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放手
傅希堯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低低地嗯了一聲。從蘇小曉的角度看過去，能清楚地看到江萱的臉。
江萱長得很漂亮，是很張揚的那種漂亮，就跟她的性格一樣。
作為傅希堯從小的迷妹，蘇小曉一向知道，江萱也和自己一樣喜歡傅希堯。
但是與自己整日悶在心裡不同，江萱有足夠的本錢，自然就有與之相對應的自信。每次蘇小曉在傅家見到江萱，江萱總是傅希堯的小尾巴，緊緊跟著，片刻也不願意離開。
那時兩家的大人就時常拿他們倆開玩笑，每每問到江萱以後想要嫁什麼樣的人，江萱總是毫不猶豫地拉著傅希堯說：「我就要嫁給希堯哥哥你！」
而每次那樣的時候，蘇小曉總是躲在廚房裡，跟著蘇媽媽一起，羨慕卻又無可奈何。
而此刻江萱的這句話，幾乎是將她所有的傷口都翻出來了一遍。
蘇小曉愣愣地低著頭，臉色很不好看。
雖然陳子軒是帶了幾分幼稚的心裡想看她難過，但看著她這麼不吵不鬧卻明顯很難過的樣子，心裡沒來由地就湧上了些許負罪感。
「喂，你沒事吧？」
蘇小曉搖了搖頭，朝江萱那裡看過去。
她今天化了精緻的妝，穿著一件無袖連衣裙，皮膚白皙細膩，窗外有斑斑點點的陽光透過樹蔭落下來，將兩人籠罩其中，這畫面竟然說不出的和諧。
江萱撒嬌道：「阿堯，咱們既然快要訂婚了，以後你外面的桃花可要好好收拾一下哦。」
她語氣裡帶了幾分威脅，可是語氣嬌憨，倒是不惹人生厭。
在蘇小曉看不到的地方，傅希堯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頭，腦子裡沒來由地想起了那一夜柔軟的觸感。
他拿起面前的咖啡，輕輕抿了一口，說：「哪有什麼桃花。」
江萱故意大方地說：「我認識你這麼多年了，外面有多少追著你跑的小姑娘，我能不知道嗎？不過啊，以前是以前，總會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咱們就快訂婚了，我呢，肯定是相信你的。只要你不弄出什麼私生子之類亂七八糟的就行。」
她語氣裡帶了幾分玩笑的意思，聽得蘇小曉卻是驟然渾身一僵。
她幾乎是豎起了耳朵聽那邊的動靜，就聽傅希堯慢慢悠悠地說：「別說是沒有，即使有，我也會讓人打掉的，你就安心做傅太太就好。」
蘇小曉像是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冷水，從頭涼到了腳。
對面的陳子軒顯然也聽到了兩人的對話，見蘇小曉這個表情，以為她是受刺激太大了，有些擔憂地看了她一眼，「喂，你沒事吧？」
蘇小曉搖了搖頭，趕在眼淚流出來之前，衝出了咖啡廳。
傅希堯像是聽到了動靜，漠然抬起頭來，只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頭也不回地衝出了咖啡廳，她跑得太快，快到傅希堯根本沒有看清她的臉。
他心裡沒來由地湧上一股不安，但很快就被他拋之腦後。
五年後。
春光融融，盛海酒店綠化做得很好，環境清幽加了不少分，因此生意比方城其他的酒店要好上很多。
車鑰匙給了侍應生，傅希堯徑直朝酒店大堂走去。
兩年前傅明海因病去世，他已經接管了北盛集團。
方城的人都在說，傅明海的兒子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不過短短兩年時間，北盛集團在他的帶領下，創造了比傅明海在世時更為輝煌的業績。
