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性朋友
Chapter8.
許珂站在原地等著江子豪開口說話，眼睛一直沒離開過他的臉。
見了這麼多次，還是第一次近距離地仔仔細細地觀察他。他很白，皮膚很光滑，薄薄的單眼皮，瞳孔又亮又有神。
是一種讓人眼前一亮的長相，而且越看越好看。
不過她並不打算繼續看下去了，倒不是因為看夠了，而是因為再看下去就真的要對他產生什麼非分之想了。
許珂刻意偏了頭，「你要是沒事兒我就走了。」說著朝旁邊移了兩步。
「號碼。」江子豪說。
也不知道是沒聽清，還是一時間有點兒沒回過神來，許珂抬起頭睜大眼睛又問了一遍，「啊？」
沒等江子豪說話，她又立刻開口接了個「哦。」
雖然心裡慌得一匹，但畢竟也應付過不少被男生追求的小場面了，所以她此刻表現得異常鎮定。
江子豪把手機掏出來，解了鎖遞到許珂面前。
許珂沒有馬上接過去，而是看著他手機的屏幕出了神。
今天早上她還看見江子豪和羅婕親密的樣子，兩個人的關係絕非普通朋友。
這樣的人，她應該遠離才對。
江子豪沒催她，就站在那兒安靜地等著，等到屏幕已經自動熄滅了，他才把手收了回去。
「沒關係，你不想給就算了吧。」江子豪單手把手機調了個方向，揣進了兜，見許珂沒有再說話，轉身走出了教室。
許珂跟著也往門口走去，兜里的手機嗡嗡震動了一下。
一條消息，是路北宸發來的。
-有空嗎？
沒等回復，第二條就過來了。
-見一面
許珂猶豫了一下，迅速地打了幾個字。
-下午可以嗎？
-ok
許珂收起手機，看著頭也不回走在前面的江子豪。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優越感吧，他主動來找你，只給你一次機會，倘若你不要，就只能被他甩在身後。
從此再無交集。
這下好了，怕是以後再也沒機會了。
這是江子豪第一次主動出擊，也是第一次遭到女生的拒絕，他倒沒覺得多丟臉，但是此刻心裡還是空落落的。
他早就對眾星捧月般的生活習以為常了，可就在和許珂接觸的這幾天里，他的心都強烈地震蕩了好幾個來回。
她很漂亮。
漂亮到他移不開眼。
江子豪是個很誠實的人，他從來都不否認自己以貌取人的這個特點。
她也很特別。
說不上哪兒特別，但就是和其他人不一樣。
許珂默默地跟在江子豪身後，看著他的身影越來越遠，直到他消失在視線里。
走到食堂的時候，大批的學生已經吃完飯走了，窗口裡的飯菜也沒剩幾種。許珂轉了一圈，沒找到什麼特別想吃的，就買了一份清炒時蔬。
本身就沒胃口，菜又太咸了，她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
看著面前餐盤裡的飯菜發獃，江子豪那樣的人大概不會在食堂吃飯吧，食堂這麼難吃的東西怎麼能合他的胃口呢。
許珂就這樣六神無主地走回了宿舍，只聽見陳堅堅躺在床上問她帽子找到了嗎，後面好像還說了什麼，她也沒仔細聽，滿腦子全是江子豪的臉，他的聲音和他的味道。
換了身衣服倒在床上，許珂感覺到了久違的舒適，一晚上沒沾床，她現在恨不得把自己和床牢牢地焊在一起。
很累很困很乏，她乾脆什麼都不想了，為了好好睡一覺，連鬧鐘都沒定。
一睜眼就三點半了，下午的一節專業課也睡過去了。許珂收拾了一下，四點鐘準時從學校出發，沿著街道走了幾百米，拐進了一家咖啡廳。
這家咖啡廳算是學校附近檔次很高的一家，鮮少有學生來消費。一樓空空的，許珂從進門到現在連一個顧客都沒看到，幾個服務生倒是接二連三地向她打招呼問好。
上了二樓這種情況也並沒有什麼改善，只有樓梯正對面靠牆的一桌有四五個上了年紀的中年女人在侃侃而談，聽她們的聊天內容除了丈夫就是孩子，許珂也沒再多聽。
往右一轉，就看到了一扇鏤空屏風後路北宸的背影，他安靜地坐在一個光線昏暗的角落，雖然只看得到模糊的身型輪廓，但許珂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或許都不用看，她閉著眼、隔著口罩尋著味兒都能找到他的大概位置。
