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理性與感性

老林最初是在國營企業工作，原本以為是鐵飯碗，可是在下崗潮的時候還是下崗了，之後就在國群鋼鐵幹活一直到現在，只是這麼多年顧著兩個半大小子吃喝拉撒還有上學。眨眼間兩個孩子長大成人也畢業開始工作，剛畢業的年輕人賺錢又能賺多少呢，面臨兩個兒子結婚壓力之下，老林知道了原來這年頭結婚是這麼難，現在房價那麼高，一家子的繼續根本就不夠首付，更不要說兩個兒子。

因為這件事情老林心裡是個疙瘩，這輩子感覺自己沒本事，也對不起這兩個兒子。

兩個兒子的婚姻大事沒著落，自己所在的國群鋼鐵也馬上倒閉，老林下一個工作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就等著再次宣布下崗之後重新找工作。

老林那段時間也詢問了新工作，尋思著要不就跟村裡那兩個老夥計一樣，去做環衛去，聽說工作不算太累，而且平時白天打掃衛生，晚上還能做個地攤賣東西，或者晚上買點麵條之類的。

這些話老林沒有跟任何人說跟往常一樣。

後來有個好消息來了，國群鋼鐵被前後兩個資本公司投資了，也就說國群鋼鐵不會倒下去了，這讓老林心裡踏實了一點，可是兩個兒子找對象需要的錢和房子還沒著落。

其中一個公司派來的財務顧問人挺不錯，在職工食堂吃飯的時候也跟這些人有說有笑，沒多久就都熟悉了。

又一次吃飯的時候，也不知道誰聊起來最近年輕男女結婚找對象的問題，老林順帶著就說自己的兩個兒子也這樣，婚姻大事還沒著落呢。

然後順著話題又聊到了高房價，甚至到最後還聊到了現在這個社會，道德體系的崩塌和金錢至上論。

聊的時候那個財務顧問時不時的插口說的話也讓下邊的人很認可，一頓飯吃完，這些事情老林原本沒有放在心上，可緊接著第二天下午下班至親財務顧問找到了老林。

老林一聽這個財務顧問說要故意排污還有把生產線設備參數調一下。這可把老林嚇壞了，一輩子的本分人家，這種事情老林怎麼可能去做，脾氣又倔的老林把財務顧問懟了一頓，還說著要去把這件事情跟宋曉琪說去。

那個財務顧問一點沒怕，只說了一句如果做的話，他倆兒子結婚就有著落了，不但能買上房子，還有訂婚結婚錢也夠富裕的。

正是這句話讓老林憤怒的表情僵硬在了臉上，那個財務看到老林這樣就知道有戲，繼續跟老林聊著，還說只是弄些麻煩，因為這樣做的話財務就能去跟投資公司說繼續追加投資，去把環保這一塊強化起來，這樣一來財務就能貪污一點，老林也能分一點。

再三強調絕對不會出事，也不會讓國群鋼鐵出事情的前提下，老林想著自己家裡的狀態，狠狠一咬牙就答應了下來。

做出這件事情的那一晚上，耿直了一輩子的老林心驚肉跳的，同時還悲傷的抹了兩把淚，實在一輩子的老林，為了自己的兩個兒子，做出了心虛一輩子的事情。

做完這些事情之後，老林忐忑不安了好幾天，接下來的情況讓老林心裡踏實了很多，志看著停了兩天之後，國群鋼鐵又繼續正式生產，老林懸著的一顆心也終於落在了肚子里。

得到了三十萬，老林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在財務把錢給他的第一時間老林還以為在夢裡，為了這筆錢他是百味陳雜。

算算錢交兩套房子的首付有點困難，這還是郊區靠近老家村子的位置，好位置的老林想都不敢去想。就算是這樣老林還是相信一家人都幹活賺錢，不用三兩年肯定能附上第二套房子的首付。

