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震動

大周皇宮，天機閣。

漫天星斗點綴在天穹，鋪就成了一副壯麗的星圖，一望無垠。

一名滿頭銀髮，身披白衣的老者雙目微眯，望向星空的某處。

那裡有九顆星宿懸挂，然而正有一顆的光芒在不斷黯淡，猶如風中燭火，搖搖欲墜。

老者觀望星河，他的臉上有著深深的愁容。

自幾個月前，那顆星辰的光輝就在不斷黯淡著。

噗！

最東邊的星辰忽然熄滅，整座大殿內的星光彷彿都在那一霎那黯淡了三分。

「是唐正嗎？想不到連他都隕落了。」

銀髮老者嘆息一聲，樹皮般的老臉上凹陷出條條溝壑，整個人彷彿更蒼老了幾分。

「連他這個以前的青雲榜第三都隕落了，妖域到底發生了什麼？得儘快稟告陛下，商議對策才是。」

銀髮老者行色匆匆，一步邁出，像是無視了空間距離，驟然出現在星空的另一端。

忽地他心生感應，臉上流露出難以置信之色，緩慢地扭動著身軀。

只見那原本屬於唐正的命星重新綻放光輝，將這座寰宇照得一片通明，宛如金烏東升，璀璨奪目。

一股浩瀚至極的波動從那顆星辰中爆發而出，絲絲縷縷的威壓如同山嶽般瀰漫在空間，令人不由得生出頂禮膜拜之感。

與此相比，大殿內其他的星辰甚至就連大周人皇那顆帝命之星都要遜色少許。

「怎麼可能！？」

世間已經很少有事能令這位天機閣閣主動容，但近期卻發生了兩件。

其一是前段時間妖族氣運逐漸昌盛，帝星冉起，其光輝隱隱蓋過了人族。

其二便是現在他所看到的一切。

大周新晉巡察使唐正的命星先是熄滅，后又生起。

……

大周王朝以武立國，以文治國。

千年以來，文官的體制已經頗為完善，文人的地位也在大周逐漸增強，甚至隱隱有超過武官的勢頭。

政務院執掌『九部』，屬於文官體系的極致，大至丞相尚書，小至七品縣令，皆是政務院的體系之下。

一道通體金黃宛如實質般的光幕緩緩出現在政務院大殿，天地間彷彿有古老的梵音響起，莊嚴而肅穆。

無數官員腰間所佩官印發出一陣嗡鳴，他們順著政務院看去，眼中湧現出濃濃的震撼。

一名身穿紫色華服，氣質儒雅的男子立於長階之上，哪怕以他的身份，一時間也是駐足長立，怔怔出神。

「丞相大人，這登雲榜為何會突然顯化？」

一名身著五品官服的年輕人「蹬蹬蹬」的走上台階，驚疑出聲道。

登雲榜記錄了大周王朝文武百官的姓名職位，牽動著整國氣運，通常只有官員任職之時才會顯化一次。

據他所知，官職越高，越具潛力，登雲榜所顯化的規模也就越大。

但就是面前的這位，號稱大周文壇千年以來第一人，當朝左相付翎被授相印之時，都未曾出現過這等天降異象。

「可最近也未曾聽聞聖上要提拔哪位大人啊！」

五品官員搜尋著整座登雲榜，但這登雲榜實在太大，他一時也並未發現。

良久后，付翎看了他一眼，指了指一個角落。

這個年輕人名為嚴錦，是吏部的新秀，為人機敏，他亦是頗為看好。

「怎麼可能？」

嚴錦驚呼出聲道，他在吏部任職，對當朝官員的姓名官職再熟悉不過。

登雲榜上前端寫著一個陌生的名字——葉舒，大周巡察使，官居從三品。

大周王朝一共有九大巡察使，個個都是名震一方的大人物，嚴錦立刻發現了端倪。

「丞相大人，為何南域巡察使唐正大人的真名被抹除了，換成了這個叫葉舒的人？」

「但就是從三品的巡察使就職，也不可能出現這等天地異象吧？」

付翎微微眯眼，雙眸中彷彿有一縷精光閃過。

「巡察使與其他官位不同，他們代表朝廷出使各州，時常會伴有危險。」

「因此陛下給了巡察使一個特權，那便是可以將官位暫且轉嫁於他人。」

嚴錦訝然道：「下官從未聽過這等秘辛？」

「我大周太祖以天機之道立國，講究命數。

這登雲榜是大周鎮國聖物之一，威能無窮，每一筆每一劃都牽動著國運，並非是個人就能將名字寫到這上面。」

付翎瞥了一眼他，失笑地搖了搖頭。

嚴錦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他並非真傻，經左相這麼一提點，倒也開竅了。

周太祖潛龍之時，曾雲遊四海為人卜卦算命，身側常伴一條氣運金龍，遇到危機之時，總能令其逢凶化吉。

後來太祖皇帝成就人皇之位，統御大周一百零八州，大周也一躍成為了人族最強大的勢力之一，那條氣運金龍便化為了大周王朝的祖脈。

這登雲榜便是太祖以驚世手段從祖脈中剝離的。

皇帝封官有三個條件。

一要具備德行才幹。

二要懂周禮、遵周法。

三要命里身懷氣數。

若是能完美符合一二兩點，某種意義上就會契合登雲榜，對氣運的要求反倒不會那麼嚴格。

因為周太祖所定的律法，就是他的規矩，也是大周立國之根本，某種意義上就牽動著國運。

一旦官員身死，登雲榜則會出現變化，天機閣與政務院亦會有所感應。

尋常人沒有足夠的氣運，根本無法承受官印所帶來的驚世偉力。

「數千年來，確實有巡察使在外身死，但從未有外人突然冒出來，頂替這一職務。」

付翎凝視著那個名字，眉頭微蹙，他隱隱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眼熟。

「那豈不是說，這位新任的巡察使大人，是個有大氣運之人！」

嚴錦狠狠地吞咽了一口吐沫，顫聲道。

付翎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嚴錦好奇地問道：「既然前人還沒有這個例子，不知道朝廷會否接納這名新任的巡察使大人？」

「此事還需稟明陛下，方能決斷。」付翎摩挲著下巴，沉吟道：「前段時間科舉結束之後，所有進士前往皇室秘境，那柳氏柳墉竟真的與祖脈生出感應。

柳氏那條氣運支脈竟壯大了不少，族人的血脈之力也愈發雄渾，隱隱有超過其餘七家的趨勢。」

「不過聽說那柳墉是頂了旁人的功名。」嚴錦撇了撇嘴，不屑道。

「說話要講究真憑實據，你如今身份不比從前，不要再這般口無遮攔了。」付翎訓斥道。

表面上在呵斥嚴錦，他的內心同樣有些苦澀。

大周王朝看似鼎盛至極，正處於一個烈火烹油的大世，其實在內部已經開始腐朽。

宗門與朝廷的矛盾日漸激化，世家借著祖脈支脈之利，逐漸開始影響朝政。

大周王朝八大家族隨太祖皇帝開疆拓土，立國后被封王爵，坐擁祖脈支脈，如今朝堂之上超過半數官員都是世家之人。

科舉原來旨在為大周網羅人才，給寒門士子一個魚躍龍門的機會，如此卻成了各大世家壯大氣運支脈的一個手段。

世家干預科舉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而且也並非柳氏一家如此，只是柳家這次的運氣比較好。

不過這次的聲勢，可一點也不比柳墉那次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