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詐屍(2)

第3章 詐屍(2)

她心裡正在猶豫,隱隱約約聽見哪裡傳來啜泣的聲音。

不只是她,其他人也聽見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偌大的法醫室就這麼幾個喘氣的,誰都沒哭,可是那聲音又是從哪裡傳來的?

白熾燈忽然閃了閃。

「是……是電壓不穩……」康有名一邊解釋,一邊咽了口唾沫。

葉千似有所悟,「想想法醫剛才說另闢蹊徑,也不是沒有道理,也許要破這個案子不一定要光靠活人……」

他正要往下說呢,康有名的女助手忽然「媽呀」一聲驚叫,哆哆嗦嗦指著那具女屍,「她……是她在哭……」

「別瞎說,這話還能從法醫嘴裡說出來?」康有名呵斥她。

「我沒有啊,你聽……她還在哭呢。」

就在她的說話的時候,那凄凄慘慘的啜泣聲又開始了。

眾人尋找著哭聲,竟真的發現那哭聲是從女屍那邊傳來的。

解凍后的女屍越發像活著一樣。她雙目微斂,嘴巴半張,那哭聲似乎就在漆黑的喉嚨深處哽咽著……

「這怎麼可能,她都已經死透了……」康有名臉色慘白,聲音都變動靜了,「這……這……這完全不科學啊……」

其他人的反應也沒比他好多少,一個個不知所措的呆立在那裡。只有葉千異常興奮,雙眼閃爍著異樣的光彩。

他忽然冒出一個點子,「你們不是想破案嗎,現在誰過去問問她,說不定她能告訴咱們到底是誰殺了她。」

「……」可是他的建議沒人響應。

葉千瞟了瞟他們,「不至於吧,問句話而已,她愛答不答,大不了繼續哭她的唄。」

話音剛落,夏可在他後背推了一把,「你去!」

「去就去,這種事情還帶謙讓的?」

葉千晃晃悠悠走近女屍,完全看不出絲毫的緊張,甚至還有點兒開心,就好像面對的是一條沒死透的魚一樣。

他仔細端詳女屍,忽然「哎呀」一聲叫。

眾人下意識的心頭一抽,夏可問:「怎麼了?」

葉千也不回答,盯著女屍,驟然怒喝一嗓子,「你給我站起來!」

這一嗓子可把大家嚇得不輕,康有名的女助手差點兒坐地上。

正在這時,只見女屍後面慢慢冒出一個瘦小的身影。

大家屏住呼吸,定睛一看,竟是一個小女孩。

看樣子也就8、9歲,臉上還掛著大顆大顆的淚珠。

眾人虛驚一場。

「原來是你這個小鬼在屍體後面哭啊,給我過來!」葉千把小女孩從女屍後面拽出來。「老實交代,為什麼躲在這裡學鬼哭?」

小女孩怯生生的站在大家面前,戰戰兢兢說:「剛才我沒哭出聲,是她哭的。」

她指了指身後那具女屍。

眾人的表情都有點兒怪異。

「真的假的?不是說全車的人都死光了嗎,難道沒死的也被送過來了?」葉千好奇的撓著下巴。

康有名現在殺人的心都有,「你小子又想找茬是不是?我一個法醫還能犯那種低級錯誤,連活人死人都分不清?」

他把手術刀往女屍胸口一插,「不信咱倆打個賭,如果我插你一刀,你也能像她一樣一動不動,我就信你……」

話音剛落,他就聽到身後有什麼東西在劇烈抖動。

他回過頭,赫然看見那具女屍坐了起來!

女人歪著頭,渾濁的眼白直勾勾看著他,軀幹和四肢像通了電一樣抖動不停,插在胸口的手術刀也跟著一起抖動,殷紅的血水隨著一起往外流……

所有人都被眼前這一幕駭呆了,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

康有名嚇得臉都變形了,張大了嘴,「難道你……你沒有……」

女人喉嚨里發出一聲怪叫,身體突然彈起,撲到康有名身上!

