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前身之謎
猛聽得小姐一聲驚呼,春倪嚇了一大跳,她不知道小姐到底怎麼了,從醒過來開始,她就覺得小姐怪怪的,可是又說不出來是哪裡不對,隱約覺得小姐的眼中少了一些專橫,卻多了一絲她說不出來的靈動,彷彿很迷茫,但卻似乎又能洞察一切,彷彿驚慌失措,卻似乎又淡定從容,彷彿懵懂初開,卻似乎又飽經滄桑。總之,現在的小姐竟讓她有著說不出來的心疼,她只想好好保護小姐,好好伺候小姐。
「小姐!你到底怎麼了?老爺和夫人來之前,你為什麼叫我小妹妹?」到底還是春倪先打破了尷尬,她不知道今天自己怎麼會如此大膽,如果是以前,只怕這樣問小姐,這會兒,自己已經被拖出去杖責了,想想玲瓏,她有點后怕,但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哦!我?我?我到底怎麼了?」林韻的腦海里快速重放著先前發生過的每一件事,在明白自己已經穿越了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永遠都不能在旁人面前再提起以前的事情了,至於二十一世紀更是提也不能提的。這可是萬惡的封建社會,一不小心會被人當做妖孽給燒死的。在林韻所看過的那些穿越小說里,女主角永遠都是有帥哥相助的。可是她不是十幾歲的小丫頭,她是個來自二十一世紀,受過高等教育,活了三十多年的一個非常現實的小女人。
林韻的做人原則就是保護自己,無論什麼時候都要保護自己,她不敢說太多的話,怕露出破綻。但是又不能什麼也不問,至少得先把人分清楚,搞明白現在到底是個什麼狀況,自己才好應對,不然到時候莫名其妙的死掉都不知道怎麼回事。
「小姐!小姐!難道你都忘記了嗎?其實忘了也好,忘了小姐就再也不用煩惱了。」春倪在聽到林韻的問話之後,終於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
「呵呵!你別哭啊!是我說錯了什麼嗎?可是你至少要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啊?不然我怎麼稱呼你呢?」一見她哭,林韻頓時手忙腳亂起來,她雖然喜歡孩子,但是對於象這個小姑娘那麼大的孩子的眼淚,她還是有些手足無措。
「哦!小姐!我可憐的小姐!原來你真的什麼都忘了啊!是啊!受了那麼大打擊,又怎能不忘呢?小姐!你已經發燒昏迷了一個多月了啊!」春倪哽咽著說。
是不是真的啊?林韻自己也是學醫的,發燒昏迷一個多月都不死,真是奇迹,可以得諾貝爾醫學獎的。
不待林韻開口,春倪繼續說道:「小姐!既然你什麼都忘記了,那我就來告訴你好了,就當小姐又重新來活一次。小姐!我叫春倪,今年十四歲,原來只是咱們這府里的一個二等丫頭,是隨小姐一起陪嫁的丫鬟,以前貼身伺候您的是玲瓏姐姐。只是小姐回府後,老爺就讓我伺候小姐了。」在春倪的敘述中,林韻逐漸弄清楚了自己這具身體的主人的身世。
這裡根本不是林韻所知道的任何時代,是被歷史架空的一個年代,林韻不知道這莫名其妙的朝代是從何而來,即便自己是一個學理科的人,對中國歷史不太熟悉,但也不至於無知到這種地步,這根本就是一個沒有聽說過的朝代。
現在的這裡叫夏凌國,夏凌是國姓,只有皇室血統才姓夏凌。夏凌國與晨國、牧良國相鄰,其餘周邊的其他小國分別為這三國的附屬國,均不值一提。
夏凌國、晨國、牧良國是這個時代最強大的三個國家,三國兩兩接壤,雖均欲侵吞其他兩國,但終因互相鉗制不敢輕舉妄動。久而久之,便形成了當今三國鼎立的局面。三國雖互相虎視眈眈,但也因利益關係,互相通婚,三國公主和親亦是經年不斷。目前這夏凌國皇帝昌平帝夏凌風最寵愛的妃子之一——晨貴妃,便是晨國皇帝晨珂浩的異母妹妹淑惠公主晨婉如,這晨婉如亦是晨國太子晨涵的同母妹妹。
