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狙擊課程

第二十八章:狙擊課程

八月十四日,風和日麗的一天。意氣風發的雷元海帶著墨鏡,指導著每一位趴在地上的學員。

「大家都放鬆,今天要從你們當中挑選出兩名射擊成績最好的人,作為我們小組日後的狙擊手。」何冷雲也帶著墨鏡來回走動著,兩天前雷元海在他臉上留下的傷還沒拆線,「現在把你們的瞄準鏡都跳到200米的密位。」

「不要憋氣,調整呼吸。」雷元海心平氣和地指導著緊張的許茹畫調整著密位,「你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會向槍傳遞細微的抖動。這種抖動隨著距離的增加,會愈發影響射擊的精準度。」

「你們要找到心跳的規律,緩緩呼氣,在心跳的間隔期間射擊。」何冷雲也在學員們的身後指導著,「憋氣只會讓你們的心跳的頻率更高,間隔也就越短,身體的抖動也會更大。」

學員們持著DSR-1狙擊槍趴在地上靜靜地聽從兩位教官的指導,調整著心跳和呼吸。這款由德國DSG公司研發的狙擊槍可以達到0.2MOA的準確度(1MOA是一度的六十分之一),在一百米內的彈著點小於五毫米。

許茹畫閉上眼睛,根據兩位教官的指導,緩緩放慢了呼吸。心跳頻率隨著舒緩的呼吸,也逐漸降低。剛才處於緊張冒出的汗水此時已經蒸發,許茹畫睜開眼睛,慢慢地吐著氣,隨著心跳暫時的間隙,扣動了扳機。

「很棒,十環。」趴在許茹畫身旁的雷元海,用望遠鏡看向兩百米外的標靶誇讚道。

許茹畫沒有理會雷元海,稍作調整之後又開出一槍。其他的學員們也紛紛射擊,打空了彈匣內的五發高精度的狙擊子彈。

雷元海還是用望遠鏡觀望著許茹畫的標靶,疑惑地皺著眉頭。在許茹畫第一槍命中靶心之後,剩下的四發全都脫靶。

何冷雲也注意到許茹畫的標靶,端著望遠鏡仔細地觀察著,然後嘴角一彎,遍撿起一個早上吃過的罐頭盒走向許茹畫的標靶。

學員們疑惑地目送著何冷雲,一向機智的歐陽凡看出了端倪,私下和身旁的朴星宿、鍾柏書議論著。

「你也太著急了吧!」雷元海沖著對講機呼叫道。

「沒事,你讓許茹畫打。」對講機回復道。

「別別別,她剛才還四發脫靶呢。」

許茹畫默默地換上子彈,毫不在意兩人的對話。

「讓她來吧,放心。」何冷雲說完,便將罐頭盒放在頭頂站在靶前。

「所有人別動。」雷元海下令,「許茹畫,看到那個罐頭盒了么,往上瞄,千萬別打中何教官。」

許茹畫一邊聽著雷元海的指示,一邊調整著呼吸。她本以為何冷雲是想檢查她是否脫靶,沒曾想居然是要她射擊她頭頂的罐頭,真是個瘋子。

瞄準鏡里,何冷雲微笑著看向她,臉前的墨鏡微微閃著光,上次因為和雷元海教官的衝突留下來的傷疤在墨鏡后忽隱忽現。

微風撫著許茹畫的劉海,調整好呼吸的她瞄準著罐頭的頂部。雷元海欣賞著全神貫注的許茹畫,心裡思考著剛才本不應該打歪的四發子彈。

不對!有風!何冷雲和雷元海原本打算挑出兩名學員后,再傳授他們更專業的狙擊知識,此時的學員們應該還完全不知道風對射擊的影響。

「嘭。」還沒等雷元海喊停,調整許久的許茹畫打出了那顆可能會要何冷雲性命的子彈。

雷元海連忙端起望遠鏡看向何冷雲。

「鐺!」子彈精準地命中了罐頭盒,只是稍稍向左偏了一毫米不到。

「風又不會往下吹,阿海。」何冷雲端起望遠鏡看著雷元海吃驚的表情說道,「200米而已,罐頭盒那麼大,她肯定能命中。」

雷元海心裡罵著娘,想著她還好剛才沒出聲,要是影響了許茹畫,槍管哪怕是微微一抖,子彈都可能把這個瘋子爆頭!

