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護雄威和盛歸神 謀孫庄雨汐破敵

32 護雄威和盛歸神 謀孫庄雨汐破敵

詩曰:

慷慨英雄歌楚淮,身魂先行妖霧開。

神機掃卻煙冥日,似是子房出山來。

話表馬陵一軍,如何敵得無虛道人的妖法邪陣?大軍支攔不住,潰散慘敗,眾人倉皇,虧得路新宇、力鵬、朱成三人壓陣,死命當住孫家一眾。那澹臺立大喝一聲,四下孫家軍兵又來圍殺。和盛也吃了傷,本敵不得眾軍,又遭澹臺立趕過,吃一斧砍在肩上跌下馬去。力鵬心躁,朱成死命扯住退走。孫家莊軍兵趕殺兩里,無虛道:「莫要出了陣!」也是馬陵軍命不該死,天使眾人逃了。

回營記點,大軍折了竟一停,和盛又是未回。有小校道見著和盛吃傷落馬,不知死活。路新宇泣道:「此兄弟恐被捉了去!」眾人好心勸住。是時陳明遠又與呂坤鍵一夥中軍人馬來援,新宇與他說了此事,陳明遠亦是大驚,張洲道:「婁軍師曾道,可請那甚麼小張良的破敵。」陳明遠點首道:「可有兄弟願替為兄走這一遭?」李傑、徐寶二人道:「小弟願往。」路新宇亦道:「既是哥哥來了,小弟也願去。此番之敗,罪皆在我。」陳明遠知他自責,也是答應了。當日,眾人未有進食,各自鬱悶。

話說那死生有命,和盛吃傷,早被澹臺立活捉了,雖是傷重,卻仍罵不絕口。澹臺立冷笑道:「潑奴賊兒,此間自有你受用的!」先是截了拇指,丟在黑牢里,再去請功。吳瑋璠見是和盛,又是傷重,急急上前。那邊孫家莊客也道:「生祭自是難保,今夜就是你的死日,還要救人哩。」吳瑋璠哪裡管,扶起和盛。和盛見是吳瑋璠,驚喜交加,緩緩再看,卻見吳瑋璠亦是傷重,知定是吃打了無數,便問道:「他們可知兄弟是誰?」吳瑋璠搖首,和盛心中計較了。

當夜,無虛與孫鑫、孫焱前來取人,和盛大罵不止。孫焱大怒,取過杆竹棍,就往和盛肩頭刺,又是湧出膿血來。無虛道:「且把先擒的賊兒帶出來。」孫鑫正要命人動手,卻見和盛說道:「且住!你等可知此人是誰?他是當朝太尉之子,殺了西夏番使的雄威將吳瑋璠!」眾人大驚,吳瑋璠亦吃了一驚,卻不解,忙叫道:「你怎能壞山寨之事!」那邊孫鑫、孫焱忙問:「前番只聞那吳瑋璠身死在馬陵泊了,此言當真?」和盛咬牙慢慢說了。幾個議論道:「既是如此,且不能隨便壞了那小賊,待破了馬陵,報與朝廷,更是大功。」吳瑋璠方懂和盛心意,故作慌張,急急道:「俺不是,俺不是!」孫家哪裡肯信。無虛又道:「祭陣不可缺,那便先拿今日捉的這賊人,身軀祭了眾鬼。」孫鑫道:「如此卻怎領功勞?」無虛道:「留下首級便是了。」說罷眾莊客進來拿人,吳瑋璠死命拉住和盛,怎能有用。和盛欲罵,遭孫焱使刀插口,攪了幾下,碎了舌頭。眾人抬著和盛,一發兒的出去了。有詩為證:

堪欽和盛凌雲氣,至死丹心不改移。

百八慨聚鍾吾日,赤魂依舊繞黃旗。

且言路新宇、李傑、徐寶三個去請那小張良姚雨汐,卻是因那楚州城臨近孫家莊,太守惶恐,城內城外嚴令盤查,以防馬陵泊細作。李傑見狀,從懷裡摸出數兩銀子以行賄賂,守城軍士笑著接了,才得放行。三人進得城來,正要打探,忽察身後有人,路新宇急忙回身一看,只見一名女子,笑嘻嘻地,新宇卻不認得。李傑、徐寶亦看去時,大喜,原來是二人同鄉的舊相識——姓陸名影,人稱朝天竹,其人心思縝密,能言會語,便是皇宮禁地,只憑三言兩語也可混入進去。有詩讚陸影道:

