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痴者毒也
青兒喜出望外。
門口兩匹大馬,滿臉橫肉的那人騎上一匹,陳子恆和青兒騎上一匹。兩匹大馬過了大街,出了城門,一路正北而去,漸漸的人煙稀少,兩匹馬拐上了山道。
「你爹這是在哪裡見你?咋會這麼遠?」陳子恆禁不住說道。
「我爹是打仗的,說不定是在軍帳之中。爹爹肯定是軍務繁忙,才派人來這樣接我的。」青兒說。
過了山道,前面沒有路了。前面的那人翻身下馬,把馬栓到樹上,說道:「你們也下來,前面不遠就到了。」
兩個人跟著那人,吃力的往山上爬。到了一處懸崖邊。青兒忍不住問道:「我爹到底在哪裡?」
「過來你看。」那人指著懸崖下邊說道。
青兒過去,順著那人的手指觀望。卻不見人影,只見萬丈深淵。
「哪裡有人?」
「你下去好好看吧。」那人臉上的橫肉猙獰的跳動了一下,一把就把青兒推下了懸崖。
陳子恆愣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情況。
「小子,你也過來。」陳子恆想躲,奈何山道狹窄,滿臉橫肉身高馬大,孔武有力,陳子恆沒有防備,被他一把抓住,連推帶摔,陳子恆跌落懸崖,只覺得耳邊風聲嗖嗖,哐的一聲就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陳子恆睜開眼睛,見身邊一隻鷹隼叼著一隻蟲子往自己的嘴裡送。
陳子恆咽下蟲子,鷹隼已經有了靈性,不一會兒,兩隻鷹隼輪番過來,從嘴裡吐出蟲子和幼鳥,陳子恆不管什麼滋味,咬牙吞下。身子好了一些,往下一看,發覺自己懸在一棵蒼勁的古柏上。若果跌落地面,肯定粉身碎骨。
活動一下胳膊,還好沒有大傷,只是大腿鑽心的疼,一抹,發現大腿骨翹起,斷了。不能在樹上待斃。他咬著牙,慢慢從樹上爬下,幸虧小時候經常爬樹。
樹下是一道山澗,有潺潺流水聲,陳子恆循著聲音爬過去,喝了幾掬泉水,坐起身子,想到了在山頂的一幕。晴兒也衝上面掉落下來,青兒哪裡去了?青兒還活著嗎?
「青兒,青兒。」陳子恆叫道,聲音綿軟無力,充滿無限恐懼,
山風呼嘯,偶爾夾雜野狼的吼聲。
「青兒在哪裡?青兒活著嗎?」陳子恆喃喃自語,無人應答。陳子恆爬行了一圈不見青兒的蹤影,看看身上的血痂,自己已經在這裡好幾天了,青兒肯定是被野狼叼走了,這深山峽谷野獸出沒,只怕青兒連屍首都沒有了。
陳子恆順著山澗往下爬,只要有水,就會有人家。背後是一道血印,不知道過了多久,看見前面有一個小房子,小房子孤零零的佇立在山的半坡。
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陳子恆爬到了房子高高的台階,然後又昏了過去。醒來,見自己躺在床上,一個清瘦的男人站在床邊,一身灰突突看不出顏色的衣服,兩撇稀疏的鬍鬚,吊梢眼裡夾著一絲眼屎,一旁放著一個小碗,碗里黑乎乎的不知道盛著什麼東西,發出難聞的氣息。見陳子恆醒來,說道:「無量天尊,你終於醒了。」
陳子恆扭頭看看,見一旁一個玉皇大帝的巨幅塑像,兩邊各有一個叫不上名字的小一點的塑像,再看清瘦男子,身上是一套冠服,頭上插了簪子,原來這是一個道士。陳子恆想坐起來,發現一條腿被綁在了床上。
「你不要動,這條腿已經斷了,要是再活動,這條腿就廢了,或者你的小命就沒有了。」道士說道。
「是你救了我?謝謝。」
「你爬到了我的門前,我不能把你扔回去,是不是?」老道士抹了一把就要流下來的鼻涕說道。
「道長,和我一起摔下來的還有一個女孩,你見到沒有?」
「哪裡會有什麼女孩,你不要嚇唬我了。哎,我說,小老弟,你是怎麼摔下來的?是不是和那個女孩殉情,一起跳懸崖了?哎,心太痴,毒也。小老弟,你不要叫我是什麼道長,我也是落魄之人,在此避風雨的,這道觀的老道長一年前死了,成了一座空觀,你要是不嫌棄,以後咱倆就在這屋裡住,好不好?不過你叫我道長也好,以前這裡的老道收留了我,我跟著老道長學了一些功夫的,山下的人都叫我道長,叫我道長也行。」老者前言不搭后語的說。
「師傅,你一定要幫我找找,看有沒有一個女孩,哪怕是她的屍骨也好。」陳子恆祈求到。
「好吧,痴心不改,我這就去再轉一圈,看看能不能找到你的心上人,不過老弟你從上面摔下來沒有死就是奇迹了,估計那個女孩早就被老鷹吃完了,這裡有狼,狼也吃肉。」說著道長真的出去了。
天色昏暗,老道長回來,一擺手,說道:「山裡什麼都沒有,就連一個野雞毛都沒有,哪裡會有女孩。既然去了,就叫她去吧,你不要想不開了,孩子,活著就好,你老叔年輕的時候也有很多女孩追的,不過你叔都看不上。痴心不改活受罪,無牽無掛任我行。」老道長瘋瘋癲癲的。然後把手裡的一個布袋扔到地上。
