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你」不在(上)
公交車在石歧街道富康路停下,車門咯吱一下打開后,我們隨著阿宇走下車。我放眼望去,在街道的兩邊都是見慣的商鋪,並沒什麼特別的地方讓我想停下腳步。
「就這裡嗎?」我發問的語氣明顯流露出失望。
「別著急,往前走。」阿宇聽出了我語氣里的失望,但他繼續往前走,我們只好跟在他身後,四周環顧,尋找與眾不同的地方,可是街道上都是再平常不過的商鋪,我一點駐足的慾望都沒有。正當我準備再次發問時,他突然停住了腳步,然後舉起手指著左手邊的咖啡館說:「就是這裡。」
「達達熊咖啡館。」葉露凝緩緩地將咖啡館門口上方招牌的字念了出來。
招牌上的字體不拘一格,可愛親人,確實與眾不同。咖啡館外牆用色懷舊,牆上的窗架也是失去光澤的藍色,和右邊啞光的白門挺搭配的。窗和門的上方都鑲著一個半圓的木拱窗,頗有幾分歐美田園建築的風味,還有圍繞窗邊爬行的幾株薔薇和門前種的幾株將要盛開的玫瑰也為這裡添了幾分田園氣息。在玫瑰左側立著一塊小黑板,小黑板上用彩色粉筆寫著:下午茶時間!!!黑板左下角處則是咖啡館的營業時間。
阿宇帶我們走向咖啡館的白門,我注意到白門上貼著一隻可愛的小熊頭像,連白門右側的牆上掛著的一列藍色牌子也被塗上可愛的文字和相應的圖案:咖啡、音樂、烘焙、電影、旅行、交友、朋友、分享。
應該是常來的原因,阿宇並沒有過多留意這些東西,他直接推開了咖啡館的白門,還在留意咖啡館門面的我和葉露凝也只好跟進去。進門的左側,一個和我等身高的木架子上擺放著許多七八十年代的舊物,阿宇停下來從架子上抽出一張小小的宣傳單在我們面前展開,然後說:「這是我們麥田的活動。」
葉露凝接過宣傳單,我也湊過去,宣傳單上印著「麥田計劃」幾個黑體字,黑體字旁邊是一個正在回望的貧困山區里的孩子。
我抬起頭張望四周的陳設,這裡確實與一般的店鋪不同,進門左手邊便是一面保留著原始狀態的粗糙白牆,一幅黑白線描的牆繪作品填充了這面白牆的左邊部分,畫中都是咖啡館里擺放的物品,還有幾棵枝葉繁盛的樹。白牆旁邊擺著幾張蓋著土紅色古典檯布的咖啡桌和四張原木椅子。白牆對面掛著一塊由原色木條拼成的留言板,留言板上已貼滿了形色各異的字條和明信片,後來的顧客只能在留言板下方掛著的幾本留言本上留言了,留言本是用牛皮紙製作而成,和下方擺放的一個放置雜物的原木架子的顏色剛好相呼應,看來店長對每個細節都很用心。在留言區的左手邊,有一個擺滿咖啡工具的吧台,吧台里,一個和我們年齡相仿的男店員正朝我們微笑。吧台左側,一台黑膠唱片機正播放著柔軟的爵士音樂。咖啡館里沒有其他人,看來我們可以清凈地享受一下午的音樂了。
「你們要喝點什麼?」阿宇朝我們問,他走到吧台將一塊餐牌遞給葉露凝。
葉露凝走過去接過餐牌,用食指壓在餐牌上上下劃了一下,然後點了一杯讓我好奇的卡布奇諾。我也湊過去,掃視一遍餐牌,發現餐牌上大部分都是陌生的名字,唯有果汁那一欄有我熟悉的字眼。我想了一下,點了一杯西瓜冰,然後將餐牌遞迴給阿宇,阿宇隨便點了一杯檸檬水后便將餐牌擺放回吧台上。
「到樓上去吧,樓上有個閣樓很漂亮很舒服。」阿宇說。
「你經常來這嗎?」葉露凝問他。
「也沒有,偶爾吧,上次我們麥田在這裡搞活動,認識了這裡的店長,所以對這裡還是挺熟悉的。」阿宇說著,踩上了通向樓閣的木階梯。我們隨他爬上樓閣。
樓閣是個舒適的閱讀空間,四周擺放著各類書籍,有文學、旅遊、攝影等等。每類書籍旁邊都貼著一個小標籤,標籤上面的文字都是手寫的,寫得甚是可愛,應該是出自女生手筆。樓閣南面的牆被刷成了暗紅色,在紅牆上,看似隨意又有所規劃地掛著十多張速寫風景。紅牆腳下閑置著一個民謠吉他,吉他旁邊,兩張方形的桌子並排擺在樓閣的中間,靠近紅牆的那張桌子上,擺著一盞歐式老檯燈,阿宇徑直走過去,將檯燈打開。檯燈散發出黃色的暖光,讓小小的樓閣變得溫馨閑適,再配上樓下傳來的柔軟的爵士音樂,讓時光到了這裡都慢下了腳步。在檯燈的旁邊坐著一隻大概四十公分高的泰迪熊公仔,黃色的燈光慵懶地打在它身上。在方形桌子的兩邊,擺放著兩張雙人沙發,沙發上隨意放著幾個抱枕。葉露凝剛上到樓閣,便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讓一下子放鬆下來的身體貼在椅背上,像是把自己疲倦的身體完全交付給沙發,好讓沙發的柔軟消除她身體的疲憊。接著她隨手抓起一個柔軟的抱枕抱在懷裡,又隨手從旁邊的書架抽出一本關於西藏的攝影書,但只翻了幾頁,她便將書放了回去,然後帶著嚮往說:「這裡真好,真想就這樣待著哪也不去了。」