而林韻這具前身的主人,巧的是竟和現世的林韻叫一樣的名字。林韻的父親林儀遠原是殿閣大學士,朝廷的一品要員,曾經深得先帝賞識,拜作太子太傅一職。兄長林揚作為太子的伴讀,入宮與太子和各位皇子一起就讀,林家也曾顯赫一時,是朝中諸大臣們巴結的對象。後來先帝逝世,昌平帝夏凌風繼位,昌平帝年輕氣盛,勵精圖治,國家呈現一派繁榮昌盛。
林家世代均是儒生,本來國泰民安,應該正是儒生大顯才華之時。然而,昌平帝畢竟年少,所以重武輕文,林儀遠雖為一品大學士,卻漸漸被閑置,因鬱郁不得志,終於在四年前——昌平五年,抱病身亡,而林韻的母親也在丈夫去世半年後因病逝去。
自此林家便家道中落,當日輝煌的學士府也日漸凋零,林韻與比自己大六歲的哥哥林揚更是相依為命。自喪母后林揚對林韻異常溺愛,林韻雖生得美貌絕倫,也習得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但許是幼年喪父喪母心理留下陰影,許是哥哥無邊的寵溺,林韻小小年紀卻養的性格乖張,蠻橫無理,對下人非打即罵,哥哥林揚除了暗自嘆息,也拿她沒有辦法。
林揚學識超群,詩詞歌賦出類拔萃,又生得面如冠玉,玉樹臨風。一年前被當今皇帝的同母妹妹驕陽公主夏凌月華看中,由皇上親自指婚為駙馬。本來皇帝下旨另建駙馬府邸,專供公主與駙馬居住。但生性怯懦的林揚卻一反常態,抵死不從,定要居住在原來的學士府照顧妹妹。那驕陽公主在宮中就是出了名的兇悍,在建造駙馬府一事上竟遂了林揚的願,未作任何反駁,便嫁入林府為媳。林揚本身就是個謹小慎微之人,又自認為有愧於公主,所以對驕陽公主便是言聽計從、聽之任之,學士府便成了驕陽公主一手遮天之地。
林韻雖已被哥哥慣壞,但嫂嫂卻是當今公主,便也收斂許多。但公主嫁入之後常常故意刁難林韻,林韻本就養成了蠻橫的性格,如何受得了驕陽公主的日日刁難,難免發生衝突。久而久之,林韻對林揚便也心存芥蒂,不願與之親近,脾氣性格更是陰晴不定,難以捉摸。
這林韻雖刁蠻任性,但因早年父親和哥哥的緣故,也常常入宮,自幼便對大自己五歲的三皇子夏凌希芳心暗許。她的心思林揚也洞悉已久,遂求驕陽公主向昌平皇帝請旨賜婚。
三個月前——昌平九年,林韻年滿十六歲,行了及芨之禮之後,皇帝下旨賜婚,將林韻許配給了三皇子慧親王夏凌希為慧王妃。
本來無論驕陽公主是何意,但在這件事上也算幫了林韻一個大忙,天隨人願,各得其所,應當是圓滿的大結局。偏偏這林韻的命運瞬息萬變。也合該她命中注定有此一劫,正應了那句老話自古紅顏多薄命。
林韻那日嫁入慧親王府,本以為從此自己終於找到了良好的歸宿,滿心歡喜,對未來的生活亦是滿懷憧憬,不由地反思自己以前的所作所為,心中漸生悔意,決心從此洗心革面,善待他人,也不枉自己苦盡甘來,得到今天的幸福。
誰知道,大婚那日,林韻自己一人在洞房苦苦等待,直至第二日清晨,也未見到慧王爺人影,林韻不免心生疑惑。猶豫再三,終於忍不住,拋卻羞澀想前去尋找慧王爺。便呼喚自己的陪嫁貼身丫鬟玲瓏,可是左右都不見玲瓏出現。林韻隱隱感覺不妙,卻又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便帶著二等陪嫁丫鬟春倪出門探尋,大紅色的喜服還在身上尚未換去。
行至慧王爺書房門口遇見了王爺的貼身侍衛劉宇,便上前詢問。那劉宇用異常鄙視的眼神將林韻上下打量一番,仍是掩飾不住眼中的驚艷,便帶著林韻來到藏春殿的東暖閣,林韻隱隱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如若知道會看見什麼,她寧願自己永遠都沒有去找過慧王爺。
林韻總覺得劉宇的眼神有些奇怪,帶著鄙視,但似乎又有些不忍和惋惜,她不明白劉宇為何要將她帶到藏春殿來,而且東暖閣似乎讓人聽起來就覺得有些曖昧。
未及細問,劉宇已經匆匆離去,只剩下林韻和春倪滿臉疑惑地站在東暖閣的門外。東暖閣內隱隱傳來嬉笑的聲音,林韻猛地一怔,瞬間臉變得慘白,但依然不相信似的推開了房門。