康有名慘叫著拚命掙扎,好容易掙脫女屍,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女人就站在他面,繼續恐怖的扭動著身體,從她嘴裡忽然斷斷續續的傳來哭聲,那凄慘的哭聲令人毛骨悚然,依稀就是剛才眾人聽到的哭聲。

康有名嚇得都動不了,結結巴巴求饒,「我不……不是故意的,我……我還以為你……你已經死了……」

女人歪著頭,嘴巴張的更大一些,像在怒吼,又像在嘲笑,只是那哭聲卻更加凄厲刺耳。

康有名的女助手都嚇昏了過去。

夏可的臉也沒了血色,她哆嗦著拔出手槍。這時葉千喊她,「把我手銬打開!」

「什麼?!」

「別廢話,趕緊!」

此刻夏可的腦子已經有些遲鈍了,葉千反而是這些人中最冷靜的,甚至冷靜的就像往常一樣。

夏可稀里糊塗把他手銬解開了。

葉千二話不說走到女人面前,雙手突然抱住了女人的頭,女人的身子雖然在抖動,但並沒有真的襲擊他。

他接下來居然用雙手去掰女人的嘴,女人的哭聲更響,更凄厲。葉千不為所動,他把女人的嘴幾乎掰到極限,眾人驚恐的看見,女人的嘴裡竟然又露出了一張嘴。

屍體在抖動!

兩張嘴的女人在哭泣!

包括康有名在內,所有人的心臟彷彿瞬間被一隻手攥住。

「都愣著幹什麼,給我拿把鉗子!」葉千不耐煩的吼一嗓子。

康有名哆哆嗦嗦從旁邊拿過一把解剖鉗遞給葉千,葉千拿起鉗子直接塞進了女人嘴裡,一直插到喉嚨,他一手按著女人的頭,一手慢慢拽出鉗子。

隨著鉗子竟然一點一點拽出了一個半尺長、灰不溜秋的東西。

等到完全把那東西拽出來,它還在劇烈扭動,一邊從那張被夾住的大嘴巴里發出凄厲的叫聲。

葉千鬆開女人,她噗通一下跌倒,身子還在微微抽動。

夏可看著眼前的情景,除了驚恐,更覺得噁心,尤其是葉千拽出來的那個東西,看著就讓人想吐。

她硬著頭皮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是什麼怪物?」

葉千嫌那怪物叫喚的鬧心,直接摔地上摔暈了。

然後他才說:「這東西叫大鯢,也就是常說的娃娃魚。剛才就是它在那女人身體里叫喚,它的叫聲就跟人哭似的。」

夏可指著趴在地上的女人,「那她呢,到底是活著還是死了?」

那個女人如今趴在地上又一動不動了。

「當然已經死了。」

「那她為什麼還能動?」

「剛才的情況確實有點兒反常,不過「能動」不代表還活著,她腦部的神經中樞雖然已經死亡了,但她的脊神經我猜還沒有完全死掉,在冷櫃的低溫中處於休眠狀態,一旦恢復到了常溫,短時間裡神經又被激活,而四肢活動就是由脊神經控制的。她剛才的動作雖然猛烈,其實都是無意識的神經反射。這就有點兒像砍掉頭的蛇,身體還能移動一樣……」

「真是不懂裝懂。」康有名突然打斷,語氣中充滿了嘲諷。

他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剛才被詐屍嚇得魂飛魄散,丟盡了顏面,現在急需給自己找回面子。「蛇和人能一樣嗎,蛇是爬行動物,腦組織構造簡單,低級神經中樞的脊神經發達,它的生命活動主要靠的就是脊神經反射。人剛好相反,高級神經中樞發達,低級神經中樞很弱,腦死了,低級神經中樞自然也就失去功能了。」

