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3
上午十點的車,顧淺整整提前了一個半小時,左等右等,就是不見蘇雪冬的身影。
直到列車入站,顧淺才接到她姍姍來遲的電話。
「淺淺,我今天臨時有事,不能和你一起去了。我我我……」
顧淺礙於車站人多要注意形象,硬生生把一句髒話壓下去:「蘇雪冬,你居然敢放我鴿子?」
「我雖然沒去,但是有人願意陪你去。」蘇雪冬在電話里嘿嘿笑,「等著吧,郁柏言馬上就到了。」
郁柏言?什麼情況?
事實上,根本不需要等,郁柏言已經站在她面前了。他穿著一件黑色衛衣,外面套了個加絨的夾克,鴨舌帽把劉海壓得緊趴趴貼在額前。
但這並不影響他的帥氣。
「淺淺,我陪你回去。」他說。
顧淺腦袋一蒙。她明明記得,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郁柏言還說自己有實驗沒完成,今天要加班加點,怎麼這時候突然出現在她面前了呢?
「你不是……」顧淺半句話沒說完,便被郁柏言一把摟進懷裡,沉聲道,「推了,實驗別人也能做,你,別人陪不行。」
「那車票呢?你有票嗎?」顧淺把蘇雪冬的車票拿出來,「身份信息對不上,你好像不能用她的票吧。」
郁柏言把車票拿出來亮了亮,得意揚揚道:「我早就自己買了。」
哦,果然是早有預謀,蘇雪冬這個殺千刀的。
從B市到顧淺老家,一共十九個小時的路程,郁柏言出遠門一貫坐飛機,其次是高鐵,從未坐過普通火車。剛一上車,他就小心翼翼地問顧淺:「淺淺,咱們倆不在同一節車廂,還能坐一起嗎?」
「沒事兒,找個乘客換一下就好了。」顧淺漫不經心道。
郁柏言看起來十分詫異:「大家都是憑票上車,還可以隨便換的嗎?」
顧淺挑眉:「票是死的,人是活的,懂不懂?」
郁柏言一臉受教的表情。
十幾個小時,還是硬座,況且火車上信號奇差,才一會兒,郁柏言就坐不住了。
顧淺還以為他是想吃午飯,就從包里掏出一桶泡麵丟給他:「前面那節車廂有熱水,自己去倒。」
郁柏言接過泡麵,拿也不是放也不是,最終默默「嗯」了一聲,拿著泡麵不情不願地出發了。
不多時,他又拿著泡麵風風火火地回來,滿臉興奮地對顧淺說:「淺淺,前面有人在賣水果!而且還是我沒見過的水果!」
「啊?」顧淺有點蒙。
郁柏言還沉浸在興奮中:「那個賣水果的人馬上到咱們車廂,一會兒你就能看到了,特別好看的水果,金燦燦亮晶晶的。」
郁柏言話音未落,顧淺看到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推著小車來到她們車廂,小推車上放著包裝好的小果子,每一顆都金燦燦黃澄澄,邊緣帶一點點紅色,鮮艷欲滴。
「就是那個!」郁柏言拽了拽顧淺的衣袖,「你要不要吃,我去給你買點。」
顧淺搖頭:「騙人的吧,先聽聽那個人怎麼說。」
賣貨的漢子已經開始煞有介事地介紹:「這是金西梅,剛從樹上摘下來的,還新鮮著呢,您嘗嘗,您也嘗嘗,這果子可甜了,營養價值也高……」
顧淺嗤了一聲。
「要不咱們也買點吧,淺淺。」郁柏言又拉拉顧淺衣袖,一副小孩子的好奇模樣,「那個金西梅看起來挺好吃的。那麼漂亮的果子,價格還不貴,又新鮮……」
「假的。」顧淺掃了一眼,冷漠地撇出兩字。
頓了頓,她又說:「你還真是生活經驗為零,這麼簡單的騙局都能上當?」
「騙?一個買一個賣,怎麼能說是騙呢?」郁柏言嘴上說著,目光仍然貪戀地看著金西梅。
