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急促的腳步聲和厲喝幾乎同時在蘇靈歡的頭頂響起。

她尚且來不及反應就已經被來人大力拽到了床上，而後她就看到那個男人抱起了地上已經軟癱過去的凌菲。

蘇靈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揉了揉，復又睜開，真的是他…是程默尋。

她心裡抽疼，循著自己的心意喊住了男人，「大叔。」

程默尋腳步一頓，不知道是不是蘇靈歡的錯覺，她竟然覺得他快要倒下了。

「大叔，你…」

她話未說完就被他冷厲的言語凍了個徹底。

「蘇靈歡，好好反省一下你自己，理清楚哪些事能做，那些事不能做。」天知道他收到程燦的簡訊，說蘇靈歡在病房行兇殺人的時候有多慌。

凌菲死了不重要，甚至為著他的歡兒，他都會鼓掌歡呼，可…凌菲若是死在蘇靈歡的手中就另當別論了。

背上人命，還是因著凌菲這樣的人渣，不值當。

他的蘇丫頭值得更好的未來，更幸福的人生，絕不是後半輩子都在牢獄中度過。

「你…說什麼？」蘇靈歡眸子噙著淚，大口大口呼吸的時候腹部的傷口都扯得隱隱作痛。

她哽咽的聲音在男人心上劃開了一道口子，鮮血淋漓，疼到極致，他卻還是強忍著心疼，強忍著要將她擁入懷抱的慾望，冷言開口：「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害了一條命？如果你今天真的殺了凌菲，那你和害死了你父親的那些人又有什麼分別！？」

轟——

蘇靈歡的身子一顫，整個人在恆溫的病房中如墜冰窖。

程默尋說的每一個字都化作冰刃，直直地朝著他的心尖尖上刺。

他怎麼能這樣說她？

身後傳來窸窸窣窣隱忍的啜泣，聽得男人的心就像是被重鎚砸過，那疼痛從心臟蔓延開來，他只能強撐著，扶著牆疾步離開。

他怕再多呆一秒，他的偽裝就會土崩瓦解。

這是人命！

他不能心軟！

他就是太了解她心中的恨了，所以才不得不採取這樣極端的辦法讓她知道為了仇人染上鮮血是不明智的。

程默尋剛出病房就和他的主治醫生撞了個正著。

「默尋先生，您怎麼回事？就您這樣的情況還能下床嗎？你把醫囑權當耳邊風了是不是？」

「我…」

砰——

程默尋忽然脫力，倒下。

……

他醒來的時候，萬籟俱寂，歷城已經進入了深夜。

程默尋咳了咳，嗓子干到不行。

一旁陪夜的秘書立馬驚醒，扭開了床頭燈，倒了杯溫水餵給他喝。

「林楓，辛苦了。」聲音虛弱沙啞，聽得林楓一個大男人都紅了眼眶。

「老大，您這又是何必呢？今天你差點沒有緩過來！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給她輸了多少血？2000毫升啊，早就超出了一個成年人能承受的極限，如果不是醫院的血及時供應上去，你這條命就在那間無證經營的小診所交代了，你知道嗎？」

「我知道。」

林楓呼出一口濁氣，他素來聽話，尤其聽程默尋的話，因為程默尋對他有恩，又是他最敬仰的商業奇才。

可現在，他實在不贊同他的做法，忍不住反駁道：「您知道還這麼做？您的理想全都不要了嗎？是誰說要打拚出自己的一片天，要做行業的龍頭老大，要讓曾經把你當做拖油瓶一樣捨棄的程家人抱憾終身？如果你死了，這些還有意義嗎？」林楓額上的青筋都隨著他激動的情緒迸了出來。

反觀程默尋，竟然還嘴角含笑，神神在在的。

須臾，他才緩緩道：「可是，如果歡兒不在了，我實現了理想又有什麼意義呢？」

林楓：……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啊！

自從老大遇到了蘇靈歡，他就不再是無堅不摧的鐵甲戰士了，他有了軟肋，有了執念。

「老大，既然這樣，你為了嫂子連命都可以不要了，那為什麼要故意躲著不見她呢？」先前林楓以為程默尋是幡然醒悟了，所以決心不再見蘇靈歡了，可這人一看到蘇靈歡的消息就不顧身體跑去搭救的樣子直接碾碎了他的想法。

哪裡是幡然醒悟了？

分明是愈發泥足深陷，愈發魔障了吧！

這次，程默尋沒有回答。

他是個人，是個有血有肉的人，他用命都捂不熱的心終究是傷到了自己。

在蘇靈歡決定拿掉那個孩子之後，他真的不知道怎麼面對她？

甚至他會想，他的愛是不是不僅沒有讓她感到幸福，反而成為了她的包袱。

「林楓，明天早上推我去歡兒的病房，我有句話想問問她。」

「您不能下床。有什麼事情不能以後再問嗎？」

「不能！」

因為那個問題很重要很重要，關乎他是繼續和她在一起，還是放手讓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