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暗線涌動
二人從學校離開后準備再次回到快餐店附近看看。一路上喬三野沉默不語,十七歲的李林正直燦爛年華卻慘遭毒手,隕落殆盡。在惋惜的同時更加感慨,同為少年的丘良卻對自己的同學作出如此令人髮指的舉動。也許邪惡的種子一直在丘良體內萌芽,但這樣的人卻在金錢和權利的庇護下茁壯成長,等待多年後,利用身邊的資源搖身一變,披上人皮,走進上層社會,混跡在人群中,如此設想下細思極恐。
車停到了城北路上,這裡人流攢動和平時一樣喧囂,彷彿沒人記得前天發生的一切。
應喬三野的要求,二人來到了快餐店對面的麵館。
準備伸手拉門時,剛好一名短髮男人推門而出,從他們身邊擦身而過,二人幾乎同時看到男人手上的傷疤。喬三野回頭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想起昨天在麵館碰見的男人,手上有著同樣的傷疤。
「是燙傷留下的,當時的溫度一定不低。」丁航說道。
喬三野點點頭「是啊,昨天晚上我也看到他了。」
「哦?」丁航也轉頭看去,男人已經走遠。
他們走進麵館,老闆認出了喬三野,上前熱情的打招呼,喬三野沖老闆笑笑道
「兩碗面,老闆和你打聽一下,剛才我進來時,出去的那個短髮男人是這裡的常客么?」
「啊?哪個啊?」
「就是那個穿軍綠色上衣的,手上有燙傷的。」
「哦他啊,之前沒見過,應該這大半個月吧,他總來,有時一天兩頓都在我這吃,這人蠻客氣的話也不多,每次都安靜的坐在窗邊吃面。」
丁航看看窗邊的座位,剛好能看到對面的快餐店。
「每次都坐在窗邊么?」喬三野問道。
「哎?你這麼一說,還真是,我之前還沒太在意。」
喬三野與丁航互相對視一下,心照不宣中,雖然有罪推論在這個時候並不太和適宜,但現在喬三野不得不時刻保持敏感的神經。畢竟對於這種精神變態犯罪者,反覆欣賞自己「作品」的行為不在少數。
小周把丘良家的地址發在了喬三野的手機上,從麵館出來后他們直接奔向丘良的家。
開車跨越了三個區來到了一片別墅區,按照小周提供的路線,他們來到西邊的一座房子,敲門后,一名面容憔悴的女士打開門問道「請問,你們找誰?」
喬三野禮貌道「你好,請問是陳女士么?」
女人點點頭,疑惑的看著二人。
「這樣,我想了解下您的兒子丘良的情況,我們是綠城第一分局的警員。」說著喬三野習慣性的摸了摸兜中的證件,猛的想起自己的證件已經上交。
正在想該如何解釋的時候,門中的女人情緒激動,眼裡含著淚光「怎麼!丘良找到了么!找到了么!」
原來早在七年前,也就是官司結束的兩個月,丘良從家離開后就再也沒回來,他的父母用盡各種方法尋找,依然沒有任何消息。又一條重要的線索斷了,這讓案子變得更加撲朔迷離,李林案子牽扯的三個嫌疑人,兩個失蹤,一個死亡。這更讓喬三野確信7年前的案子將會是破獲八熱地獄案的重要關隘。
當他們再次回到警局,小周已經準備好所需文件,為了防止任飛中間作梗二人依然選擇在天台翻看資料。
警局的資料寥寥無幾和之前相差不多,直到翻看法院資料時,一個人的名字引起了喬三野的注意。
「當時為丘良做無罪辯護的律師是高雲峰,這個名字似乎在哪見過。」喬三野說道。
丁航接過資料看了幾眼,看向喬三野問道「這個名字你真的沒什麼印象了么?」
「嗯?怎麼你知道他?」
「人的大腦會主觀屏蔽掉一些曾經承受的重大傷痛,也就是會選擇性失憶某些事情,這也應激創傷障礙的一種形式。」
「你什麼意思。」喬三野瞪大眼睛看著他。
丁航笑笑拍了下喬三野的肩膀「別緊張,你應該在這方面不是太嚴重,只是記性不大好而已。好吧,高雲峰是雲鼎律師事務所的老闆。」
「雲鼎律師事務所?」喬三野努力的回想著。
丁航走到喬三野身前,湊近他的臉低聲說道「雲鼎律師事務所的辦公地點,在玉新大廈。」