看到許珂來了，路北宸放下手機，將桌上的菜譜推了過去，「看看你想吃什麼。」
許珂在他對面坐下，將背包放在旁邊的空座椅上，「我不餓。」
她點亮手機屏幕看了一眼，「這才四點多啊。」
「那就喝點什麼吧。」路北宸把菜譜在許珂面前打開。
許珂隨手翻著看了看，不論是咖啡還是果汁，都被起了一個很花哨的名字，然後標上了一個讓人看了想倒吸一口氣的價格。
「我來一壺龍井吧。」許珂沒有合上菜譜，而是直接反過來推給了路北宸。
「你老幹部的氣質真是一點兒都沒變啊。」路北宸輕聲笑了一下，接過菜譜看著，「楊枝甘露我給你點了啊。」
「別，我不要。」許珂擺弄著手機。
「不喜歡了嗎？」路北宸抬頭看著她。
「不是，現在不太想喝冰的。」許珂說。
「哦，那芝士蛋糕呢？」路北宸繼續盯著她。
許珂還是搖了搖頭，她此刻確實沒什麼食慾，就連甜品都沒法讓她心情愉悅起來。
路北宸也沒有再問，直接叫來服務員點了單。沒等吃的上齊，靠牆的那桌阿姨們就走了，這下整個二樓就只剩他們兩個了。
「口罩還不摘嗎？」路北宸拿起茶壺倒了一杯茶放在許珂面前，「人都走沒了，你這防範意識比我還強啊。」
許珂瞪著他，一隻手將口罩扯了下來，「還不是拜你所賜，我都說了不讓你送，現在好了，我上個學跟做賊似的，我可惹不起你那些女粉絲。」
路北宸笑了，「那不如我們公開吧，讓你做我光明正大的女朋友。」
許珂端起茶杯放在嘴邊吹了吹，喝了一口茶，她搖了搖頭，「不好意思，我沒看上你。」
「靠，打哭你。」路北宸惡狠狠地說，一抬手把許珂的茶杯續滿了，然後將許珂旁邊座椅上的背包扔到對面，起身坐了過去。
「你說你怎麼就不泡我呢？」路北宸靠在椅背上，面朝著許珂壞笑。
「因為我屬兔啊。」許珂一臉正經地說。
「大哥，現在誰還看屬相啊？」路北宸喝了口咖啡繼續說，「人家都看星座，白羊和射手絕配。」
「nonono」許珂搖搖頭，用勺子挖了一大塊芝士酸奶蛋糕放進了嘴裡，「是因為兔子不吃窩邊草。」
路北宸無奈地笑了，「滾蛋吧，你沒機會了。」
許珂拿著勺子的手頓了頓，沒說話。
路北宸很輕易地就捕捉到了她細微的變化，伸手用力在她胳膊上掐了一下，「你不是不吃嗎？」說完又掐了一下，「我讓你吃了嗎？」
許珂這次終於笑了，「點這麼多你一個人又吃不完！」說完挖了一大勺芝士蛋糕，「來，姐姐喂你。」
路北宸聽話地張開嘴，不料許珂反手自己吃掉了。
「你大爺的。」路北宸小聲嘀咕了一句。
許珂照著路北宸胸口就是一拳。
「啊！」路北宸吼了一聲，「你把我打死就沒人做你小跟班了。」說著委屈地揉了揉胸口。
「不會的，倒了你一棵歪脖子樹，我將擁有整片森林。」許珂說。
「也就在你這兒我是歪脖子樹，在別人心裡，整片森林都不及我。」路北宸苦澀地搖了搖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要點臉吧。」許珂白了他一眼，轉頭看向了窗外。
這樣兩個人坐在一起虛度光陰的日子已經過去好久好久了，自從上了大學，進入了新的環境，周圍不斷地出現新朋友，許珂就再沒有和別人交過心了。
和老朋友廝混在一起的時光，她無比懷念，可她清楚地知道，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窗外的太陽已經落了大半，但光線還是很充足，街上的一切都看得很清楚。
許珂拄著胳膊朝窗外望了一會兒，恍惚間看到一個人，很像江子豪，她不太確定。
還想仔細看兩眼的時候，路北宸拍了拍她的肩膀，「要去抽煙嗎？」
許珂點了點頭，再轉過身看外面，已經找不到人了。
從店裡出來，他們走到了一條衚衕口，這個時間是晚飯時間，街上沒什麼人，更別提這條破舊狹窄的小衚衕了。
在一根電線杆后停下來，路北宸掏出一盒煙，拿出一支遞給了許珂。
許珂嫻熟地接過煙放在了嘴上，不等路北宸收起煙盒，她就伸手在他的外套里掏出打火機把煙點著了。
一口煙霧呼出來，許珂覺得心裡的鬱悶消散了一些，不過眼前又閃過了江子豪的身影，她探出身子向街上望了望。