何冷雲拿著許茹畫和魏旭的標靶走回來,向雷元海展示著許茹畫命中的彈孔。

「看這個彈孔,明顯比別的彈孔更大。人家明明是五發子彈都打在這兒,你還以為人家四發脫靶?」何冷雲的手指頭在許茹畫的彈孔內打著轉說道。

雷元海撇了一眼何冷雲,然後接過兩人的標靶。魏旭的標靶上,五發子彈也精準的命中了十環。

「許茹畫、魏旭,你們兩個今天起往後的一個月都由我獨自指導。」何冷雲發號施令道,「其他人隨雷教官接著體驗下一個項目!」

高橋疾風和花澤千繪在底下偷偷地用日語交流著,像是在猜測著下一個項目的內容,又像是談論著許茹畫的表現。

「說俄語!」雷元海兩個腦崩彈在二人的腦門上,然後轉身下令道,「所有人跟我走!」

七名學員隨著雷元海來到了下一個項目,何冷雲趴在魏旭和許茹畫之間,使用著剛才歐陽凡用過的狙擊槍。他也像剛才學員們一樣,調整著呼吸,只不過在幾秒內就進入了狀態。

何冷雲掌握著他心跳的節奏,十幾秒內便將彈匣內的五顆子彈全部射出,子彈依次精準的命中了300米到800米的五個標靶。何冷雲檢查著自己的成績,除了800米的標靶是九環外,其餘全部命中十環。

「你們兩個從300米的靶子開始打,如果一個彈匣打不到47環,就打更近的靶子。打出47環以上,就接著打更遠的靶子,直到最遠處的1000米標靶。聽懂了?」何冷雲說完,放下手中的狙擊槍,端著望遠鏡注視著遠處的標靶。

「明白!」兩人回答道。

「開始。」

話音剛落,遍響起了槍聲。何冷雲觀望著兩人的標靶,沒過多久許茹畫已經開始射擊800米的標靶,魏旭也開始調整著800米的密位。兩人確實比其他學員,甚至是比他和雷元海更有狙擊的天賦。當然,他們二人的「主業」並不是狙擊。

「六年前,我同家人在莫斯科參觀了一個美術館。」出於兩個人順利的進展,何冷雲一邊躺靠在沙袋上觀察著兩人的成績一邊喃喃自語,他試圖用這種方式來干擾二人,「我租了一台解說儀器,調到了中文模式。」

魏旭因為何冷雲的干擾,在射擊800米的標靶時前兩槍都只打中了八環,這意味著之後的三槍哪怕全部命中也只是46環。

魏旭只好調整密位,準備射擊700米的標靶。

「美術館有一個很貼心的設計,每一幅畫旁都有一串數字。」何冷雲通過望遠鏡看到許茹畫在射擊800米的標靶時只打出了45環,聽著她調整密位的機械聲,繼續面無表情地釋放著干擾,「我走到一幅畫面前,被畫面的內容所吸引。」

魏旭已經開始射擊600米的標靶了,何冷雲都可以聽到魏旭那有些急促的呼吸。

「畫面上身穿黑色黑袍的老人身處黑色陰影下,驚恐地摟著他那渾身是血的兒子。兒子無力地躺在他父親的懷裡,絕望但又用寬恕的眼神看著他那懊悔不已的老父親,室內的燈光照射在兒子白色的長袍上。整幅畫上有著非常鮮明的明暗對比,非常經典!」何冷雲欣慰地看著遠處900米的標靶,無視何冷雲干擾的許茹畫已經打出了三槍三十環的成績,「我不太記得那幅畫的編號了,好像是三位數吧。我把編號輸進儀器里,聽著它的講解。」

魏旭卻已經「退步」到了射擊五百米的標靶,他知道,何冷雲是在培養他們的注意力。

「嗯,重新調整呼吸,沒有把握就不要開槍。」何冷雲還是端著望遠鏡,但他知道身旁的魏旭正在穩定自己的情緒,「那幅畫叫伊凡雷帝殺子,伊凡是一位暴君,而他的兒子在他眼中一直是一個只會享受榮華富貴的廢物。」

魏旭重新開始射擊600米的標靶,許茹畫則好像完全不受影響,她調整完密位后又調整著瞄準鏡的焦距,準備射擊1000米外的標靶。

「沒錯,伊凡親手打死了他自以為不爭氣的兒子。」1000的標靶上,五環的彈孔清晰的出現在何冷雲的望遠鏡中,許茹畫又開始重新準備射擊900米的標靶,「很巧,晚上我們在莫斯科大劇院看了一出舞台劇。我們一家人在二樓的包間,看著台上的演出。我那天很困,不知道什麼時候靠在圍欄上睡著了,只記得睡著之前全場連一個閃光燈的曝閃都沒有看到。」