青山歸遠且獨行,春衫步履踏浮萍。

伶牙俐齒才出眾,如竹朝天是陸影。

只聽陸影道:「姚師父卻接了馬陵書信,還請去寒舍一聚。」三人問了才知,原來是婁小雨雖病,心中記掛,又命沈濤傳信,姚雨汐接了,專命徒弟陸影在此。路上李傑又說了曹州之事,徐寶又說鬧了江寧,陸影感慨不已。路新宇思道:「既如此,此人定然有意。」

方到門口,乃是沈濤迎著,旁邊又是一女,生的嬌艷,朝人施禮,道:「又來三位好漢,小女子有禮了。」陸影道:「這位姓吳名賽鳳,吉州人氏,雖比我年長一歲,因入門晚,只得做了師妹。莫看她生的貌美,就要輕她,她最是個重禮的,只是當初有奸徒謀她,教她治了,用計效那商時妲己敲骨的法,打斷了腿,故自號九尾狐。」吳賽鳳輕笑一聲:「師姐莫要取笑,小妹又無師姐的好牙嘴,剖了那登徒子的肚腸,只求個惡名安穩度日便是。」有詩讚吳賽鳳道:

聰穎獨慧性淑均,識得佳人名姓吳。

青冢黃昏趨日落,賽鳳別號九尾狐。

路新宇幾個進屋,入了前堂,只見一人道袍著身,兩指兒捏著碗茶,也不起身,斜眼看著眾人。吳賽鳳道:「師父在上,人亦到了。」路新宇急要摸出書信來,卻被抬手打斷,姚雨汐問道:「既是馬陵泊的,怎麼此時方來找我?」幾人一頓,道:「卻是軍師有病……」姚雨汐不耐煩道:「婁軍師既是我舊友,卻是有難了方想起我?教我學牛子出力,與爾等去山寨?我又不是窮賤無處化飯的人,若要上山,也早有把交椅,你軍師亦當相讓交椅才是,如今請我,乃是輕了!」四人聽了,又驚又怒,有欲賠禮的,也有欲發作要打的,各有想法。那姚雨汐又道:「如今有難請我,又是長請教我落草的,還是短請用了既棄的?爾等登門又無好禮!我小張良恁得不值一文?」一番話,說的幾人啞口。那邊陸影欲要圓場,吃姚雨汐一瞪,不敢說話。這邊吳賽鳳看師父眼色,會意退了。姚雨汐見此,又吩咐僕人上茶,自家先回內屋歇息了。

四人在旁懊惱道:「這人無禮!」陸影卻是思索一番,知道師父話中有話——若要拒人,何必要自家前去迎?乃道:「幾位哥哥莫憂,師父定有緣故。」四人不解,陸影又道:「當初師父自負才名,本有大才,卻是家貧,中舉被人奪名替代,無處宣洩,故改習軍策,又撞上知己對頭婁小雨,每論兵法,必面紅耳赤方休。後來開館教文,說來也怪,當初奪他頭名的那家子弟,吃飛錐殺了,師父此時就自號小張良。官府上下查問,拿不得把柄,只得軟監於此,每五日,必有探查。」

路新宇聽了,思索道:「此人膽大包天,殺人倒也可敬。」心中稍回心。那邊李傑、徐寶兩個道:「如今再勸為好,還是動武搶去山寨好?」沈濤道:「不如回去教明遠哥哥來請。」陸影道:「聽聞那孫家莊無虛乃是妖法非凡,師父雖會兵法,卻於道術不行。」正說間,吳賽鳳領人又至,只見幾個官差叫嚷,言又到查房時節。只看那為首的官差生的面黃骨立,形容猥瑣,眼兒只在吳賽鳳腰上看覷。路新宇幾個見是官差,各自警覺。卻是那邊不知死,拿著指頭點人,道:「這幾個賊鳥是誰?」作勢要錢,身後一眾嚷起來。吳賽鳳呵呵賠笑,道是親戚。哪知官差伸手摸在肩上,笑道:「竟是自家人。」陸影先怒,罵道:「狗奴覬覦我師妹!」官差大怒,一巴掌把陸影打翻在地,叫道:「你倆個欲反?」

