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五年後。Z市，至道公司。

「兮兮，這個月的規劃報表我已經做出來了，你待會兒有空的時候看一下。」

「兮兮，我的設計又被客戶打回來了，快幫我想想主意啊……」

「兮兮，在忙啊？哎呀我頭疼，這個月的室內設計還沒出，愁著呢。要不你幫幫我？」

設計師辦公室中嘈雜一片，人人都帶著文件朝著同一間辦公室走，無一不是神色匆匆。

半個小時之後，人都陸續走光了，陳兮兮才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伸了個懶腰，瞥了一眼旁邊的鏡子。

鏡中人已經留了長發，尾端微卷，杏眼中的沉穩和冷靜一覽無餘，帶著幾分疏離，五官在妝容的覆蓋下越發精緻。

「叩叩叩。」門響了。

陳兮兮轉頭一看，立刻站了起來：「李總。」

「沒事兒，坐。」李連成走了過來，揮了揮手，坐在了她的對面。

陳兮兮重新坐了下來，開口道：「怎麼了？」

「兮兮啊，你在公司已經五年了吧？」李連成笑了笑，臉上的皺紋填滿了歲月和滄桑。

陳兮兮心裡一驚，對於這樣的開場白，難免會多想一些，「嗯……已經五年了。」

她說完這句，心裡也是稍稍沉了沉。

已經五年了。她離開那個城市，離開那個男人，已經五年了。然而猛然間想起來，一切還和做夢一樣。

她到了Z市沒多久便找了現在的工作，一步一步從設計師坐起，一直做到了今天的首席設計師的位置，沒有依靠任何人。

「李總，有什麼事情直說吧。」陳兮兮抬頭道，始終冷靜的眸光沒有一絲顫動。

「行。是這樣，有個工作需要你去交涉一下。」李連成伸手遞過來一個文件夾，開口道：「對方是大公司，這次也只有派你過去了，可能交涉時間有點久，這段時間公司的事情你就不用管留在那邊安心把這筆單子給談好了就行。」

「好。」陳兮兮鬆了口氣：「我儘力。」

原來只是一筆單子而已，她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

陳兮兮眼神一低，看向自己手裡的文件夾，眼神緩緩落在了城市的名稱上，突然一滯。

「A……市？」她抬頭，驚疑的表情一瞬間閃過臉頰。

李連成也有一瞬間的詫異。陳兮兮入公司五年，他還從來沒在她臉上看見過這樣的表情。

「是，有點遠對嗎？沒關係，這次單子談成了，以後的福利是少不了的。有什麼問題嗎？」李連成道。

陳兮兮抿了抿唇，掃了一眼公司的名稱，印象中並不是司家旗下的，於是斂了眸。

半晌，她搖了搖頭：「……沒問題。」

門關上了，室內剩下了她一人。

陳兮兮再一次將那個文件夾打開，眼神定定地看著上面的城市名稱，伸手在上面來回撫摸了一下。

A市……她已經有五年沒有回去了。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總有些不安。

下午。

踏上歸程的時候，陳兮兮的手指還有些抖。

不過是四個小時的飛機，落地的那一刻卻恍若隔世。

接機的人早早舉著牌子等在一邊，一看見陳兮兮便走了上去，笑臉迎來。

「是陳小姐對嗎？我們總裁讓我早早等著了，因為這筆單子比較急，所以總裁說想要請陳小姐共進晚餐，邊吃邊談。」黑色西裝的人恭敬地站在一邊，說的話滴水不漏，臉上的笑容也是無懈可擊。

陳兮兮心裡疑惑這人的辦事效率未免也太高，她剛下飛機，轉身就開始談工作？

算了，來之前她了解過這家公司，各項發展的奇好，只是奇怪A市竟然有這樣的企業的，老闆居然不是司家人。但是畢竟現在她得看人臉色，既然對方想現在談，她也沒有任何可以拒絕的理由。

「好。」陳兮兮點了頭，坐上了開到面前的車。

車子一路朝著A市的市中心走，開到一家餐廳面前時停了下來。

陳兮兮下了車，突然一愣。

「望月樓？」中式餐館，也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地方了。

她不會記錯，當初她和司漠……就是在這裡認識的。

望月樓也確實是A市頂尖餐廳，各式菜系應有盡有，但是初次見面，還是商業洽談，選在這樣的地方實在是奇怪。

陳兮兮走了兩步之後突然停了下來，轉頭問了一句：「你們總裁……怎麼稱呼？」

「姓陸。」黑色西裝的人道。

陳兮兮心裡放鬆了一瞬，抬腿繼續朝著裡面走去，腳步輕鬆了些，但是眼神掠過這個餐廳的所有熟悉建築，心裡還是微微一涼。

A市的每一棟樓，每一個建築，每一條街道，包括現在的每一個桌椅和陳設，都在提醒著她和這座城市有過怎樣的牽扯，她在這裡留下了怎樣不堪的回憶。

她承認在走進這個餐廳的時候，神經就有些承受不住了。

每個夜晚都會夢到那個男人的臉，精緻而冷漠，但是每個夜晚她也會在噩夢中醒來，告訴自己不會再回去了，所有的事情都已經回到原點，就當她從來沒有遇見過，從來沒有愛上過……但是，可能嗎？

陳兮兮深吸了一口氣，停在了一個包廂前。

她抬眼，再一次一震。

「為什麼……是905包房？」她轉頭問人，但是那人已經不見。

問語在空氣中回蕩著，只剩下長廊中的迴音。

905是司漠的專屬包廂，她不會記錯。因為這裡是兩人第一次見面的地方，之後司漠便買了這裡，說不出是有意還是無心，每個節日會帶她重新來這裡看夜景。

她轉頭看向了長廊外的微光，這才恍然，現已經是夜晚了。

是巧合……肯定是的。她離開之後，這裡對於司漠而言只會是個噁心人的回憶，他不可能還會回來。一定是巧合。

陳兮兮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波瀾起伏的心緒，緩緩敲響了門。

一聲，兩聲，沒有應答。

半晌，她開口道：「陸總，我進來了。」

裡頭依舊沒有迴音。

陳兮兮皺了皺眉，將門一推。

隨著門縫的擴大，她的視線漸漸落在了那個站在巨大落地窗前的身影上。光影在窗外交錯，照射得他只剩下一個剪影和側面，她的心瞬間停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