「那就待著吧,洗手間你也不用去了。」這一幕本來是挺文藝的,可我一便把開口氣氛給換了風格。葉露凝也只好笑呵呵地收起她的嚮往,我也笑著在她旁邊坐下來。
阿宇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攝影書後,便在我們對面的沙發坐下,他笑著說:「這裡的洗手間也挺有情調的,要不要現在去參觀一下?」
「不用了,肯定有機會參觀的。」我笑了笑。
「你們的飲品,請慢用。」服務員把飲品往桌上擺好,便轉身走下了樓。
「一個愛心。」葉露凝帶著幾分驚喜的表情看著她面前的心形杯子說,杯子裡面的卡布奇諾咖啡也形成了白咖條紋相間的愛心形狀,「捨不得喝啊!」她已經流露出憐愛的眼神。
「我拍下來你就捨得了。」我舉起相機給她的「愛心」拍了一張,接著說:「你和杯子合影一張吧!」
她想了想,把她的咖啡端起,放到擺放檯燈的桌子上,然後把自己的身體挪近桌子,背靠在紅牆上,伸手在旁邊的書架上順手抽出一本書翻開,悠閑地閱讀起來。柔軟的燈光剛好打在她身上,將她柔弱的身姿勾勒出來,如同一幅油畫。我趕緊舉起相機對著她拍了幾張。鏡頭裡的她放下了書,懶洋洋地轉過身,隨意地看著牆上的掛畫。儘管我不斷提醒自己當好攝影師的角色,可是此時她的每個動作都讓我意亂情迷,如果不是因為阿宇在旁邊,我真想放任自己吻上她的臉。
在我胡思亂想之時,葉露凝突然轉過身問了我一句:「你以後會一直畫下去嗎?」旁邊的阿宇此時正在玩手機,手機的熒光打在他的臉上。
透過相機的小屏幕,我看到她的臉突然變得惆悵,紅色的對焦點在她臉上閃爍幾下便不再閃爍。我停住了剛要按下的快門,將手中的相機緩緩放到桌子上。
「應該吧,我想一直畫下去。」說著,我坐回沙發上。讓她這麼一問,我反而也開始惆悵。我只好把吸管放進嘴裡,吸了一口冰凍西瓜汁,好冷靜一下思緒。我不知道未來我會做什麼,只是我常常夢到自己坐在畫架前,不過那個夢裡我總是很難揮動我的畫筆,就算揮動了畫筆,白紙上也沒有留下任何痕迹。
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卡布奇諾放進嘴裡,感嘆說:「真好!」接著她端起她的杯子,也坐回我身邊。
「可是聽說這樣的路很漫長很難走欸!」阿宇說著,伸手拿過我剛放下的相機,開始玩起來。
「是啊,難走,漫長。」我抿著嘴停頓了一下,接著又堅定地反問了他一句:「可是人生都那麼漫長,還怕一條路的漫長嗎?」雖然我的軀體說得轟轟烈烈,但我的靈魂還是有所顧慮,我知道現在可以轟轟烈烈地說著人生雞湯,任性地想象著美好的未來,可是人生那麼漫長,誰又知道在下一個路口會遇到什麼。
我和葉露凝都沉默了,但阿宇並沒太在意我的反問,他舉起相機對著西邊已拉上窗帘的窗戶按下了快門,但快門聲被樓下傳來的音樂掩蓋了。
「你呢?畢業了,想好要做什麼了嗎?」見阿宇將注意力都放在相機上,我施展了一下身體,問旁邊的葉露凝。
「還沒想好。」葉露凝把手插進衣袋,聳了一下肩膀,接著說:「挺想開這麼一間小咖啡館,然後躲在咖啡館里看看書聽聽音樂。」她說著,面露微笑,眼睛里的惆悵也暫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對未來的憧憬。
「我到樓下拍一下。」阿宇識趣地舉著相機走下閣樓。
葉露凝起身走到拉上窗帘的窗邊,我的目光緊緊跟著她。結白的絲綢窗帘透出的微弱白光吸引了她,她伸出手輕輕撥開窗帘的一個小口,想看看窗外的景色,此時,從窗帘小口溜進來的一縷陽光剛好吻在她臉上。我再次情不自禁掉入幻想之中,那是有她的未來。
正當我沉迷於幻想之中,她突然回過頭,我們的視線剛好碰上。她安然自若地笑了一下,不慌不忙地移開視線。我也將視線移到那杯冰凍西瓜汁上,但飄忽的眼神已經讓氣氛變得有些尷尬,我趕緊舉起冰凍西瓜汁吸了一口,好冷靜一下內心的小慌亂。
「我到下面看看。」說著,她走下了樓閣。
我又吸了一口冰凍西瓜汁,也走下了樓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