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5 少婦牛肉麵

從得利出來的時候，方長打開信封，嶄新的百元鈔票有厚厚一疊，萬元左右是沒跑了。

方長也沒想到文靜這麼大的手筆，他手裡本來也沒有錢，所以不會跟文靜客氣，想罷，就將信封裝進了包里的夾層，與那四萬塊分開了裝。

轉眼，周長來到上山路口的一家名叫少婦牛肉麵的麵館，這家麵館的幾口蜂窩煤架起的大鍋熱氣騰騰，在悶熱的天氣當中讓想過路的人敬而遠之，沒有半點食慾。

方長往門口瞧了一眼，老闆娘把大捆的空心菜放進裝滿水的大盆子里浸著，一見方長，熱情笑道：「小夥子，吃點啥？」

方長心中好笑，這是家麵館，除了吃面，似乎沒有別的選擇，於是叫道：「半斤牛肉麵，加個煎蛋！」

噗……

老闆娘都看傻了，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們的碗最多就裝三兩，你要半斤的話，得分兩碗裝。大不了，我收你一碗加面的錢，一共十塊。」

方長笑著擺了擺手道：「三兩在這兒吃，二兩打包帶走。」

老闆娘這才嘆了口氣，這小夥子話也不講清楚，快把人嚇了一跳，一頓就要吃半斤，是豬精上身了吧？

其實方長要吃什麼完全可以在家做，只不過一直都聽說這家少婦牛肉麵的味道是一絕，全鎮獨一份，絕對找不出第二家來。

算算時間，少婦牛肉麵開了也該有二十多年了吧，很難想象，一家店能開二十多年。這門面是老式二層洋樓的街鋪，年久失修，看起來很殘破，可是架不住這少婦人美面好吃，才有這山上廠內工人和鎮上的街坊來照顧生意，不過僅限於早飯時間。

看得出來，這老闆娘年輕的時候有幾分姿色。可是再怎麼有姿色，這天氣也成了中午晚上生意不好的元兇，店裡只有一把嘎吱響的吊扇，吹出來的風都是熱的。方長才剛坐下，就已經汗流夾背了。

方長正看著店裡的環境時，老闆娘將一碗熱騰騰的面放在了方長的面前。

「辣椒不夠還可以自己加，我馬上給……」

「媽，我來了！」

老闆娘被一道脆生生的嗓音打斷時，往門口一看，立刻沖門外那俏麗的女孩兒心疼道：「天兒這麼熱，你怎麼又到店裡來了，你這丫頭真是……嗨，那你來給這小兄弟煎個蛋吧，我那兒菜還沒洗完了。」

「好啊！」女孩把手裡的書本放下，馬上接過活來開始忙。

方長看了看書的名字，居然是註冊會計師的複習資料，看樣子是準備考試了啊。

「哥，你的蛋……」

呃……方長有些氣緊，瞥了這女孩兒一眼，才發現她可能也覺得說錯話了，臉紅撲撲的，害羞地走開了。

方長的嘴就像有隔熱的功能，呼呼地往嘴裡刨了一大口，面的口感不錯。湯是高湯，配料是新鮮製作的，牛肉雖然是牛肚腩，也是為了降低成本不得已的選擇，不過這也導致配料在製作時有了牛油的香濃，牛腩香辣有嚼頭，味道真像小時候耳邊響起的那句話，一吃就得吃半斤，不然解不了饞！

沒功夫管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子，不到兩分鐘，方長就把一碗滾燙的麵條給吃得乾乾淨淨，連湯都沒有剩一口。

「面這麼好吃，大中午的沒人來光顧生意，真是可惜了！」方長忍不住嘆了一聲。

女孩本來想看看書的，聽到方長這話時，淺淺一笑，接過話頭來說道：「天氣這麼熱，吃碗面能把衣服都打濕了，誰還願意來啊？」

方長點了點道：「也對，我把這碗面吃下去，連內褲都打濕了，是挺受罪的。」

這話怎麼聽都是臭不要臉的流氓調嬉小姑娘，女孩兒臉色一紅，皺眉瞪了方長一眼，再也不想理他了。

方長接著又道：「如果裝兩扇推拉門的話，裡面裝一台空調，應該就能解決問題了。」

女孩兒被方長一句話又挑得忍不住，說道：「這房子二十多年前建的，線路太老了，是走的鄉村線路，你看看頭頂這一捆捆的明線，報上去多長時間了也不見供電局的來弄一下，家裡的電路一到夏天就燒保險，能用個冰箱就算不錯了，更別提空調了，過陣子，我找到工作，就讓我媽把店開到市裡去，憑我媽這手藝，生意一定非常火！」

方長只憑這一句話，基本可以斷定眼前這丫頭忙著考註冊會計師應該就是想去市區找工作，然後可以一邊照顧店裡的生意，一邊也可以照顧她媽。

這女孩長得清秀靈動，眉眼間的那股子自信非常的難得。

方長看看頭頂像人蜘蛛網一樣的線路，本來有心幫她弄一弄，可是這悶熱的天氣讓他一下子打消了主意，現在動手，弄了也是白弄，麻煩事還在後頭啊。

這還急著回廠里交差，方長趕緊一邊掏錢一邊沖外頭正忙活的老闆娘大叫道：「大姐，結賬。」

「小夥子，我女兒比你都大，你還叫我大姐？趕緊換個稱呼！」

方長都把十五塊錢放桌上了，聽到老闆娘這話時，憋了半天，叫道：「媽？」

這話一出口，瞧那娘兒倆人臉都綠了，方長拔腿就往山上跑。

老闆娘拿著菜刀追出來一看方長去的方向，正準備開罵，馬上又自言自語地說道：「原來是機械廠的小工人，哼！」

「媽，我早就跟你說了，那個廠里從老到小，沒一個好東西，這嘴上佔便宜都占成習慣了！」女孩在一旁不高興地說道。

「佼兒啊，嘴上佔佔便宜不打緊，要是你真能嫁給那廠里的一個年青幹部，倒也了了我一樁心事，人家那是國企，鐵飯碗啊，總比你媽在這兒賣一輩子面強！」

林佼是吃自家的牛肉麵長大的，聽到她媽這話，嘴一撇，心想，賣面有什麼不好，她早晚要把這家麵館做成連鎖，在洪隆市裡開個五六家。瞅著方長的背影，又狠狠地罵了幾句，國企有什麼了不起，一天吃著死工資，說起來什麼福利待遇體面，其實就是養了一群不思進取的蟲子，自己還覺得挺能耐！

方長一連打了兩三個噴涕，總算背著一大包的錢來到了周芸辦公室的門口。

換作是往常啊，眾人早就下班趕飯點兒了，可是今天一個個的都守在廠內的空曠的場地上等著什麼信兒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