當下路新宇、李傑哪裡忍得住?徐寶一碗砸在官差面上,罵道:「爺爺就是反的!」幾個人一道發作,各自掐脖索頸,服侍了數個官差。又有僥倖的要跑的,尚未出門,卻見撲地倒了。眾人回看,乃是姚雨汐取弩走出。為首官差正待叫嚷,被吳賽鳳一腳踢在臉上,斷了下巴,罵道:「狗奴焉敢對我姐妹無禮?」徐寶見殺了人,道:「不知先生意欲何往?」姚雨汐看向吳賽鳳,微笑不答。吳賽鳳道:「師父被拘困久了,又不信馬陵好漢的義氣。故小妹出了下策,引了官差來,卻不料傷了陸影姐姐。」姚雨汐也道:「此怪不得你。眼見爾等好漢血性,吾慮已消,此番必助馬陵破敵。」說罷,親自扶起陸影。眾人大喜。吳賽鳳又看那官差已然昏死,拔出釵兒,插在脖內,輕輕攪了攪,慢慢殺了。

陸影又問房屋當如何處置,姚雨汐道:「燒了為上。」命陸影自先收拾,自家取出包袱。路新宇三個道:「不如教沈兄先去回報?」姚雨汐卻道:「且慢!我雖然略知陣法,道術卻是不可,此番須有異士相助,方可滅除無虛。」見眾人犯難,姚雨汐又道:「昔聞當初梁山好漢聚義,公孫勝、樊瑞均有修行,馬陵既自稱效仿梁山,何不去二仙山請人?」路新宇嘆道:「若是肯助梁山,當初陳希真拿我一清哥哥時,二仙山羅真人何不出手?」姚雨汐冷笑道:「莫不是天滅梁山?既是如此,吾等安能逆天?」路新宇急道不是,自家也不知為何羅真人不救愛徒。姚雨汐見此,搖首道:「此事終是大事,須有個結果——頭領暗藏於心,可能自答?將來再有人以法術攻打,仍不見二仙山否?」路新宇細思了,點頭道:「先生說的是。」說罷,與沈濤道:「我二人先去二仙山請援,姚先生由李傑、徐寶護送回去拒敵。」沈濤聽了分付,自與新宇同眾人辭別,起程往二仙山而去。姚雨汐遂與陸影、吳賽鳳二人,同李傑、徐寶齊來見陳明遠。

且說馬陵泊寨中,陳明遠聽得請來姚雨汐,大喜,忙率眾出營相迎,接著姚雨汐便拜道:「山寨不才,婁軍師又染風寒未愈,因此勞煩先生為山寨出謀劃策。」姚雨汐亦拜道:「久聞義巨子大名,今日相見實乃三生有幸。小生不才,定當效力!」陳明遠忙請姚雨汐進帳,坐於主位,又叫人設宴,便把陣前情形相告。姚雨汐見陳明遠重他,心中歡喜,籌劃了定,道:「小生必竭心儘力!」陳明遠問道:「先生可知此陣?又有何良策破之?」姚雨汐笑道:「據兄長與眾頭領所言,我已知曉。此陣名喚陰屍五行陣,須七七四十九人:合生辰八字、命理人數的二十一人,老弱婦孺殘壯病七等二十八人祭陣,兇惡異常。若說破他倒也容易,須用相生相剋之理。只是布陣之人,必頗通妖法,小弟又無道術,再用妖法,則難破他。不若先緩數日,待路頭領消息,況此陣還未完全布下,尚有時日……」陳明遠道:「即使如此,那惡陣尚未完全,豈不是又將有人祭陣?還望先生設法除了他!」姚雨汐見陳明遠仁義,改容正色道:「哥哥心懷仁慈,豈怕大事不成?小弟孟浪,今日雖肝腦塗地,亦不悔追隨哥哥!」立即吩咐眾將,道如此如此。遂有詩讚姚雨汐道:

臉黃雙眼俊,心巧智慮精。

羅袍束玉環,烏紗就綸巾。

籌措通三才,指點破五行。

盡稱小張良,雨汐冠群英。

再說孫家莊內,孫淼見祭了和盛,道:「如今還差八個祭陣的,那八字最是難湊,又不能買些男女祭了。」孫垚道:「我等均是合五行的,自然能祭,卻不足數。」孫淼罵道:「哪有自己尋死的!」孫森道:「我有一計。」乃分付莊戶道:「爹爹欲尋我等替身出家求福,鬚生卒年月如此如此,合者全家皆有供養。」眾莊戶貧苦,哪知關節?自踏鬼門——當時選了七個。