然而,林韻所見的一幕竟是如此的殘忍,生生地將她的心撕得粉碎。這是怎樣的嘲諷啊!這是怎樣的命運啊!為什麼?為什麼?林韻在心裡吶喊著,但卻絲毫未發出聲音,她只是緊緊地咬著牙,滿嘴的血腥味,嘴角一絲鮮紅的血漬流下,滴落在她紅得刺眼的喜服上,讓那紅透出詭異的光澤。
她的夫君,當今的慧親王夏凌希,正擁著她的貼身丫鬟玲瓏,在那掛滿大紅色喜賬的床上顛鸞倒鳳。那滿目的紅,那刺眼的紅,那如血一般詭異的紅,透著濃濃的曖昧。
而在林韻推門進入的那一刻,她分明看見了玲瓏望向她的眼中滿是驚恐。玲瓏似乎想要起身,卻被夏凌希緊緊抱著不能動彈。夏凌希高傲地昂著下巴,眼中盛滿鄙視、得意和濃厚的情慾,他絲毫不掩飾自己臉上的得意,甚至嘴角還掛著一絲嘲諷的譏笑。
「王妃這麼早就起來了?怎麼,沒見到本王正忙著嗎?也不給本王行禮,是本王這個夫君太讓你不放在眼裡了嗎?」夏凌希並沒有起身的意思,依舊摟著玲瓏,挑釁似的向玲瓏唇上深深吻去。
玲瓏起先滿是羞愧的臉,瞬間便被濃濃的幸福所替代,遂伸出如玉的胳膊攬上夏凌希的脖子,與他吻在一起。
林韻只覺得意識在逐漸退去,她僵硬地跪下身去,在地上給夏凌希磕了個頭,就這樣俯首著、僵硬著。
許是林韻的存在讓夏凌希覺得興趣索然,遂不耐煩地道:「王妃自行回暖月宮去吧!」
林韻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暖月宮的,那暖月宮本是她和夏凌希大婚的洞房所在,是她所有的夢想和憧憬的搖籃,昨夜承載著她所有的幸福。名字叫暖月宮,但林韻的心卻是什麼也暖不了的。
現在她只知道,她的夫君,當今那個被世人稱頌的常勝大將軍——慧親王夏凌希,正在別的床上與別的女人歡愛,而這個女人卻是她最最信任的貼身丫鬟。
騙局!一切都是騙局!什麼指婚?什麼驕陽公主的恩惠?什麼王妃?一切都是騙局!她怎麼就這麼笨,笨到以為夏凌希從小看著她長大,一定會愛上她,笨到劉宇眼中憐憫和鄙視的眼神自己都沒有看到,笨到玲瓏失蹤了一夜自己都不曾察覺,笨到明明在東暖閣門外已經聽見了玲瓏的聲音還要去驗證。那個自己最信賴,視若親姐妹的玲瓏,就這樣在她大婚之夜,奪走了她的夫君,與她的夫君一起共度良宵。什麼大婚?哪裡是她林韻和夏凌希的大婚?明明是夏凌希和玲瓏的大婚,他們歡愛的東暖閣那詭異的紅色,那麼的妖艷,那麼的絕望。原來這就是驕陽公主和哥哥口中要自己珍惜的幸福,原來這就是自己心心念念愛著的男人。林韻的心被劃成了一片一片,再也無法拼湊在一起,這奇恥大辱她定要討回。
大婚第二天進宮拜見皇帝、皇后林韻沒有去,新婦回門她仍沒有去,她任由外人傳聞慧親王府新王妃是個缺少教養、無福無德之人。林韻就這樣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坐在她大婚洞房的婚床上,如同一個斷了線的木偶……
三天後,皇上親自頒旨,封玲瓏為慧親王側妃。哈!多麼諷刺,一個小小的丫鬟,一眨眼就麻雀飛上枝頭變成了鳳凰。是啊!這就是為了對付她林韻這個正王妃的不是嗎?不就是想看著她這個王妃被嘲弄,被打擊嗎?她不甘心,她要報復。
林韻是不幸的,林韻是可憐的,但林韻也是可悲可恨的,她給自己選擇了一條不歸之路。慧親王府的王妃林韻,又變成了那個刁蠻驕橫的妖女。準確的說,在世人眼中她就從來都是個妖女,根本不存在轉變不轉變。林韻甚至變得比以前還要陰狠毒辣,喜怒無常。她每天都將自己打扮得如同一隻斗架的公雞,穿梭在慧親王府的每一個角落,對慧親王府的丫鬟、僕役輕則掌嘴,重則杖斃。一時間,慧親王府彷彿人間地獄,人人成為驚弓之鳥,而慧親王對這一切竟是不聞不問,似乎就在等著林韻自掘墳墓一般。
毀滅的一天終於到來了!那一日便是林韻的劫,也是玲瓏的劫。那日林韻只覺得胸口異常煩悶,一起床就在房內砸東西。丫鬟、僕役們嚇得都躲了出去,只有春倪乖巧地守在林韻身旁。許久林韻才對春倪道:「春倪!我們出去走走吧!」
春倪多麼希望那天的自己有勇氣阻止小姐出門啊!如果小姐那天沒有出去,何至於落到如此地步啊?
