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狼群

鍾柯捂著腳脖子，蜷縮在山邊的岩石上。

他們從離鹿縣最近的火車站下車后，又一路顛簸不停地坐了三個小時的長途車。滷蛋慶幸自己沒在火車上吃太多的午飯，否則肯定在坐吐出來。他注意到鍾柯一聲不吭地閉著眼，臉色不太好。下車后，他們離鹿縣派出所還有一座山的距離，而這座遠看並不高的「小山」，讓他們倆足足走了兩個多小時，卻依舊看不到一棟建築。就在剛才，由於奔波勞累，年輕的女記者一不小心踩了個空，把腳給崴了。

魯俊生看著她，突然覺得有些心疼，畢竟自己這個粗漢子也已經累得氣喘吁吁，何況這弱女子呢。鍾柯強忍著眼淚，不全是因為腳踝傳來火辣辣的疼痛，而是不遠處隱約傳來的可怖的低吼聲。在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山中，夜幕很快就要降臨了。

山裡的天色黑得比預想中的更快。滷蛋分析認為，按照現在的能見度，不出半小時，周圍就會黑的伸手不見五指了。雖然他的背包里有應急用品，但滷蛋明白，入夜之後，鬼知道山裡潛伏著什麼野獸之類的東西，他也早已聽到了那些充滿威脅的低吼聲。

他們並不太確定自己的位置，只記得一個小時前，路過一個告示牌，上面寫著「國家級森林資源保護區——神鹿林」。其實，倆人距離派出所的位置，也不過20分鐘的腳程，但是在荒山野嶺中，除了腳下被當地人踏出的土路，根本沒有任何指向性的東西。

「要不我背你走吧！天快黑了。」為了不讓同行的女士害怕，魯俊生故意用輕鬆的口吻向她建議道。

鍾柯沒有吭聲，只是冷冷地看了光頭警察一眼，然後又因為疼痛，咬牙皺眉低下頭去。她有些怨氣，更多的是害怕，但她依然保持著理智，畢竟是她自願跟這個光頭警察來的，儘管對方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利用了她。

「哎，我的大記者，天就快黑了，我可沒給你多帶個帳篷啊。」滷蛋略微提高了嗓門說道，隨後，不遠處的山林中，似乎有什麼野獸聽到了他的聲響，也用一種詭異地嘶鳴回應起來，讓人聽了毛骨悚然。

鍾柯覺得頭皮發麻，可又不想讓滷蛋發覺她已經快被嚇懵了，於是故意表現出氣沖沖的樣子，咬著牙地回答：「扶我起來！」隨後又補充了一句：「都是你害的！」

女記者雖然不是很重，但滷蛋覺得背著鍾柯之後，由於前後重心不平衡，走山路的難度陡增，再加上天黑的速度和昏暗的環境，豆大的汗珠就從他額頭上不停地冒了出來。鍾柯注意到了這點，諷刺他說：「你這一身腱子肉是白長的嗎？就我這份量你就流這麼多汗！」

魯俊生懶得理他，集中注意力確保自己走在準確的道路上。

女記者意識到滷蛋確實在認真的找路，便不再打擾他了，安靜的俯在對方寬厚的背上。即便如此，她的心裡依舊在咒罵自己，怎麼就這麼輕易地答應魯俊生來這個鬼地方，早知道就叫上老馬，一起開車來了。不過，她清楚自己不能動用電視台的資源，畢竟警方已經在記者會上公開了對陳勇老家的調查結果——一無所獲，所以領導們是不會同意她再跑來採訪的。她輕輕地嘆了口氣，責怪自己按耐不住蠢蠢欲動的好奇心。在聽到滷蛋講「轉生符」、「陳勇復生」之後，女記者的興趣被一下子提起，直接就答應和他一起來鹿縣。

算了，後悔葯也沒得吃。在這荒山野嶺的地方，除了這個長的像肌肉怪物一般的光頭警察，還有誰更可靠呢？

鍾柯骨子裡是個女漢子，天生有種不服輸的精神。她覺得就算目前只能靠魯俊生背著，也不能自己什麼都不做。於是她重新打起了精神，幫助警察一起觀察著四周。就在此時，她忽然發覺離他們不遠的高處，有兩個奇怪的綠色光點。女記者有些緊張起來，她從沒見過這種東西，也並不知道那詭異的光點意味著什麼。她下意識地攥緊了繞在魯俊生脖子上的拳頭，使得後者突然覺得喘不上起來，抱怨道：「幹嘛呢？想勒死我啊？！」

隨著警察發出的聲響，鍾柯注意到那兩個綠色光點動了動，似乎是對聲音作出了反應——或者說，那東西確實注意到他倆的存在了。「噓！」女記者示意男子趕緊閉嘴，並拍了拍他的臉，讓他看向那兩個綠點的方向。