顧淺看他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不到黃河心不死,索性把那個賣金西梅的叫過來:「喂,我問你,你這個什麼什麼梅,真的是剛在樹上摘的嗎?」
賣貨的一拍胸脯:「那當然了,保證新鮮。」
「又不是你摘的,你怎麼那麼肯定?」顧淺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小推車上的金西梅。
「您這說的是什麼話,金西梅當然是剛剛摘的,就是我親手一個個摘下來的。」賣貨的說得鑿鑿有據。
「哦?那能麻煩您給我描述描述,金西梅樹是什麼樣的嗎?」顧淺又問。
賣貨的擦擦額角的汗:「那……那就是西梅樹的樣子,有什麼可說的。」
「那這個金西梅成熟期多久,種植時需要注意什麼,採摘后要如何保存能麻煩您告訴我嗎?」顧淺步步緊逼,言語間咄咄逼人。
車廂里的人都抱著看熱鬧的態度,圍觀的人也越來越多。
「答不上來了吧?」顧淺把手機往小桌板上一拍,「什麼金西梅銀西梅,不就是一種添加劑超標的染色果脯嗎?賣五十多塊錢一斤,你還真是把我們這些顧客當傻子啊!」
顧淺乾脆拿起一顆金西梅,站起身道:「大家也看看清楚吧,如果不相信我的話,可以打開手機查一查金西梅是什麼東西。這種染色果脯,糖分又高,營養價值幾乎沒有,吃多了還不知道要對身體造成什麼危害呢。」
聽顧淺這麼一說,原本有幾個已經掏出錢包的大媽,又默默把錢包收了回去。
「小姑娘,你不買就不買,怎麼還斷我財路啊?」中年漢子冷冷瞪了顧淺一眼,推著小推車又去往下一個車廂。
郁柏言滿眼崇拜地看著她:「淺淺,你也太厲害了,我差點就上當了。」
顧淺幽幽嘆氣,無奈道:「不是我太厲害,是你太單純了,五六十歲的老爺爺老奶奶都不一定有你好騙。」
火車到達終點站時,已經是第二日凌晨,顧淺和郁柏言困得迷迷糊糊,乾脆決定在火車站旁的酒店對付一宿,等明早天亮后收拾整齊再回去。
「什麼,只剩一間房了?」
酒店前台處,顧淺和郁柏言面面相覷。
「而且是單人房。」招待員面露難色,又添了一句,「你們要是能擠一擠,開一間房也是可以的。」
「不行,不可以。」顧淺當機立斷地拒絕。
「說實話,除了我們家,其餘幾家酒店也一樣客滿。」聽顧淺拒絕得這麼直接,招待員又說。
郁柏言已經拿出信用卡交給招待員,對顧淺說:「一間就一間吧,我睡地板,你睡床上。」
他一向說到做到,進了酒店客房,自己默默拿了一張毯子鋪在地上,連衣服也沒換,趴在薄毯上倒頭就睡。
顧淺卸了妝換好睡衣,躺在床上卻翻來覆去睡不著,足足折騰了一個小時,終於赤著腳從床上跑下來,搖搖睡夢中的郁柏言,提議道:「那個,要不咱們倆擠一擠吧?」
郁柏言睡眼惺忪地坐起來,茫然道:「啊?那應該會很擠吧?算了算了。」
「沒關係,要是你著涼了就麻煩了。」沒等郁柏言再說話,顧淺已經把他連拉帶拽拖到床上。
嗯,擠是真的擠。
顧淺艱難地翻了個身,背對著郁柏言,她剛要合眼睡覺,一隻胳膊忽然從後面抱住她。
「別亂動,被子要掉了。」
他的聲音,因為疲倦而多了幾分磁性,所以顯得尤其低沉,但又極具誘惑力。
顧淺心頭猝然一緊,聽郁柏言又道:「明天看奶奶,你說我買點什麼東西好?」
「你跟著我回去就行,不用買東西。」顧淺道。
「那可不行,她含辛茹苦把你拉扯這麼大,我應該好好謝謝她。」
顧淺驚訝道:「你怎麼知道?」
「蘇雪冬和我說的。」他的聲音越來越低,顯然已經困極了,「我很抱歉,在你之前的日子不曾出現,但是從此以後,我會和奶奶一起陪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