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殤別林木,初入宗門
星綴高樹邈,雲遊半殘月。一朵黑蓮般的雲不知從何處飄來,遮住了月亮。再定睛看時,原本皎白的月亮上多了些渾濁的血色。就在這時,樓中突然一陣騷動,一聲獸吼破窗衝天。一陣沙啞的話音響起:「罔我人皇,為求超脫,不料被心魔所縛。食盡親骨肉,難忘此生痛。不可負族名,吾將儘力攜終生,但求超脫不戀人間!」
剎那間,天地一片昏黑。
凡塵抬頭,但見黑域殺氣十足一影立在空中。夜風凝固,但見他身著黃袍,那張臉好熟悉,是木凡風!
「為何會遇到他?為何選擇留下?沒想到今日竟會……」凡塵攥緊了拳頭。
「凡兒!快躲開!」正在木凡風出手之前,林若風一個箭步,將身體擋在二人之間。木凡風停下看著林若楓,眼神里流露出複雜之情。林若楓的身體逐漸消失,臉上流出微笑。凡塵看著消失在自己面前的林若楓,心裡卻是亂如麻,一雙暗紅的瞳眸,依舊那麼平靜,難道以前的美好都是裝的嗎?他到底想幹什麼?
今天不管是什麼原因,這木凡風自己是不會放過他的。
凡塵念念有詞,聚氣運功。「焚血訣」自小便修鍊,沒想到第一次,竟是今天!奇怪的是,無論他如何努力,始終無法施展任何修為,心神無法安定,總是有個魅惑的聲音在腦海中召喚。
這股力量正是來自木凡風。奇怪的是自己身上總被什麼保護著,也正是這樣才使現在的自己還有意識,仔細查探身上所有的一切,卻是發現自己一直戴在身上的古玉正放著幽祿色的光,是它在守護著自己,體內的修為也被它牽引著。一道閃電「嘩」一聲將夜空撕開血色裂痕,只見黑髮長衫飄搖處,凡塵斜抱古琴。琴身暗紅,琴弦如劍,護身的那塊玉石,此時正在琴首璨璨發光,一條條乳白琴弦從琴頭伸到琴尾。
整把琴放著幽暗的光芒,現在才知道這功法正是一把武器,怪不得以前修鍊只有一首曲子和一門基礎運氣功法,也怪不得父親總是反覆叮囑,這門功法只可修鍊,切不可妄自運用,否則將喪盡全身血液。依父親的意思自己定不敢施展出來,且父親在說此功法的時候也很嚴肅,可此時自己也怕只有它能與之抗衡,也算是自己的底牌。
一股強勁的掌力重重擊過來——「砰!」地一聲擊打在凡塵手裡的古琴上……「刺啦」迸射出縷縷電光石火,「啷」——琴弦綳斷,琴身粉碎……飛舞在空中的,不是碎片,而是紅白相間的血滴。虧得古琴替自己擋過一劫!
凡塵邪匿一笑,用手朝琴身一摸,古琴又完好無損的復原,但見木凡風念起訣咒,朝凡塵猛烈襲來。凡塵將琴往空中輕拋,待琴落下,懸浮在自己面前時,他已盤腿而坐。「秋月簫鼓知音醉,雁落廣陵殺氣伏,黑指撫弦弦轉急,一曲《思華》君腸碎」,此時的天空全然殷紅,血紅的掌印一次次掃過琴身,一抹抹幽綠的光芒射向木凡風,彷彿流星,映照了整片天空。黑色的太陽下,綠光普照,琴聲悠揚,灰暗的大地一股刺鼻的血惺味彌散在空氣里。
一道道幽祿色的光芒射向木凡風,木凡風也回對著,琴聲伴著那奪目的光茫,四處激射,如同流星般絢爛,目標都朝向一顆黑色的火球。火球里的是木凡風,別緻的天空,與地上那一個個面孔,聽不出講些什麼,也聽不出是喜是悲……
夜空深幽,數千裡外,一個小女孩指著天空,對身邊女子講道:」快看!媽媽,天空好漂亮。「女子抱著孩子:「是啊!好漂亮!」
黑色的火球爆炸了,天空中再次恢復了黑暗,天空中盤坐著兩個人,自然就是木凡風與凡塵,兩人嘴角都流有血絲,木凡風看了一眼林若楓死去的地方,身體消失在空中。
凡塵雙臂空中舞動,將古琴收回,緩緩落於小院廢墟之上。這個家和他們的關懷,如甘露一樣,灌溉著他麻木的心田,甚至已經冒出嫩綠的綠芽。
如今物毀人亡事事休,就讓這回憶隨風飄走吧!