當聽到玉新大廈四個字時,喬三野一瞬間像是被雷電擊中,身體猛的顫動了下,那忽明忽暗的電梯燈光......電梯門一開一合夾著死去的隊長劉長山.......身後人影的呼吸聲和自己的哽咽聲.....那割破臉頰的利刃......記憶翻雲卷霧般衝進腦海。
玉新大廈是他無數次噩夢的腹地,那是他第一次碰見剝皮刑者的地方,也是眼看著隊長和摯友倒下的地方,更是他喪失勇氣與尊嚴註定一生恐懼的地方。突然他聽見自己的腦子中一個聲音反覆在說「接受自己的命運,釋放本我。」
喬三野感覺身體慢慢在下沉,沉浸到黑色的漩渦中,眼前緩緩出現方形的鐵盒子,隨著距離變近鐵盒子變成了電梯,裡面跪著一個男人,低著頭看不清臉的模樣。喬三野走到那人身後,男人開始渾身顫抖,嘴裡發出嗚咽聲。他想伸出手拍拍對方肩膀,詢問一下,卻發現手中握著一把鋒利的匕首。看到如此場景喬三野心中一驚,但臉上卻露出了陰邪的笑。
天空中響起轟鳴的雷聲,幾滴雨水打濕了喬三野的臉,他像憋了一大口氣一樣猛的呼吸起來。眼前的丁航正盯著他看,那貓一般的雙眼緩緩的眨著。
「你在,,,做,什麼?」喬三野的身體上下起伏著。
「你剛才笑了,笑的很自我。」丁航的嘴角翹了起來。
天上的雨點越來越多,落在地面上擊起片片灰塵。喬三野瞪大眼盯著面前的丁航,剛剛的冷汗與雨水混在一起順著脖子流下。他不知道剛才的感覺是什麼,而那神秘的聲音也是第一次出現在腦中,而真正讓他脊背發涼的是,剛才那意識中的笑卻是發自內心。
「我感覺很好,通過這次的調查,也許我們可以離剝皮刑者更近一些了。」丁航笑著對喬三野說道,而他的笑容是那麼的熟悉與剛才的喬三野一模一樣。
天色慢慢暗了下來,一場突如其來的秋雨沖洗了綠城的陰霾,也帶來了長久的凄寒。
丁航明天一早有課提前回去了,喬三野頂著大雨來到南嶺路酒吧。
渾身濕透的他一進門便坐到吧台前固定的位子上,雨水順著頭髮和衣服滴落,在地上積起一小攤水。他看著吧台里的老闆沒有說話,老闆卻沖他笑笑,遞過一隻杯子,為他倒了一杯伏特加,又遞給他一疊紙巾。多年的相識下,他們彼此早已習慣了這種無聲的交流方式。
喬三野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那灼燒的撕裂口感讓溫度從食道傳遍全身。抓起紙巾擦了擦臉,把自己手上的珠子退下,用紙巾小心的擦去上面的水滴。
因為下雨的緣故,酒吧今天客人很少,除喬三野,只有最靠里的卡座坐著幾個人。音箱中放著《殺死比爾2》那段開場動畫的原聲音樂,那也是喬三野最喜歡的,特別是前奏的口琴充滿肅殺與孤寂。
正當他仔細的聽著音樂中的情緒,卡座方向傳來了一些吵鬧聲,雖然聲音不大卻聽得很清晰。
卡座的桌上放著一塊金錶,一個馬仔模樣的年輕人跪在地上「哥,我知道錯了,再給我次機會,我之後一定不敢了。」
座位上的胖男人抽了一口雪茄「再怎麼樣偷也是不對的,年輕人跟我混,我要的就是踏實,你這麼虛榮得給你點教訓。」
說著胖男人把雪茄剪扔在桌子上。馬仔全身哆嗦起來,帶著哭腔求道「哥,我真的知道錯了,哥。」
胖男人身邊的小鬍子說道「你如果這也不能經受以後也別跟哥混了,並且你也知道你的下場會是如何。」
馬仔拿起雪茄剪,哆哆嗦嗦的把小手指塞進剪刀中,抽泣扭曲的臉上沾滿了淚水與鼻涕。
他咬咬牙剛想按下剪刀,身後出來喬三野的聲音「胖子,你幹嘛呢?」
胖男人和卡座上的小鬍子聽見馬上轉頭看去,一臉的不削瞬間轉換成盛開的花,兩個人像彈簧一樣不約而同的站起「三哥!三哥,你也在啊。沒,,沒幹啥逗小弟玩呢。」
雖然喬三野每天活得渾渾噩噩,但是在綠城市的混混與犯罪分子眼中此人如同閻王,手段強硬,眼不容沙。
「怎麼,你玩幫派那套呢?」喬三野眼睛低垂,泛著眼白看著胖子。
胖子馬上緊張起來「哪能呢,這小子是街坊,帶著玩呢,三哥你可別誤會,坐下來一起喝唄。」
「少來這套,沒空理你,規矩點。」