滷蛋在警校的時候接受過野外訓練，當然認識那是什麼。他低聲咒罵了一句什麼髒話，然後說：「是狼！」

魯俊生加快了腳步，不久后就飛奔了起來。背上的女記者覺得不可思議，他居然背著自己能跑那麼快。與此同時，她注意到那對綠點也開始快速移動，她能聽見它的奔跑聲，以及——天哪，不止一隻，有好多野獸的奔跑聲！

「快呀！它們快追上我們了！」

「別拍我的腦袋！我怎麼可能跑得過狼？！還背著你！」

「你敢把我扔下，我做鬼也不放過你！對了！你帶槍了嗎？快開槍啊！」

「槍能打得中狼？要火焰噴射器才行！」

「那你帶噴射器了嗎？」

「我他媽現在只能噴口水！」

「別在女士面前罵髒話！」

「我他媽為什麼要回答你……」

「小心那個樹杈！」在魯俊生低頭拚命奔跑時，鍾柯不停地在背後給他提醒周遭的情況，也時刻注意著身後的狼群。她大概數了數，看得見狼就有五隻，高處的林子里或許還有更多。鍾柯突然意識到，狼群正在圍堵包抄他倆。

我們死定了！

她幾乎萬念俱灰，不敢去想象他們被狼群追上的那一刻。

鍾柯的腎上腺素在猛烈地噴涌，使得她感到一切都慢了下來，猶如是電影中英雄就義前的慢鏡頭。不過她覺得這個想法很可笑，自己根本不是什麼英雄，說不定最後被這群畜生啃食得連骨頭都不剩下。她有點想哭，胸腔里卻沒有哭的衝動感，只能無奈的看著周圍的景色，想要記下臨死前的環境——忽然間，她看到左邊山下似乎有光亮。

「快看！那邊有光！往那跑！」

順著鍾柯手指的方向，魯俊生也看到了閃爍的光芒，似乎是火光，不過他看不清那是什麼東西。可當下並沒有時間讓他思考分析，只想到狼一定不喜歡火光之類的東西。光頭警察拼盡全力朝著火光跑去，他發覺自己跑進一條狹窄的甬道，似乎是人為鑿開的，他來不及研究，繼續朝著前面不遠處的火光跑去。

不一會，兩人來到了甬道的盡頭，面前膝蓋高的地方，有一個方形的洞，目測大小也只有半人高，但裡面黑漆漆的，似乎是很深。他們原先看到的火光，就來自於插在方形洞口前的火把。他們沒時間研究這火把是誰留下來的，因為狼群似乎是在剛才的甬道外停了下來，當下就在他倆身後的不遠處，不斷的吼叫著。狼嚎聲通過甬道兩側的岩壁傳了過來，令人汗毛直立。

「現在怎麼辦？」魯俊生喘著粗氣，有點茫然的站在方形洞口。「這火把……附近一定有人，但我們好像被那群畜生堵在這裡了……」

背上的鐘柯一直沒有吭聲。從看到這奇怪的方形洞口時，她就覺得自己以前一定是在哪裡看過類似的「洞」，但一時間想不起來。

狼吼似乎消停了下來，但並沒有離開。通過甬道兩側岩壁的反射，魯俊生和鍾柯都能清楚的聽見狼群的腳步聲——它們在徘徊，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

滷蛋將背上的女記者放了下來，趁機會喘一口氣。鍾柯坐在洞口的石頭上，抓起插在地上的火把，舉高，照亮了兩側的岩壁。「這是人工開鑿的，好像有些年份了。」

「現在不是考古的時候吧？我們被外面那群畜生困住了。」魯俊生一邊說，一邊翻自己的行囊，想找個趁手的東西當作武器。「幾隻野狼而已，只要打死兩隻，它們就會溜走。」

「我覺得與其你拿著那把破傘跟狼群拚命，不如拿我手上的火把……」

說到這裡，鍾柯忽然愣住了，滷蛋也好奇地抬起頭來，發現了異樣——火焰正朝著洞口的反方向傾斜。

「這洞通向別處！」魯俊生開口說道。「洞里有風吹出來……等等！把火把移開！」

沒等女記者反應過來，洞里忽然吹出一股陰風，幾乎將她手中的火把熄滅了。

「呼……還好，差點就滅了。不過看來我們有出路了。」鍾柯慶幸地對滷蛋笑了笑，可後者卻瞪大了眼睛看著她。

「剛才火光暗了……」

「你說什麼？」

「聽！」

經過魯俊生的提醒，鍾柯終於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岩壁兩側傳來了無數的野獸奔跑聲，似乎有千軍萬馬正朝著洞口突襲而來。

「天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