著眼往下看,卻看到村民們四散逃跑,卻有一群人踐踏著木樓廢墟,撿拾著他們眼裡的金銀財寶。
這些凡人懷抱著不義之財,蟲豸一般小心翼翼地,遠遠地跟隨在他身後。他們用驚懼崇拜的眼神望著凡塵。此刻凡塵彷彿殺神降世,血紅色長發如蛇般扭動,頭頂還聚集著血紅的霧氣。
「莫非是魔氣?」
「就是!他就是毀滅我們家園的惡魔!」
「殺了他!」
人群中有幾人持械沖了上去,斧頭剛剛掄起,紅霧中猛然射出一條火舌——那些人還沒來得及呼喊,頭部便化為灰燼。
淡紅色的光芒摻雜著血舞,漫天的殷紅瀰漫開來……
一陣冷風卷地而起,將血霧撕開藍色的裂口。「你該出來了吧?」凡塵朝身後冷冷說道。「咳咳咳……」一陣劇烈的咳嗽在凡塵身後響起,「小子果真功力不凡!」凡塵轉身,默默地看著眼前的男子。淡紅霧氣散去,顯出一個壯年男子的輪廓。雕刻般的面孔,一襲黑龍盤繞的白衣,渾身透著洒脫爽朗。
「沒想到,一個一境之人竟然能殺三境強者!」男子道。
「一起離開此地吧。」白衣男子說。憑藉直覺,他不是個壞人。也許,他知道未來的答案。凡塵渾身紫紅氣息繚繞,丟給白衣人一個信任的眼神,便昏過去……
凡塵再次清醒時,已身處青山環繞之處,二人在一座巍峨的牌坊前停駐。「青山芳草歇,南戰無還魂。我輩自難得,入魔無情愫。」凡塵打量著眼前的字幅,然後目光落在「禁仙宗」三個大字上。
男子嘆氣曰:「好了,我已將你帶到宗門,能不能進宗,需看你的造化。不然便枉費一番苦心了。」說完,便轉身離開。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凡塵暗忖此人還頗討人喜歡,不知將來是否還有緣再見。
牌坊之內,便是平整寬闊的街市。人煙阜盛,酒旗林立,買賣吆喝、雜耍唱曲兒之聲交織雜糅,甚是熱鬧。當凡塵踱步在石板路上,一路引來行人回望議論。
「你們看,好一個美少年!」
「不知小哥兒婚配與否?」
「嘻嘻……」
「紫氣東來疑謫仙,凝脂如面眉似劍。玉琴倚身兮指纖纖。峨冠切雲風追影,驚鴻游龍,千年凡心動。」一個擦肩而過的黃袍道人高聲吟誦。
為了躲避路人,以及懷念和木叔——當然是曾經的木叔——一起在村中小酒館暢飲的日子,凡塵走進一家稍微安靜的酒館,獨坐於靠窗的桌邊。呼喚小二端來一壺新豐美酒,便自飲自酌起來。沒料到,不一會的功夫,便來了四五個濃妝艷抹的女子,花枝搖曳地圍坐在身邊。對繚繞耳邊的誘惑之聲,凡塵置若罔聞。他盯著杯中之酒,那裡面映出的,是自己的面孔,和一張張妖冶扭曲的臉。
他皺著眉頭,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真是瀟洒!敢於在凡間如此行徑的,恐怕只有你一人!人人盡把魔氣藏,唯有閣下恣肆狂!」幾桌之遙,一名虯髯客對他舉起酒杯。「看到這些女子沒有?她們啊,哈哈哈哈,是想吃了你!」
凡塵胳膊一送,將一個企圖坐在他身上的女子推倒在地。「你初來乍到,想必還沒有入宗吧?若想探聽宗門之事,休怪我寡言少語。」虯髯客說罷,便擲下幾個銀錠,「連這位小哥的一起算上!」便流星大步的走了。
凡塵滿腹狐疑,抬杯欲飲,餘光發現四周浮現出好些熟悉的面孔,好在自己早已隱藏了真氣。於是快步走出酒店,甩掉跟隨身後的幾個女人,步入小巷之中。
小巷幽暗曲折,裡面堆滿了雜物,幾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男子正簇擁在一起,一面整理著什麼,一面竊竊私語。
看見凡塵身影,眾人齊齊朝他看過來。當凡塵快步走過他們身邊,他們的臉「刷」地朝向他,瞳孔一點點變形,成了血紅的細縫,繼續用目光追擊他背影。
凡塵自覺身後有異,警惕地在雜物之間飛躍跳動。才行數十步,前方的路突然消失了。他連忙剎住腳步,只聽「鈴鈴鈴」一陣細碎的金屬聲響動,面前竟豎立起一面巨大無比的銅鏡。
金黃的光芒瞬間穿透了整個巷子,凡塵連忙用手臂遮住眼睛。當他透過指縫望向鏡子時,只覺得一陣眩暈,心神被鏡中強大的力量牢牢吸附住——紫色的魔氣沒有了屏障,如噴泉一般噴涌而出……
「嚯——嚯——」一把如椽戒尺渾身金光、衝天而下,在擊中凡塵頭部的一剎那,忽而如水流般,從他身邊滑過,「啪!」一聲,輕輕將他拍倒在雜物堆中。
看著暈倒的凡塵,二人輕念咒語,收回寶物。銅鏡飛回女子手中,便縮如巴掌大小。女子對著鏡子媚笑,梳理著鬢髮。名曰戒面的男子,手握戒尺真身,竟是根五六寸長的黑色木棍。
「哎喲喂,沒想到大名鼎鼎的戒面竟然對一個小小的魔物有興趣,讓我們這些弱女子情何以堪!」女子訕笑道。
而那個名為「戒面」的人陰笑著:「我看,他恰恰是魔仆的不二人選!」語罷仰天大笑。
一陣沉默過後,兩人緊握著手中武器,怒目相視著。
二人身邊的隨從如潮水般聚攏,儘是方才的乞丐,以及糾纏凡塵的妖冶女子。不過此刻皆是青面獠牙,個個摩拳擦掌,喉嚨里發出低沉的怒聲。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時,一把銀光閃耀的大刀飛速旋轉著從天而降,越長越大,「哐當」一聲巨響,斬落在兩幫派之間的地上,依舊錚錚而立。滾滾灰塵中,一個男子徐徐降落在大刀旁邊,「戒面、顏臣,久違了!」
「段子崖!」兩人不約而同的驚呼道。
「段子崖,沒想到時日已久,又想做魔仆了?」戒面譏諷。
顏臣接過話,「喲,這下可好,不用你死我活的爭搶,恰好一人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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