林韻帶著春倪在慧親王府亂轉,象一隻無頭蒼蠅,只顧自己走路,不想竟與一人撞了個滿懷。林韻憤怒地抬手就是一巴掌,甚至未看清楚來人是誰。那人被她一巴掌打得躺到地下,久久爬不起來。
「大膽賤婢!瞎了你的狗眼,竟敢衝撞本王妃?」林韻怒罵道,那瞪紅的眼睛象是要吃人。
一個小丫鬟衝上前快速扶起地上的人,沖著林韻大聲說道:「王妃息怒,剛才太醫診斷側妃已懷有身孕,側妃一時高興,走路沒有看清,衝撞了王妃。但是王妃把我們家側妃打成這樣,如何是好?王爺回來,定是要追究的。」
林韻定睛一看,說話的竟是夏凌希專門賜給玲瓏的貼身侍女翡翠。此時翡翠那語氣和表情,哪裡象是在道歉,簡直就是在示威。
林韻咋一聽見玲瓏懷孕的消息,猶如晴天霹靂,但見翡翠有持無恐的樣子,更覺得怒火攻心,不由惡向膽邊生,一把拖過玲瓏,甩手又是一個耳光,嘴巴里還恨恨地罵著:「你這個不知羞恥的賤人,引誘王爺不說,現在還敢懷有王爺的骨肉,就憑你這種卑賤的身份,也配給王爺生兒育女?」
那玲瓏近來日日被慧親王寵幸,不由得有些恃寵而驕,今日又被林韻扇了兩個耳光,更覺委屈,便也抬手甩了林韻一個響亮的耳光,這一耳光頓時將所有在場的人都打愣了,就連玲瓏自己也嚇了一跳。一時間府內丫鬟、僕役均圍上前來。
林韻自生下來何時受過這等侮辱,本來大婚第二日早上受辱,心理就不平衡,現在又被自己曾經的貼身丫鬟抽了一耳光,更是紅了眼睛,想也未想,抬腿對著玲瓏的肚子就是一腳。
玲瓏頓時一聲慘叫昏死過去,正在這時,慧親王夏凌希早朝返回,被管家急急帶來,剛巧看見了這一幕。
「玲瓏!」夏凌希大叫一聲,撲上前來,抱起地上的玲瓏,看也未看,對著林韻就是一腳。
這夏凌希本是習武之人,這一腳又是怒極所踢,可憐林韻還未來得及慘叫就昏死過去。但夏凌希仍並未打算放過林韻,又命人將林韻押入王府地牢,因林韻是皇帝親自指婚,便等交予皇帝發落。
二等陪嫁丫鬟春倪卻忠心耿耿,雖然覺得林韻做法有些偏激,但卻認為自家小姐是受傷在前,因愛生恨,極是可憐,所以便懇請慧親王將她一併押入地牢。夏凌希念春倪一片忠心,便也由她去了。
玲瓏因林韻那一腳孩子小產,但因救治及時,倒也不曾落下什麼病根。林韻卻自那一腳之後,就一直沒有醒過來。
可是夏凌希似乎打定主意,就算林韻死了也要對她進行鞭屍,每日都會親自到地牢,對林韻進行一番嚴刑拷打。天知道因皇帝的指婚,他對林韻積攢了多少的仇恨。
直到十日後,在林揚的哀求下,皇帝頒旨,將林韻休出了慧親王府,貶為庶人,並由林揚接回學士府調養,林韻才從地獄般的慧親王府回到學士府。
其實誰也沒有料到林韻還會醒來,林韻回到學士府時已經停止了呼吸,身體都已經變得冰涼,只是太醫診斷時,卻發現林韻體內尚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心脈。如若不是林揚堅持,怕是早將林韻的屍身裝斂入棺,入土為安了。
因此大家也只是死馬當活馬醫,每日仍對林韻灌藥,走走過場,只待那絲心脈消失,便可入殮了。
昨日太醫還說心脈幾乎已經消失,只待今日傍晚入殮,不想林韻卻突然醒轉,著實把大家嚇得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