次日,孫森得意,又望立功破賊,央求無虛發陣應敵,當下氣勢洶洶,自與孫淼、孫垚兩個,背了孫鑫二個,驅兵殺來。馬陵泊陣上,遙遙見黑氣卷地而來,各自心驚。陳明遠壓住陣腳,看向姚雨汐。雨汐揮旗,閆言發響號炮,遠處方海錦等人聽到,各自點頭開挖,埋下些銅錢、桃枝等物。原來姚雨汐雖是道法不行,卻意圖饒破風水,好斷地氣。馬陵與孫家正廝殺時,孫森忽然力倦——原來本仗妖法神通,換上百斤重鎧兵刃,如今抽力,反是累贅。鎮山柱宋凱強接住孫森便斗,槍槍狠逼,孫森如何招架?強撐三四十合已是不敵。那邊孫淼幸得甲厚,亂箭難傷,倉皇逃走。孫家軍大亂。朱成、張洲兩個,領兵兩邊裹殺而來,孫垚脫身不得,戰二將不過數合,吃二人一刀一槍刺殺。

眼見眾虎功成,只看孫家莊護庄大將軍澹臺立,帶著孫鑫兩個揮斧殺來,身後浮著妖道無虛。那邊力鵬擋住澹臺立,錘斧交加,鏗鏘震耳。無虛見陣法有異,口中念咒,一時陰風驟起,怨鬼哭號,四處拿人。孫家四子,各覺體力重回,也發起狠。呂坤鍵命人護住陳明遠,自己迎敵。馬陵眾將雖是勇猛,如何敵得妖法?兵卒亦多著傷。無虛在空中大笑不止:「何處小兒,敢在道爺面前賣弄!」王鐵樹、曹崇坦、孟子程、王凱幾個帶人射箭,卻因黑氣籠罩,傷不得無虛分毫。地下陰鬼拖倒馬匹,張洲著傷。呂坤鍵欲救,不防孫鑫趕上,猛地一槍,將呂坤鍵打落馬下。孫鑫正欲行兇,卻是一陰鬼捨身撲倒孫鑫馬匹,救了呂坤鍵。坤鍵一驚,見那鬼模樣卻像和盛,頓時呆住了。朱成此時趕過,拉起坤鍵,又去救張洲。那邊孫鑫暴喝一聲,把陰鬼摜殺在地,打回黑氣。

無虛半空中尚在得意,陣中姚雨汐架起弩,瞄準發力,箭似流星,一聲:「中!」卻是淬了黑狗血的箭,無虛不曾防備,吃一箭射傷,大叫一聲,半空里摔落下來,跌的發昏。那邊孫淼脫了衣甲,忙帶人扶起無虛,敗回庄內。五行陣又是大亂,澹臺立、孫鑫不敢貪戰,亦退回庄內。力鵬、房圳趁勢就亂軍中拿住了孫森、孫焱兩個,馬陵軍大勝一場,歡天喜地。回到營中,姚雨汐諫道:「此番雖勝,實屬無虛未曾防備,待他傷好,定大舉復仇。」陳明遠又命押來孫森、孫焱兩個,欲將二人去換出和盛與吳瑋璠,二孫俱道和、吳二將平安,陳明遠心喜。正說間,只看呂坤鍵提鉞而來,當時不由分說,一鉞削掉孫焱頭顱。眾人大驚,攔住問他緣由,呂坤鍵棄鉞於地,放聲大哭道:「和兄弟已然休了!」那邊孫森急忙磕頭如搗蒜般乞命,備說了和盛慘死,又道吳瑋璠尚且無事,可拿自家命換人。陳明遠聞知和盛死了,驚的從座椅上跌下,潸然落淚。眾人忙扶上座,且令推下孫森,再做計較。有詩為證:

忠魂凜凜視塵蒼,不慚馬陵作醉鄉。

歸來仍緣袍澤誓,縱死猶聞俠骨香。

話分兩頭,且說路新宇與沈濤兩個趕往二仙山,定要求羅真人相幫,早些攻克孫家莊回山。幸得沈濤神行法在,倒也迅捷——原來這沈濤的神行法卻似神行太保戴宗的一般,只須畫兩道神行符與同伴的綁在腿上,立於他側,作起法來亦可疾行如風。是日二人路過一鎮,遙看一群人圍著議論,心中好奇,只見一大漢踏著一人,口裡叫罵,身邊又是一個婦人,腳下漢子大叫:「姦夫殺老公了!」二人大怒,就要動手,正是:

要逞義勇血,欲殺不平人。

直使:

緣結二仙喜教化,仇血孫庄悲命亡。

不知前路究竟何事,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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