在前天的時候，那個財務又找到了老林，這次老林心虛的不想跟他多說話，可還是被財務給攔住了。

接下來的對話里，老林的心裡再一次的蠢蠢欲動，這次財務說的明白，只要做好這件事情就給五十萬，這樣一來兩套房子的首付就出來了。

答應了這個財務繼續去放些沒處理過的污染水之前，老林幾次三番的詢問財務，在他保證不會出現大問題，只會跟上次一樣環保過來檢查一下，然後財務繼續去他的公司鼎盛投資去申請資金之後，耿直的老林哪裡懂這些，被鼎盛投資派駐在這裡的財務顧問給哄騙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是前天晚上發生的事情，結果卻跟上次完全相同，環保那邊還是跟上次一樣叫停了生產，老林尋思著上次也是這樣，不過沒兩天就開始生產了，所以就沒有太過在意。

可昨天宋曉琪跟沈良一起去村裡找到了老林，這讓老林的心裡升起了恐懼和疑惑，特別是他在看到宋曉琪的時候，總是心虛的不敢跟宋曉琪對視。

昨天下午，宋曉琪又一次找到了家裡，跟老林聊這件事情，在國群鋼鐵做了這麼多年了，宋曉琪對廠子里的老員工那個不熟悉？

接下來宋曉琪把後果跟老林說了一下，那個時候老林還是不承認，宋曉琪只是嘆息一聲，最終離開了老林的家裡。

接下來老林自己坐在客廳抽了整夜的煙，最終良心還是難安，把這件事情跟宋曉琪說了。

那個時候是打的電話，說出自己的為難和家裡的情況，順便還把自己臭罵了一頓，老林這個耿直的漢子在最後哭了出來。

這件事情讓宋曉琪心中複雜，在這種情況下，第一反應並不是責怪老林，而是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攬在了國群鋼鐵的頭上。

如果國群鋼鐵能夠一直發展的好，員工的工資和福利肯定不會是這樣，宋曉琪更知道這種情況國群鋼鐵並不止老林一家困難。

老林打過電話坦白了這一切之後，宋曉琪當晚也是一夜未眠，思來想去這種狀態到底該怎麼辦，在她父親執掌國群鋼鐵這麼多年的情況下，為什麼會做成這個樣子。

天亮了之後，宋曉琪沒有想到什麼好辦法，報警把老林交出去，這家的頂樑柱就塌了，村裡不比城裡，一旦這件事情傳出去，他兩個兒子以後找對象都難了。

誰也不願意嫁進一窮二白他爹還因為做壞事進監獄的家庭。

宋曉琪一直認為自己很聰明，可是在這件事情上她發現無力的感覺是那麼難受。

現在時間每拖一刻，國群鋼鐵面臨巨額交貨違約金的時間就越近，連鎖反應之下，整個國群鋼鐵就真的崩盤了。

所以到了早上，六神無主的宋曉琪第一時間想到了沈良，又急匆匆的開車想去找他說這件事情。

臨近郊區還沒到明華市區，宋曉琪又矛盾起來，緊接著才停下車站在路邊，才有了之前沈良接的那通電話。

沈良跟宋曉琪坐在郊區一家環境優雅的茶室，當宋曉琪說完這些之後，特別是他忽略了村裡的流言蜚語對於老林家裡的殺傷力。

可是這件事情不這樣做又能怎麼辦？老林一時間被金錢蒙了雙眼，哪怕現在知道這種事情的嚴重性開始悔恨了，可是這一切已經晚了。

宋曉琪說完話就看著沈良開始沉默，過了好久之後宋曉琪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沈良也像是從發獃中驚醒過來：「報警吧，我相信只要他積極配合，罪過不算太大的，主要是鼎盛投資的那個財務顧問，要是他能把黃石川供出來才是最好的。

總不能因為保住老林一家人，就把國群鋼鐵毀掉，出於感性，我對老林也挺憐憫的，可是理性上來說，還是需要有關部門介入，用最快時間證明這是有人搞鬼證明國群鋼鐵清白。

沒有什麼事是比國群鋼鐵立刻正常運轉更重要的了。剛才我要打電話你讓打，現在我聽完你說的話了，我再問你最後一遍，這個報警電話是你打還是我打？」

沈良把手機掏出來放在桌面上，在對面，宋曉琪的手機正放在靠近她的位置上。

面對這種殘忍的選擇，宋曉琪明明知道最正確的做法，可是偏偏不忍心去打這個的電話。

在給宋曉琪選擇的短短時間裡，沈良和宋曉琪的手機同一時間響起來，巧合的讓沈良心中不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