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信念崩塌
胡珀珀察覺到異樣，想看看顧彤，卻被她緊緊抱住。除了傅聿琛，顧彤從來不再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脆弱，只是她展示的柔軟，被他的冷漠割得體無完膚。
胡珀珀嘆氣，抱回去，輕輕拍著，任由顧彤發泄。
原以為好好哭一場，她能好受一點，哪知顧彤哭了大半個小時還是一點停下來的跡象都沒有，整個人都已經在抽搐了，哭聲還是不斷。
胡珀珀慌了，連忙抬起顧彤的臉去看，卻見她已經昏死過去，只是在無意識的啜泣，臉漲得通紅，嘴唇卻慘白。
胡珀珀一下哭出聲來，手忙腳亂的找手機打急救電話。
直到三天後顧彤才醒過來，觸目的就是病床前胡珀珀欲言又止的神情。
「怎麼了？」顧彤啞聲開口。
胡珀珀連忙上前扶她坐起來，猶豫了下還是道：「你懷孕了。」
大腦有一片空白，顧彤甚至覺得自己不明白鬍珀珀說的是什麼意思。
良久，她才忽然回過神來一樣，抬手撫上小腹。
「我懷孕了？」
她懷孕了，是……傅聿琛的孩子？
淚珠一滴滴砸在床單上，胡珀珀連忙勸道：「彤彤你不要傷心，我知道這個時候這是個壞消息，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但是我覺得這好歹是個小生命，你……」
「我很開心。」顧彤突然道，麻木的眼底現出一絲光亮。
胡珀珀一怔，啥意思？
顧彤怔怔的轉頭，抓住胡珀珀的手，聲音有些不穩。
「我懷了他的孩子，這是他的孩子，他不會再逃避了對不對？沒錯，他不會這麼狠心的，我要去找他。」
一邊問著一邊自己喃喃回答，顧彤擦掉眼淚去拔手背上的針，因為忙亂，血倒流回導管，她卻好像沒有看到一樣。
胡珀珀面露不忍，攔住顧彤，「彤彤，你別這樣。」
顧彤推開她，兀自喃喃，「珀珀，你不要攔著我，我要去找他，我知道傅聿琛是愛我的，我能感覺到，現在我懷孕了，他一定會接受我的，一定會。」
顧彤虛弱的幾乎下一瞬間就要倒下，卻依然擋開了胡珀珀的阻攔，向醫院外跑去。
外面車流喧囂，路人均驚訝的看著面色慘白的女人橫衝直撞過馬路。
顧彤不知道自己在哪裡，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
去找傅聿琛。
模糊中，視野里出現傅聿琛的面容。
顧彤眼裡迸射出驚喜，連忙向那邊跑去。
下一刻，伴隨著剎車聲喇叭聲還有行人的驚呼聲，顧彤感覺天地在瞬間翻轉。
「砰！」
如深秋的落葉，顧彤的身體從半空劃過，隨後重重摔到地上。
殷紅的血一瞬間氤氳開來，像急速盛開的曼陀羅花。
顧彤倒在地上痙攣，嘴裡咳出血跡，沾滿臉頰，大腿那裡已形成血泊，血腥味在馬路上空瀰漫開來。
側倒的視線里，高樓上巨大的顯示屏上，尊貴倨傲的男人正牽著一個女人步入教堂。
不！
顧彤渙散的眼睛瞬間睜大，漆黑無光的眼眸印上男人的剪影，依然不敢相信的模樣。
胡珀珀扒開人群，驚叫，「彤彤！」
隨後是混亂到極致的場面，顧彤覺得自己沒有了知覺，卻又感覺到大腦那樣清晰。
清晰到和傅聿琛認識以來的一幕幕都重演了一遍。
她的追逐，他的冷漠。
傅聿琛，我好累，拉住我……
熟悉的消毒水味道刺入鼻中，恢復意識的顧彤有一瞬間的恍然。
隨即看到床邊的胡珀珀，眼睛鼻子都紅彤彤的，欲言又止。
這一幕有些熟悉，顧彤眼中閃過些微光亮，抓住她。
「珀珀，我懷孕了是嗎？」
胡珀珀眼眶一下子更紅了，忍不住發出一聲哽咽。
顧彤急了，卻又強自笑著，「哭什麼，我跟你說，我做了一個夢，夢裡住院了，你也是這樣陪在我身邊，然後告訴我，我懷孕了。」
胡珀珀再也忍不住嚎啕出聲，起身緊緊抱著顧彤。
「彤彤，你別這樣，我知道你難受……」
顧彤眼角淚水滑落，聲音都在抖，竭力保持正常。
「你是不是擔心我不要這個孩子，放心，我很喜歡他，真的。」
「孩子沒了！彤彤，孩子沒了！」胡珀珀激動起來，似乎想要罵醒她一般激烈大喊，「孩子沒了你明不明白！」
時間彷彿停止了，空氣凝滯，出現長久的靜默。
顧彤臉上褪去了所有表情，出奇的平靜。
彷彿很久又好像一瞬，她轉身閉上眼，蜷起身子。
「珀珀，我有點累，想先休息會兒。」
「彤彤……」
「我說我要睡了，你聽不懂嗎？滾吶！」
顧彤卻猝不及防大喊，伴著淚光，猛然盯著胡珀珀的眼裡都帶了幾分兇狠。
胡珀珀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顧彤，像只隨時會攻擊人的小獸。
「好好好，我走，彤彤你別激動。」胡珀珀慌亂道，更加心疼。
她退出病房，關上房門，幾乎是同時，一聲彷彿從胸腔炸開的悲慟哭聲響來。
胡珀珀死死捂著嘴，不敢看病房裡的人，背著身站著。
彤彤……
那樣的男人真的值得嗎？
胡珀珀替顧彤不值，從她打電話給傅聿琛到現在，幾個小時過去了，對方連個人影都沒看到！
病房裡的哭聲持續了很久，引得醫生護士頻頻側目。
胡珀珀一直守在門口陪著，直到包里的手機一直震動才驚醒了她。
拿出來一看是顧彤的手機，連忙推門進去。
顧彤背對著門口躺著，一動不動，甚至感覺不到她呼吸的起伏。
胡珀珀心一慌，上前，小心翼翼喊道：「彤彤？」
「……有你的電話。」
顧彤良久沒有動靜，胡珀珀正要掛斷時，卻見她突然坐起。
一雙杏眼紅腫，蒼白的面容憔悴不堪，嘴唇乾裂，黑色的瞳仁幽幽的看過來，沉默的接過手機。
然而下一秒，似乎接收了什麼噩耗般，胡珀珀看見顧彤瞳孔驟縮，然後放大，剎那所有的光亮如潮水般從她的眼底褪去。
手機從手掌滑落，顧彤感覺耳朵一時間失聰了，只剩下尖銳的耳鳴。
眼前一暗，整個天地都向她壓過來，沒有人幫她擋著，只把她骨頭都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