許茹畫開始緊張了,她已經打出了三個九環,剩下倆槍如果無法全部命中十環的話,她馬上就會被魏旭追上來。

「當時挺搞笑的,我自己打了個呼嚕,把我自己給驚醒了。隔壁包間同樣靠在圍欄上的俄國人覺得我不尊重他們的文化,憤怒地蹬了我一眼,之後我就徹底沒睡意了。」

許茹畫沒有開槍,她拚命地剋制自己,可還是下意識地腦補何冷雲描述的景象。而魏旭,則已經在射擊800米的標靶了。

「沒過多久舞台劇結束了,演員們擺出那幅畫的場景,我才知道這個舞台劇講的就是我上午在美術館看到的那幅畫的內容,真是幸運!」何冷雲說完,許茹畫打出了她的第四槍,十環。

魏旭也開始準備射擊900米的標靶了,何冷雲接著說:「樓下前排的觀眾們一直在歡呼雀躍地鼓掌,大喊著『bravo!』。我從來沒見過那麼狂熱的觀眾,他們鼓掌歡呼了大概半個小時,演員們幾次上台鞠躬也澆滅不了他們的熱情。」

第五槍,十環。許茹畫再次調整著密位和焦距,魏旭此時也打出了三槍29環的成績。

「妹妹當時還傻傻地問我看懂了沒有,我得意地跟她講了我上午在美術館看到的那幅畫。」剛打出八環的魏旭趁著何冷雲說話的間隙,打出他彈匣內的最後一顆子彈,十環。

魏旭終於追上許茹畫的進度,調整著槍械。何冷雲臉色微變,接著說道:「在我給妹妹講解的時候,舞台上卻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我和在場的所有人一樣,都以為是下一個節目,目光都被吸引到了舞台上。幾個蒙面的人端著AK-74衝上舞台,朝天花板鳴槍示意。所有人都興奮了,除了我爸媽。他們看到了天花板上鮮明的彈孔,拽著姐姐和妹妹開始往外跑,我也跟著他們跑。沒錯,是車臣武裝分子襲擊了劇院。」

許茹畫射擊著1000米的標靶,她已經打了29環了,她聽著何冷雲的「干擾」,第四槍打了個八環。魏旭也打了打了27環,此時的兩人接下來都必須精準地命中十環靶心。

本來就落後魏旭又開始出汗了,他接下來的兩槍都必須命中十環,而許茹畫只剩下一槍,他要來不及了。

「我們從空無一人的安全出口跑到一樓,此時的人們還不以為然地以為這真的是一場節目。劇院的大門就在我們眼前…」何冷雲沒說完,落後一槍的魏旭率先開槍,九環!

魏旭認輸了,他也不指望許茹畫會失誤。他趴在地上,臉也貼在地上,靜靜地等待著結果。此時的許茹畫也清楚,她的失誤會將兩個人重新拉回「起跑線」。

「一切都太晚了,門口負責安檢的保安們已經被武裝分子控制住了。蒙面的武裝分子端著槍指著我們,把我們攆回了劇場。樓上包房裡的人也被攆了下來,此時的人們也終於意識到了這是一場恐怖襲擊。」何冷雲邊說著邊等待著許茹畫最後的表現。

天公不作美,微風再一次拂過許茹畫的身體,頭髮被風吹著劃過她的臉頰讓她感覺直痒痒。地上的沙塵和枯樹葉隨風飄動,何冷雲更加期待著許茹畫的表現了。在一千米的距離上,狙擊子彈光從出膛到命中靶心就需要大約1.5秒到時間。

許茹畫心裡也清楚,風會導致子彈的偏移,她微微向左瞄準著十環的邊緣。可此時並不像剛才,十環的靶心遠沒有罐頭大,而距離更不是剛才的兩百米。具體應該向左移動多少,許茹畫的心裡完全沒數。而這種距離上,沒有專業的儀器輔助,就連達克也不敢保證能夠命中靶心。

「我們被劫持了不知道多少天,曾經華麗的劇院內充滿了那令人作嘔的糞便的氣味兒。因為那個之前怒視我的俄國人,他試圖借上廁所逃跑,被武裝分子當場擊斃。」何冷雲還是靜靜地敘述著他的往事,貼在地上的魏旭則仔細地聆聽著。