「你說的不假,」葉千承認,「不過那是在正常情況下。假如眼前這具女屍的低級神經中樞出現了某種變異,以至於出現爬行動物才有的癥狀,也不是沒有可能。」

康有名壓根不想聽他解釋,「別再故弄玄虛了。我早就看出來,剛才分明是你在搗鬼,又給屍體加熱,又對著屍體亂鼓搗,才搞成了這樣。」

葉千微微冷笑,「亂鼓搗的人是你吧,老兄。」

「你說什麼?」

「你剛才往屍體上扎了那一刀,把躲在裡面的娃娃魚給扎傷了,它掙扎的時候刺激到了女屍的脊神經,才突然詐屍的。所以你被嚇得最慘,也算一報還一報。」

康有名臉紅脖子粗的吼道:「胡扯!!!我才沒有被嚇到。剛才我不過是在配合你演戲罷了,為的就是要現在揭穿你!」

「是么……那康法醫你難道現在還在演戲嗎,太逼真了……」葉千瞅著康有名的褲子。

康有名低頭一瞧才發現,自己褲dang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濕了一片。

一時間寒風徹骨,悔不襠出。

康有名慌不擇路的跑了。

夏可跟著臉紅,連忙岔開話題,她問葉千,「可是娃娃魚為什麼會躲在這個女屍的身體里呢,總不能是吃下去的吧?」

「難道你吃東西是活吞?」葉千好奇的望著她。

「少廢話,我這是假設。你要有話就快點兒說。」

「這東西肯定是在女人死後鑽她肚子里的,應該就在那輛公交車上。屍體送來時被低溫保存,娃娃魚也進入了冬眠。剛才被屍體被加熱的時候,它也一起蘇醒了。」

「可就算是死後鑽進去的,這種事也很稀奇啊。」

「是啊,是很稀奇,這種娃娃魚的品種十分罕見,看起來還是野生的……別碰!!」

葉千喝止小女孩。

這小丫頭膽子也挺大,不知從哪兒撿到個剪子,正好奇的碰娃娃魚呢。

「是你玩的嗎?」葉千一把搶過剪子,拎起娃娃魚尾巴晃了晃。

讓他倆這一通折騰,娃娃魚也緩過來了,來回扭動著灰不溜秋的身子,張著和身體不成比例的大嘴,好像要咬人似的,還斷斷續續發出小孩般的叫聲。

夏可打量著它,「不過話說回來,這娃娃魚怎麼會出現在車上,是那個女人買的?」

「是不是她買的我不知道,但這東西很不尋常。」葉千說。

「哪裡不尋常?」

「你沒發現嗎,它其實是個瞎子。」葉千用手在娃娃魚眼前來回晃,那條魚連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娃娃魚的視力雖不太好,但不至於全瞎,除非是在沒有有一點兒光源的環境中長大,眼睛完全退化了。」

「也許它是在郊外哪個深山的山澗里生活的。」

「即使是在山澗里,也還是有點兒光的,而且……我發現它現在很痛苦……」

「痛苦!?」

「娃娃魚通常不太叫喚的,一般都是受到了驚嚇,或者掙扎的時候……我們來做個試驗。」

夏可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呢,只見葉千把娃娃魚翻個身按住,用手裡的剪刀直接給那傢伙來個開膛破肚。

他把手伸進娃娃魚肚子,在內臟里翻弄幾下,掏出一個血糊糊的東西拿給夏可看,「喏,這就是它的肺。」

夏可終於沒忍住,「哇」一口吐了。

葉千就跟沒事人一樣繼續解釋:「娃娃魚是兩棲動物,可以用肺來呼吸,也可以利用皮膚在水中呼吸。而這條娃娃魚的肺葉明顯萎縮,說明它的生存環境嚴重缺氧,但有水源,它一直都是在水裡生活的。」