如今的傅希堯在方城，已經擁有了比當年的傅明海更高的地位。
今天他約了一個客戶在盛海酒店談生意，一旁的秘書拿著文件給他帶路，兩人走過酒店大堂，忽然見到了一抹似曾相識的身影。
傅希堯眯起了眼，蘇小曉？
他沒有看錯。
蘇小曉胸口別著酒店經理的胸牌，穿著一身黑色的職業裝，五年時光並沒有改變她太多，依舊是精緻小巧的五官，只是剪了一頭短髮，平白看起來幹練幾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穿著的關係，整個人看起來十分幹練，倒是與印象中那個目光總是追隨著自己的小女孩很不一樣。
傅希堯看到了她，蘇小曉自然也看到了傅希堯。
下屬正在跟她報告一些事務，她不經意地轉過頭來，視線精準地對上了傅希堯的。蘇小曉心中瞬間湧上驚濤駭浪，但是臉上卻看不出什麼情緒，只是微微勾起的唇角，泄露了一絲嘲諷。
蘇小曉很快轉過身去，彷彿根本沒有看到他。但傅希堯確定，她看到了自己，並且認出來了。傅希堯本能地一皺眉頭，他精準地捕捉到了蘇小曉唇角的那抹諷刺，只是一時想不通。身邊的秘書見他停下來，問道：「總裁，怎麼了？」
傅希堯皺了皺眉，沒說什麼大踏步走了。
一旁，蘇小曉交接完了工作，走到了員工休息區的走廊上。
盛海酒店內外都種了很多樹，在這樣和煦的春光里，輕易就能使人放鬆心情。蘇小曉倚著欄杆站著，五年時光，她已經全然褪去了以往的青澀。雖然長相無害，但她不怎麼愛笑，無端多了幾分疏離。
這五年，她其實就在方城，哪裡也沒去。
如果不是今天見到傅希堯，她幾乎都要忘了這個人了。
只是，怎麼可能忘。
她與他，在當年那個決定之後，就註定了再也不可能擺脫關係。
蘇小曉漸漸握緊了拳頭，她只希望，這平靜的日子能繼續下去，這個人今天只是偶遇就好，她不想，也不願再跟他有什麼牽扯。
這廂蘇小曉心中決絕，那廂傅希堯卻是滿心疑惑。
蘇小曉對於他而言，卻是不能算得上什麼，但是五年前她消失得蹊蹺，就像是一夜之間就沒了。
當時他覺得奇怪，也曾私下問過蘇阿姨，可惜的是，蘇阿姨只用一句跟自己沒什麼聯繫就一語帶過了，一副不肯多說的樣子。
當時正是要和江家訂婚的時候，母親已經告誡過自己，他自然不好再問什麼。
只是這些年偶爾想起來，還是疑惑。他也曾去蘇小曉的學校打聽過，只聽說是轉學了，但去了哪裡，倒是一無所知。
今天再次見到，他心裡是意外的。五年的時間，她似乎……出落得更是亭亭玉立。
傅希堯想到一些事情，面色沉沉地開車回了傅家大宅。
回到家的時候沒看到傅媽媽的車子，想來是出了門還沒回來。傅希堯目光一動，拿起西裝就進了門。
蘇阿姨不住在傅家大宅中，每天都是做好晚飯再回自己家。以前有的時候忙，蘇小曉也會跟著來這裡，她一向安靜乖巧，傅夫人也很喜歡她。
傅希堯把西裝往衣帽架上一掛，徑直進了廚房。蘇阿姨果然在準備晚飯，聽到動靜，抬起頭看了一眼，臉上帶了幾分笑意，「少爺，你回來了。晚飯很快就好。」
傅希堯點點頭，卻站在那裡沒有走。
蘇阿姨被他盯得奇怪，疑惑地問道：「有什麼事嗎？」
傅希堯盯緊了她的眼睛，問道：「蘇阿姨，這麼多年了，你一直沒有告訴我，小曉去了哪裡。」
蘇阿姨臉上閃過一抹不自然，她將臉低了下去，隨即笑道：「我跟小曉她爸爸離婚早，她……後來去找了她爸爸，我也不知道她在哪裡。少爺怎麼突然想起來問這個了？」
找爸爸。
傅希堯將蘇阿姨的表情盡數收入眼底，在商場縱橫已有多年，他不是傻子，蘇阿姨這個樣子，分明是知道什麼的，只是不願與他說。
「沒什麼，突然想起來，問問。」他說完就走，蘇阿姨卻看著沒了人影的門口，皺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