「看什麼呢？」路北宸問，「誰啊？」
「啊，不是。」許珂轉過身，「看錯了。」
如果是種程度的話，就是病了吧，許珂想到。
路北宸盯著她心不在焉的模樣，深深地吸了一口煙。
再好的朋友，各自心裡也會有一塊小小的私密空間，藏著自己不願被人知道的東西，尤其是女孩子。別看許珂這人平時不動聲色的，好像沒有什麼事情能激到她一樣，其實她也會遇到棘手的問題，也有自己的感情，但是路北宸從不會過問，他覺得她如果想說定會說，既然選擇不說，那麼他就尊重她，在背後保護她，支持她。
十年的默契如此，往後，也如此。
兩個人又站了大概十分鐘，路北宸接了個電話要走，走之前把煙盒和打火機留給了許珂。
許珂接過揣進了兜里，目送著路北宸離開了衚衕。
一直以來，都是路北宸站在自己身後，待她離開他才走，像這樣目送他離開的次數並不多，一隻手都能數過來。
如果以後路北宸不再出現在她身後了，她會是何種心情，又該如何適應，她很難想象。
許珂一個人站在衚衕口待了好半天，直到街上的燈都亮了起來。
這一片，除了幾家商鋪裝修的富麗堂皇，其他都挺破舊的，但這種燈光明亮的老城區，會給人一種很有故事的感覺。
故事的確不少，不遠處就傳來一對夫妻鬧哄哄吵架的聲音，許珂盯著面前電線杆上的廣告發獃，她還不想回去，渾身上下都充斥著一種很無力的感覺。
如果路北宸還在的話，她真想靠在他身上，什麼都不說，踏踏實實地趴一會兒。
可現在......她想靠只能靠在電線杆上了。
說靠就靠。
許珂把最後一口煙吸盡，將煙頭扔在腳下踩了踩，閉上眼睛側著頭往電線杆上靠了過去。
太陽穴剛一挨到電線杆，她就覺得不太對勁，就算是想路北宸想出了幻覺，也不至於把水泥桿靠出了肉的觸感。她立刻睜開眼，挪開看了看，果然，電線杆前擋著的是一隻手。
這隻手很好辨認，腕上的那塊表她今天剛剛見過，是江子豪的。
許珂抬起頭，突然這麼一個大帥哥站在眼前，身上還散發著很好聞的香味，她有點兒恍惚。
「你怎麼在這兒？」許珂問。
「路過。」江子豪拿下手拍了拍，「你還會抽煙。」
「我......」許珂盯著他，眯了眯眼睛，「你偷看我。」
「嗯，第一次偷看女生。」江子豪說。
許珂哼笑了一聲，掏出煙盒，翻開蓋子遞給了他，「剩下的這根給你。」
「我不抽煙。」江子豪伸手扣住了煙盒。
許珂輕聲笑了，把煙盒收了起來。
江子豪俯身看了眼許珂剛才盯了很久的那張廣告單，勾了勾嘴角，「我還好奇你看什麼看得那麼認真，原來是包小姐的名片啊。」
許珂沒理他，直直往衚衕外面走去，江子豪幾步跟了上來，「如果我把電話號碼貼在電線杆上，你也會這麼認真地看嗎？」
「會。」許珂斬釘截鐵地說，「你貼吧，包先生。」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笑了。
「陪我吃飯吧。」江子豪看了她一眼，「你喜歡吃什麼？」
「我什麼時候答應你了。」許珂目視著前方，雖然她對他的請求毫無抵抗之力，但她還是想矜持一下。
「那我陪你吃。」江子豪扭頭看著她，「我喜歡吃烤肉。」
「有酒嗎？」許珂問。
這幾天她心情都不怎麼好，好不容易今天見到了路北宸，可他工作忙也沒法陪她太長時間。現在既然抓到了江子豪，或者說江子豪抓到了她，那不如一起去喝酒。
而且和不熟的人喝酒也不怕喝醉了出醜，大不了過了今夜就老死不相往來。
江子豪笑了，「不要隨隨便便和男孩子出去喝酒啊，就算是我也不行。」
「你自己吃吧。」許珂挑了下眉頭，加快了步伐。
「別走。」江子豪一把拉住她，「那就少喝點兒。」
許珂揚起下巴笑了。
過了學校再走一個十字路口，就到了一家特別火的韓式烤肉店，這家老闆娘是朝鮮族人，味道做得特別正宗，他們家如果來晚了是必須要在門口排號的。
今天雖然不是周六日，但是人依舊很多，一樓已經全部坐滿了，老闆親自帶著他們上了二樓，還坐進了一間包廂。
許珂實在想不通，江子豪怎麼在哪兒都有好座位，在學校里是這樣，在最火爆的烤肉店也是。
「你和老闆認識？」許珂沒忍住還是問了出來。
江子豪搖了搖頭，把菜單放在了許珂面前。
