形狀以及本身的寶氣來看有相契合的氣場才能組成一對耳環,而且放久了,這種藏在珠子里的寶氣也相互打磨成為最適合彼此的,要丟了一半再找一半的話,跟人續弦一樣,原配可得不高興。」
辭夏一口氣說完,氣都不用喘一下,完了推著沈不周上樓:「好了,你趕緊去洗澡吧,跟你說話感覺在對戲,下一句我就高歌一曲了。」
沈不周覺得辭夏說得非常有道理,頓時豁然開朗。
完全不知道辭夏全是瞎掰的。
等沈不周上樓了辭夏才偷偷打開抽屜看了一眼,果然是巨額負債。
其實,房東奶奶跟她奶奶關係挺好的,房租已經是對半砍了又砍,恨不得免費送了,但是據說房東奶奶的孫子不願意。
辭夏也不想讓房東奶奶為難,反正是會盡自己最大努力不拖欠房租了,畢竟養這一屋子珍珠都很費力了。要保養啊,還要定期打理櫥櫃啊,加上好幾個紅外線櫥櫃,都是一筆不小的開銷,都在天天吸她血。
辭夏覺得自己已經十分空匱了,卻從一堆催款單里抽出一封薑黃色的信封,上面工整的行書,字寫得特別好看。
「夏夏收」。
還真有情書啊?
辭夏順手打開留聲機放了首音樂,然後坐下來好好看信,沒有聽見朱樓外嘈雜的風聲雨聲里那一道尖銳的慘叫。
雨水細密的陣腳像是在演奏一首沉重的哀樂。
各商家和躲雨的行人宛如被打翻蜂巢的蜜蜂,議論紛紛地朝著街口涌去,而停在街口的那一瞬間,大人慌忙捂住小孩子的眼睛,只聽見幾個女人此起彼伏的驚叫和倒吸涼氣的聲音。
路中間躺著一位老人,一動不動,整張右臉都是黑的,右眼處一個巨大的血洞,汩汩地往外滲著黏稠的血液,血水被雨水沖刷著淌了一地,蜿蜒著像是一條紅色的河。
而「河」的盡頭是一把紅色的雨傘,像是被血染出來的顏色。
周圍撐傘的人越來越多,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大家都宛如墳墓前默哀的哀悼者。
救護車的聲音由遠及近,地上的老人憑著最後一絲力氣緩緩睜開眼,腥膩的血漿覆蓋著另外一隻眼睛。
而由此變得鮮紅的世界里,她看見人頭攢動,唯有一雙雙黑色的圓頭皮鞋,像一幅幅老照片,不知道是在走近,還是在走遠……
她張了張嘴,再也發不出聲音,緊握的手心終於失去了力氣,一顆珍珠從手心滑落。
沿著那條血河,珍珠停在一雙白色的帆布鞋旁。
穿帆布鞋的是一個女孩子,她彎腰撿起那顆珍珠,血河裡走一遭,珍珠都染上了紅色。她撐著傘走到老人身邊,伸手蓋上老人血淋淋的眼睛,她張了張嘴,不能說話,心裡喊了一聲,奶奶……
屋外變故橫生,屋內老留聲機里吱吱呀呀依然唱得婉轉。
「新居故里仍聞,夜夜琴聲漾,天外邊兒的人啊,依然在我心上……」
辭夏很奇怪奶奶的老留聲機里什麼時候有了這樣一首歌,她記得前段時間老聽沈鳳仙唱,估計是沈不周給特地刻了碟。
外面的雨聲淅淅瀝瀝,空氣里泛著些腥味,一隻小鳥撲棱著翅膀停在窗欞,甩了甩身上的水,然後跳來跳去,似在啄食。
辭夏看完信收了起來,倒沒怎麼注意這隻鳥。
一直到外面響起救護車的聲音她才覺得不對勁,朝著窗外望過去的同時,那隻鳥也忽然抬起頭,四處張望了一會兒,然後飛走了。
辭夏心裡一沉,跟著跑過去,甚至覺得有那麼一刻,鳥和她的目光就這麼撞上了,像人與人的對視一般。
不是,就是人一樣的目光。
辭夏好奇地準備出去看看,卻被一個人擋住了視線。她抬眼,是個穿旗袍的女人,估計是沒有撐傘的緣故,全身都濕透了,可即便這樣也不顯狼狽,反而有種說不上來的美,和莫名的親切感。
很容易注意到她右邊耳朵上的珍珠和左邊空蕩蕩的耳垂。這不是沈不周剛剛說起過的女人嗎?
難不成真是來買珠子的?
辭夏彷彿看到了金錢,於是堆起一臉親切的笑:「你好,歡迎光臨,買珍珠嗎?」
「朱辭夏?」
「嗯?」驀然聽到陌生人喊自己名字還挺奇怪的,辭夏回過神來,問她,「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女人笑了一聲,目光落在她脖子上的珍珠項鏈上:「你奶奶什麼時候死的?」
「……」有誰見面就問人奶奶什麼時候死的啊!辭夏強顏歡笑,開始對陌生人保護自己的隱私,「我奶奶還好著呢,馬上回來了……」
「朱瑾。」
「啊?」辭夏明明平時能得不行,也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女人面前語氣就十分弱,「什麼朱瑾,我奶奶不叫朱瑾。」
「我叫朱瑾。」女人微揚著下巴,「你的客人。」
「買珍珠的客人?」
朱瑾自顧自地看了一圈朱樓,琳琅滿目的珍珠色澤各異,珠光寶氣。她的目光由上而下,最後落在她脖子上的那串項鏈上。
「來幫你摘下這串項鏈的客人。」
心跳聲在耳邊漸漸清晰,可是……辭夏下意識地伸手蓋在鎖骨間,這是她奶奶臨死前交給她的,一串戴上去就摘不下來的珍珠項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