「好,好,哥您說的是,那這樣我還有點事那我先走了。」說著胖子和小鬍子迅速起身,倉皇而逃。
喬三野轉身朝自己的位子走去,跪著的小弟唯唯諾諾的站起來。
「哥,謝謝你,那我也先走了。」低著頭不敢看喬三野的臉,快速從他身邊躥過。
喬三野拽住了他的后衣領,把他拉到吧台座位邊「過來,坐下陪我喝點。」
「好,好」
小弟坐在位子上一直不敢抬頭。喬三野讓酒吧老闆也給他倒了一杯,他舉起杯拿在年輕人面前說道「來,碰一個吧。」
小弟緊張的拿起杯子,準備和喬三野碰杯時抬頭看了眼他,「咣當」一聲年輕人嚇得一下從椅子上摔下,眼前的男人竟是他前幾天在酒吧外打的那個警察。
年輕人站起來連忙鞠躬「哥,哥,我錯了,真錯了!」
喬三野斜眼看看他「來邊上坐,沒想把你怎麼樣。」
年輕人緊張的坐回了椅子上,幾句交談后,喬三野得知他叫江濤,是土生土長的綠城市人,從小不好好學習就各路瞎混,倒是對綠城市井之間的人事都很熟悉。
喬三野遞給江濤一支煙說道「既然你自己都稱你的消息很靈通,那就幫我個忙。」
江濤馬上挺起身子「哥,您說,就照您今天這豪氣,以後我認您。」
「7年前,有個猥褻少女案中嫌疑人消失了,他的名字叫馬超,過去在文化路一帶混的,你幫我打聽下他的消息,這事很著急,你行么?」
「行!沒問題,我現在就去,最晚明天下午給你信。」說完,江濤喝掉杯底的酒,告別喬三野后大步走出酒吧,不一會酒吧門口傳來了他打電話各方聯繫的聲音。
從酒吧離開后,喬三野來到了醫院病房,病床上的小喬呼吸均勻就像是在熟睡,他坐在病床前用手拂去小喬額頭的發線,對小喬碎碎念著近況。最近的連續案件讓他茫然,而不知為何他現在卻越來越恐懼,而如今唯一的親人躺在病床上卻無能為力,這讓他感覺自己一無是處。
說著說著,喬三野眼睛濕潤了,太多東西在他的心裡積壓,此刻在昏迷的妹妹面前,喬三野的情緒幾度崩潰,他握著小喬的手放聲哭了出來。
雪珂站在門外遲遲沒有進去,默默地流下淚水,看到眼前那個堅如鋼鐵的男人失聲痛哭,讓她柔軟的內心如撕裂般疼痛。
雪珂輕輕走開,不一會雪珂回來給他泡了一碗面,喬三野看見雪珂進來,急忙掩飾自己剛哭過。笑著對雪珂說「謝謝啊,小珂,真麻煩你了,不僅幫我照顧小喬,還得照顧我。」
「別說見外的話三哥,看你一身酒氣,晚上一定喝了不少,吃飯面暖暖胃吧。」雪珂微笑著對喬三野說著,眼角還帶著星點淚光。
看著面前的喬三野狼吞虎咽的吃著,雪珂的心得到了些許安慰。
在城市南邊的一處小工坊里,李林的父親李一沃坐在床邊小心的擦拭他和女兒的合影,他用手指輕輕撫划照片中的李林,臉上露出了慈父般的微笑。
他輕輕把相框拆下,把照片小心的放進上衣內兜,起身把掛在牆上的遺像取下,拎起身邊的箱子走到了隔壁滿是各種鐵器的工作區。他點燃了小型熔爐,把一些鐵鏈翻倒進去,高溫下,不一會熔爐中滿是熾熱的鐵水。李一沃打開箱子,裡面裝滿李林生前的衣物和物件,他一件件拾起扔進熔爐中,最後把李林的遺像也放進鐵水中,看著面前燃燒的相框李一沃淚流滿面
「林林,7年了,爸爸想你。」
城市東面的雁鳴湖畔,丁航在家中喝著紅酒放著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他放下酒杯把冰箱里的貓罐頭逐一打開,整齊的擺放在桌上,不一會,幾隻黑貓便跳上桌吃了起來。
丁航隨手拿了一罐,用勺子挖著放進嘴裡咀嚼,腳邊一隻白貓渴望的看著他手中的罐頭,喵喵的叫著,丁航抱起它,把手裡的罐頭餵給它吃。
白貓吃了幾口后丁航抱著它來到了地下室,輸入密碼后巨大的門緩緩打開,裡面滿是各種泥塑,鐵藝等和雕塑相關的東西。丁航沒有停下腳步繼續往裡走,來到了房間最裡面,按動了牆上的藍色按鈕,隨著一陣轟鳴,盡頭的牆面中間打開一條縫隙,白色的冷氣似流水從縫隙里中陣陣湧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