「今天是個好天氣,回來的時候,看見大門外有兩隻野兔子,你說怪不怪?是山神爺照顧咱倆的吧。今天吃一隻,另一隻風乾,準備以後吃。」老道長說。
「山上的野兔多嗎?」陳子恆問道,他懷疑這兩隻野兔是鷹隼叼過來的。
「山上的野兔多,野狼野豬也多,可就是逮不到。不要說是逮不到,不小心了,還會成為野狼的食物。」
不一會兒,一盆子熱騰騰的紅燒野兔好了,老道長給陳子恆端到床頭,陳子恆好久沒有吃飯了,一陣狼吞虎咽。
吃完,老道長,在陳子恆的旁邊打坐,說是打坐,嘴裡不斷的問陳子恆。「你家是哪裡的。」
「潁州的。」
「潁州離這裡很遠的,為什麼到這裡來?是不是參加會考來了?」
陳子恆不知道啥是會考,就點點頭。
「那個姑娘是誰?」
「一起來京城尋親的,一路結伴來的。」陳子恆不敢說實話,他不知道這個瘋瘋癲癲的老傢伙是什麼人物,不敢胡說。
「小子,你是騙我的,靜虛老道長活著的時候,教我一些相術,你小子沒有給我說實話。你不願意說就算了,我不問,反正荒山野嶺的,有個說話的人就行了,實話瞎話都可以說。」
老道長咕咕噥噥的說著,陳子恆昏昏沉沉的睡去。
一晃月余,老道長有時候下山幾天不回來,有時候回來一陣就走了。陳子恆覺得腿上的上基本好了,就拄著拐杖下床,就外面陽光燦爛風和日麗,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滿眼綠色,點點艷紅。陳子恆在山上走了一陣,確切的說是在他跌下懸崖的地方轉悠了一陣,希望發現青兒的跡象,把草稞子翻騰了一陣,除了兔子屎,什麼都沒有。
月上樹梢,老道長一瘸一拐的回來了,看見陳子恆站在院子里,心裡一驚,說道:「你怎麼出來了?」
「我已經好了,出來轉轉。」
「正常情況,你的這條腿就廢了,是我的接骨散發揮了作用。」老道士說。陳子恆不知道老道士說的接骨散是啥?肯定是腿上糊的黑乎乎的東西。
「謝謝老道長月余的照顧,改日一定相報。」
「你是啥意思?」
「腿上好了,我想明天就回家去。」
「你小子吃我的喝我的,腿好了就想走?實話告訴你,接骨散是有弊端的,一是有副作用,吃了相剋的食物會瘋癲而死。二是接骨散是急性接骨,接上的骨頭骨質酥脆,稍有不慎會繼續斷裂開來,那時候就無葯可治,身體毒素和藥物毒素合併,會要了你的小命。」
「那怎麼辦?」陳子恆驚懼的問。
「聽我的話,我讓你做什麼就做什麼。然後我給你慢慢調理,直到你完全康復。」
「那要多長時間?」
「少則三個月,多則一輩子。」
「你給我說一下注意事項不就行了,我慢慢的調理。不耽誤回家的路程。」
「哪有那麼好的事。人的個體不一樣,我需要慢慢觀察,隨時調整康復方案。」
「好吧,就聽道長的。」看來一時半會是離不開這裡了。
回到屋裡,道長撩開髒兮兮的道袍,現出身上幾道血印子。
「師傅,您今天怎麼啦?是不是遇見了壞人?」
「今天在集市上遇見了一個惡少,他騎著高頭大馬,其他人躲避,我扮做算命的瞎子,自然要躲避的慢一些,不想被惡少打了幾鞭子。」
「那人也太歹毒了吧?這鞭子下去真狠,都露出血肉來了。」
「那惡少走過,我說了,不日這家將有血光之災。當時集會上好多人聽見了,有好心人勸我趕快離開,要是讓那惡少聽見少不了還是一頓毒打。」
「那惡少是哪裡人?為何會如此的囂張?」
「我問了,就是集鎮上的一個大戶,叫候天陣,老爹在京城給官家做事,這傢伙仰仗老爹,在鄉里無惡不作,欺男霸女,強佔良田。」
「是要管一管的。」
「天子腳下,也是燈下黑。」老道長憤憤地說。
「可是師傅我們是吃了上頓沒有下頓的人物,怎奈他何?肉食者謀之,我們還是遠遠的避了。」
「不可,你今天晚上就下山去,見到那個侯天陣的高門樓,就用這個作為記號,不出三日,會有人請我下山的。」老道長說著,交給陳子恆一團東西。
陳子恆聞了聞,有一股淡淡的芳香。
「可是我不知道那戶人家的方位,往哪裡去找?」
「就在鎮子的最東面,緊鄰一條河,門樓最高的一家。」
「師傅既然知道哪家為何還要叫我去做記號?」
「我的話是不是不聽了,叫你去就去,不要問那麼多。」
「可是天已經黑了,是不是明天一早下山?」陳子恆忐忑。
「就在今晚。去吧。拿上這根棒子。」老道長扔給陳子恆一根桃木棍子。
「好吧,既然師傅說了,我這就下山。」陳子恆撿起棍子夾在腰間。
「要是那條腿不要了,今晚下山就不要回來了。」老道長好像看穿了陳子恆的心思,在後面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