「那你怎麼都不用排隊？我每次來都至少要等20分鐘。」許珂認真地說。
江子豪看著她笑起來，「那你以後都和我一起來。」
許珂瞥了他一眼沒說話，拿起菜單看了看，點了一打啤酒，一盤雪花牛肉和兩份生菜。
「不來白的嗎？」江子豪說，「我們現在已經是成年人了。」
「大晚上喝什麼白的。」許珂把菜單甩在江子豪面前，「喝暈了怎麼回學校。」
江子豪笑了笑，「張口就要酒，我以為你上來就得喝白的呢。」
許珂盯著桌面沒說話。
江子豪連菜單都沒看，沖著服務員直接要了兩盤牛肉，一份蘇子葉，還點了幾種小吃。
等菜上的間隙，兩個人略微有些尷尬，一時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但酒上來之後就好了。
「你酒量好嗎？」江子豪起開一瓶啤酒，放在了許珂面前。
「還可以吧，你呢？」許珂問。
「還沒醉過。」江子豪說，「不過今天可能要醉了。」
「為什麼？」許珂問。
「因為暈你啊，神魂顛倒。」江子豪看著許珂笑了。
「說什麼呢。」許珂握著瓶子的手抖了抖，她趕緊把酒瓶放在桌子上，悶頭喝了一杯酒。
這笑容誰能受的了啊！
真是不怕渣男玩曖昧，就怕渣男長得帥啊！
許珂一瞬間覺得自己特別沒出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兒嗎？」江子豪說，「先是自己一個人站在那兒抽煙，現在又借酒消愁。」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許珂抿了抿嘴。
江子豪笑了一下，「那我們玩個遊戲，輸的人要聽從贏的人，拒絕的話罰一杯酒。」
反正也不了解他，不如趁這個機會認識一下，許珂想著點頭答應了。
「我們搖骰子，吹牛，會玩吧？」江子豪從桌角拿過兩個骰盅，遞給許珂一個。
「嗯。」許珂接過應了一聲。
她呼啦呼啦地搖著，江子豪只搖了四下就停下來了，兩個人打開骰盅看了看自己的點數，開始琢磨。
「你先來吧。」江子豪說。
「四個五。」許珂捂住骰盅。
「六個五。」江子豪接道。
許珂猶豫了一下，「開。」
江子豪笑了，兩個人把骰盅放在桌子中間，兩個骰盅里分別有三個五，一共正好六個五。
江子豪撇了撇嘴，「人和人之間這點信任都沒有嗎？」
「得瑟。」許珂斜了他一眼，「願賭服輸。」
「你可以把帽子摘下來嗎？」江子豪說，「屋子裡挺熱的。」
許珂朝門口看了一眼，摘掉帽子攏了攏頭髮。
「這樣才對，這麼漂亮的臉遮住多可惜。」江子豪笑笑，「再來。」
這次江子豪搖了好久，許珂等著他停下來才看了一眼自己的點數。
「是順子。」江子豪放下骰盅，推給許珂看。
許珂嘆了一口氣，「你很厲害。」
「不給我聯繫方式後悔了嗎？如實回答。」江子豪說。
「啊？」許珂呆了一會兒，「沒有吧，不過是有點兒可惜，以為再也沒機會認識你了。」
「我感覺挺好的。」江子豪說，「能再見到你。」
「說什麼呢。」許珂看了他一眼，「繼續。」
「好。」江子豪沖許珂笑了。
第三把江子豪和許珂幾乎是同一時間停下來的。
「六六六。」江子豪說。
「六六六六。」許珂也不甘示弱。
「開吧。」江子豪說。
許珂原以為他會再叫一輪，沒想到這麼快就開了，她把自己的骰盅放到桌子上，探著身子看江子豪的點數。
竟然一個六也沒有！
許珂皺著眉頭驚了一會兒，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自己卻是有三個六。好傢夥，這一輪，無論誰開，她都會輸。
許珂撅了撅嘴，「我太笨了。」
「不。」江子豪笑了，「很可愛。」
「什麼懲罰？」許珂問。
「號碼。」江子豪把手機遞到許珂面前。
「哦，號碼。」許珂重複了一遍，接過手機把自己的號碼輸了進去。
「啊，終於要到了啊。」江子豪笑著感嘆了一下，「許珂，存下來了。」
原來他知道自己的名字，許珂靜靜地看著他，「要到我號碼就這麼開心嗎？」
「嗯。」江子豪抬起頭應了一聲，「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