「後來我們都睡著了,帶著防毒面具的特種部隊借著催眠氣體開始強攻。只有發生了一些局部的微弱交火,便把我們都營救了出去。但是我的父母卻因為窒息…」何冷雲沒說完,許茹畫開除了最後一槍。

十環。

「OK,日後許茹畫就是狙擊手,魏旭,你是觀察手!」何冷雲不再講述他那過往的經歷,他起身時順便還扶起了在他左右的二人。

許茹畫發軟的腿支撐著她疲憊的身軀,雷元海也興奮地帶隊走來。

「老何,這小子簡直是一個爆破鬼才!」雷元海搭著鍾柏書的肩膀說道。

「巧了,我這兒也有一個天才。」何冷雲注意到魏旭失落的表情,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因為你的失誤,你的射擊次數也隨即增加,槍管早已發熱膨脹,影響了精度。不過你也別這麼喪,觀察手很重要的,狙擊小組裡觀察手才是指揮官。」

「好了好了,兄弟姐妹們休息吧。下午兩點半,準時這裡集合!」雷元海下令解散。

學員們熙熙攘攘地向走去食堂,何冷雲示意負責保管裝備的主管清場。雷元海勾搭著何冷雲走向一旁,竊喜道:「老何你是不知道,那個叫鍾柏書的小子,資質一點都不比梅林差!」

「少開玩笑了,這個年齡他怎麼可能接觸過爆破?」何冷雲點起煙,不屑地說道。

「操,一點都不吹。這小子稍加培養,能比梅林還強!」雷元海說著,伸手從何冷雲的煙盒裡抽出一根煙。

「拉倒吧,真要是這樣還用你教?」兩人同時點燃香煙,何冷雲接著說道,「那兩個日本人表現如何?」

「嗯…還沒看出來有什麼本事,不過挺聽話的。」雷元海鼻孔冒著煙說道,「哎?你不說你那也有個天賦不錯的小子么,說來聽聽。」

「呵,我剛才說的天才可不是魏旭,沒想到吧!」何冷雲說完吐著煙圈。

「你是說那個許茹畫啊,也是,看她剛才打你頭頂上的罐頭盒就知道了。」

「我告訴你,在我的干擾下,三級風速,一千米,五槍四十七環。」何冷雲得意地說道,「而且不靠任何儀器。」

「不是吧,那不比達克強多了?」

雷元海抽著煙,回想起當年他們小組第一天狙擊訓練的場景,達克只是比他們二人的成績好一點,只是伊萬覺得達克和肖克這對雙胞胎能更默契地配合,便把二人培養成了狙擊手和觀察手。

「那個魏旭其實也不錯,在我那種干擾下也能打到一千米。馬維特說的沒錯,咱們這批學員還真是卧虎藏龍啊!」何冷雲彈著煙灰感慨道。

兩人抽完煙,開始在樹下吃著罐頭,不時還商討著下午的訓練。學員們在飯堂吃完午飯後,也陸續回到宿舍享受著他們這些天以來第一次午休。

何冷雲的手機震動了起來,雷元海的眼睛也看著他的口袋。

「鑰匙找到了吧?」金柔玉客氣地問道。

「嗯…」

「那個…你今晚九點有空嗎?我想請你吃個飯,算事為那天的事向你報歉。」金柔玉誠懇地說道。

「嗯……」何冷雲與雷元海對視了片刻,直到雷元海搖搖頭。「你客氣了,那天是我不好,你別太在意了。嗯…而且我最近挺忙的,實在沒什麼時間。」

「我知道你的課程其實排得並不是很滿,所以…我還是希望今晚能和你見一面。」金柔玉委婉地說道。

「呃…」何冷雲又看了看正撓著頭的雷元海。

「來吧冷雲,我還有些事情要告訴你,電話里真的不方便說。」金柔玉誠懇的語氣里有些急躁。

「嗯…行,晚上九點對嗎?」何冷雲摸著鬍鬚,猶豫片刻后答應了。

「對,斯摩棱斯克,馬雅可夫斯基餐廳。我們晚上見。」金柔玉的語氣聽上去如釋重負。

「好,馬雅可夫斯基餐廳。」

「再見。」

電話掛斷後,雷元海笑了一聲。

「怎麼?我不知道她要幹嘛。」何冷雲把手機揣回兜里。

「反正今天是綠色情人節。」雷元海錘了錘何冷雲的胸口。

「拉倒吧,我身上有什麼東西值得她看得上?」何冷雲說完,接著啃起罐頭。

「那可不一定,女人都是很感性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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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冷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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