「這能說明什麼?」夏可差點兒沒把胃吐出去,總算緩過來一口氣。

「如果它是在市場上買來的野生娃娃魚,你說什麼樣的人敢去一個完全黑暗又沒有空氣的地方把它抓來賣?」

「……」夏可微微一怔,這倒是她沒想到的。

「古怪的案件沒準兒就需要古怪的線索,你不妨查查這東西究竟是怎麼來的。」葉千抓起終於不叫的娃娃魚遞給夏可。

夏可急忙躲開,偏巧看見康有名換完褲子回來了,一指他,「你還是先交給康法醫吧。」

葉千把慘死的娃娃魚給了康有名,隨便找個東西擦了擦手,頗為得意的對夏可說:「除了這條魚之外呢,我還有更重要的線索。」

「什麼線索?」夏可忙問。

葉千一把將小女孩拎過來,「當然是她了。」

「她?!」

「別看她長得小,我一眼就看出她有問題。」葉千眼中精芒大盛,就跟剛才解剖娃娃魚一個表情。

小女孩嚇得臉都白了。

葉千冷笑著露出白森森的牙齒,「事到如今就老實交代吧,小鬼。你是不是殺人兇手,悄悄躲在這裡想偷聽警察辦案,對不對?如果你不交代的話,就把你塞進隔壁裝屍體的冷櫃里,讓你跟其他屍體作伴!」

小女孩瑟瑟發抖。

葉千笑得越發邪惡,「想好沒有啊,最後一次機會了……」

夏可過去一肘子把他搥到一旁,把小女孩領過來,「小妹妹,你是誰家的啊,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康有名細看小女孩覺得眼熟,忽然想起來,「我見過她,她就是朱孝平的女兒啊。」

「朱醫生的女兒?」夏可十分意外。

小女孩用小鹿般的眼神瞅著她,怯生生的說:「我要找我爸爸,我聽別人說,他現在在這裡上班,他都好多天沒回家了。」

「……」夏可一時間不知該怎樣回答,不禁看了看康有名。

康有名嘆口氣,把她拉到旁邊,小聲說:「你剛來不知道情況,我認識看守所的朱醫生,他這個小女兒挺可憐的,本來身體就不好,身邊就她爸爸這麼一個親人,現在還不在了。」

「她母親去世了?」

「離婚了。」

「……」

「兩年前這孩子診斷患上了惡性腦垂體瘤,因為位置深,沒法進行手術,保守的化療只能維持,也就是說她的病無葯可治。像這種病,最多能活五年。為了治病,朱醫生連房子都賣了,還欠了不少外債。他妻子實在撐不下去,跟人跑了,剩下朱醫生一個人拉扯這個孩子。這件事警局不少人都知道……」

夏可充滿同情的望著小女孩,心裡十分難受,「那她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父親已經去世了嗎?」

「大家都不忍心告訴她,可是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那個小女孩似乎感覺他倆在聊自己,走過來,小心翼翼的問:「叔叔,我爸爸到底在哪兒,他怎麼不出來見我?」

「你爸爸他……」康醫生有點兒語塞。

葉千有點兒不耐煩了,走過來拍拍小女孩腦袋,「你這小鬼也不小了,智商看著沒問題呀,你爸怎麼了難道還想不出來?他一個精神病醫生,怎麼可能調到法醫室工作,擺明了這幫大人在忽悠……」

還沒等他往下說,夏可反手一拳砸在他胸口上,「不說話能憋死你不?」

葉千想說「能」,他現在光顧著咳嗽和倒氣了。

小女孩瞪著一雙眼睛瞅著他們,眼神中滿是懷疑和擔憂。

「苗苗啊,你爸爸確實是調到這裡工作了。」康有名硬著頭皮勸她,「不過他現在不在,最近他工作太忙了,經常出差。等他會來以後,我就讓他趕緊回家好不好?」

他好勸歹勸,最後讓女助手把女孩送回家了。

葉千對他們的做法很看不慣,「你們大人總喜歡自作多情的欺騙小孩,其實並不是為了幫他們,而是為了掩蓋自己良心上的不安。」

「還好意思說呢,都是你殺害了她父親,讓她成了孤兒!」夏可咬牙切齒的怒叱葉千。

葉千搖搖頭,「咱倆討論的根本就不是一個層面的問題。你總是南轅北轍的跟別人爭論。這樣的邏輯思維能力如果不加強的話,很難勝任今後的工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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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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