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嫌隙（1）

不知道真相的時候，鄭贇錫還能勉強和蘇曼蓮給外人留下個母慈子孝的樣好印象，可現在知道了，他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再做。蘇曼蓮的笑容僵在臉上，伸出去的手頓在半空，她看上去很又尷尬又無措。

「那我給你倒果汁。」說著，蘇曼蓮轉身，逃也似的離開。

望著蘇曼蓮落荒而逃的背影，鄭贇錫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反正不是開心，更不是暢快。

房門被「砰」的一聲帶上，鄭贇錫這才收回視線。

經歷了剛才那一幕，林美好也看出了不對勁，就問他:「你跟媽怎麼了？」

「沒怎麼。」鄭贇錫還不打算告訴林美好這件事。

林美好還想再問，老爺子卻說話了:「贇錫，美好，今天我喊你們來，是想跟你們談談心。」

老爺子特意把他們喊來醫院，是想要跟他們談心？林美好承認，老爺子這番話讓她震驚，她從來沒想過，終有一天，老爺子也會和她心平氣和地談心。

林美好坐直身體，就像是課堂上乖乖聽課的學生。

老爺子笑了笑，臉上的皺紋全部舒展開，「美好，你是不是害怕我？」

被忽然點名，林美好愣了愣，隨即否認道:「不是，我沒有害怕您。」

她有什麼好害怕的，從前老爺子板著臉不讓她和鄭贇錫在一起的時候她都沒怕過，現在更談不上怕。

老爺子又樂呵呵地笑了幾聲，心情看上去很不錯。他拉過林美好和鄭贇錫的手，把兩人的手交疊在一起，緊緊地握著。

「以前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看人不清，錯信了王玫研和鄭培遠，才會差點讓鄭氏敗在他的手裡。」老爺子的聲音輕輕淺淺，其中卻裹著很濃的自責。

鄭氏遇到危機的時候，鄭培遠把老爺子囚禁起來的時候，得知鄭培遠要吞併鄭氏的時候，老爺子都活在深深的內疚之中。

他縱橫商場一世，精於算計，步步為營了一輩子，沒想到卻在遲暮之年被自己的親兒子算計了。要是鄭氏真的毀在他的手裡，他死也不會瞑目。

想到以前的種種，老爺子越發自責。他握住鄭贇錫倆夫妻的手，用力很大，指關節根根泛著白。他眼眶有些紅，似乎下一秒就會老淚縱橫。

林美好有些無措，張了張口，安慰道:「爺爺，不是你的錯。」

除了這句話，她也想不出其它什麼更好的話來安慰他。

老爺子咳了幾聲，接著道:「以前是我太頑固了，死死抓著老一輩的恩怨不放，我早該放下的，現在我知道錯了。贇錫的眼光一向不錯，他既然喜歡你，就證明你會是個好妻子。」

人在臨死之前，會看透很多以前看不透的事，老爺子現在，大概也是這樣。

想起兩家的恩怨，林美好沒什麼好說的。說到底，她也沒拿自己當成是林家的人，更沒把林鄭兩家的恩怨放在心上。

時間過去了那麼久，再大的恩怨也應該釋懷了。

鄭贇錫發現老爺子的臉色變得越來越蒼白，忙把他的手放回被子里，強硬地道:「爺爺，你先休息，有什麼話以後再說。」

老爺子自嘲的笑了一聲，他自己的身體狀況他最清楚，有些話要是不說，恐怕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他明明白白活了一輩子，不想帶著遺憾離開。

望著鄭贇錫，老爺子第一次給予了莫大的肯定:「贇錫，你是爺爺的好孫子，有你這個孫子，是我這一生最大的驕傲。」

他轉而望向林美好，笑著道:「以前的事是爺爺太固執了，也做了很多傷害你的事，你可以原諒爺爺嗎？」

林美好握住老爺子的手，認真地道:「爺爺，我早就原諒你了。」

比起林正國對她做的那些事，老爺子已經算是善良了很多。況且，老爺子只是不想讓她和鄭贇錫在一起，並沒有做過什麼真正傷害到她性命的事。

林美好對老爺子本來就沒有什麼恨可言，要說原諒，也輕而易舉。

「你是我們鄭家的好媳婦。」老爺子由衷地說道。

林美好滯了滯，隨即莞爾一笑。

老爺子往房門口的方向探了探頭，嘀咕了一句:「曼蓮不是去拿果汁了嗎，怎麼去了怎麼久？」

「我去看看。」說著，林美好離開了病房。

她一走，鄭贇錫就問道:「爺爺，你有話要對我說？」

雖是疑問句，鄭贇錫用的確實陳述語氣。精明如鄭贇錫，當然看得出老爺子是故意支開林美好的。

老爺子「嗯」了一聲，道:「那件事，我想你應該已經知道了。」

他對蘇曼蓮態度的轉變太過明顯，縱使老爺子眼花，也能看得出來。

鄭贇錫點頭，在老爺子面前，他沒有隱瞞的必要。

老爺子嘆了一口氣，「你也別怪你母親，這麼多年，她也不容易。」

至少，蘇曼蓮一輩子都沒能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她把她的精力都放在了鄭贇錫的身上，雖然給他的母愛是少了點，但隨著時間的流逝，蘇曼蓮也是真心把鄭贇錫當成自己的孩子來對待。

她在慢慢的做出改變，在一點一點地把對鄭贇錫的虧欠彌補回來，可鄭贇錫卻不領情。

鄭贇錫皺著眉，沒有說話。說他無法原諒蘇曼蓮吧，顯得大逆不道，說他原諒蘇曼蓮吧，他心裡又過不去那道坎。沉默，似乎才是最好的應對之策。

老爺子抓住鄭贇錫的手，握在手心裡，布滿老繭和皺紋的皮膚刮著他的手背，產生了一些輕微的疼痛感。

「答應爺爺，不要埋怨你母親。」

要說一點都不埋怨，那怎麼可能。老爺子只是希望，鄭贇錫還會像以前一樣，對蘇曼蓮盡到一個兒子該盡的孝順。

鄭贇錫思考了幾秒，最後微微頷首。

隔壁。

林美好找過去的時候，蘇曼蓮正在用榨汁機榨果汁。

她走過去，甜甜地笑著:媽，我幫你吧。」

她這一喊，把正在出神的蘇曼蓮拉回現實。

「不用了，馬上就好，你怎麼來了？」蘇曼蓮一邊忙活，一邊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